13.第 13 章

    兰兰进来时，周思哲正狗腿地帮徐晓端茶扇风。

    兰兰见到周思哲时，脚步顿了一下，随后又若无其事地走了进来。周思哲更是夸张地后退一大步，脸上满满的嫌弃：“你怎么来了？”

    “这儿又不是你家，你能来，我就来不得啦？”兰兰马上牙尖嘴利地返还了回去。

    周思哲很是机灵，稍微想想就明白了赵兰兰过来的用意。马上双手将徐晓围住：“徐夫子是我的夫子。你一个女孩子家，读什么书，识什么字啊。前年，要不是我看不上你，你早就被你娘卖到我家当童养媳啦。”

    说到这个，周思哲就很是恼火。当年的兰兰也是眉目清秀，虽然瘦瘦巴巴，全身没有一两肉，但也比村上那些个女孩强多了。自己当时也就是稍微推让了一两句，结果第二天，这个可恶的赵兰兰就说动了她娘不卖了。自己还在苞谷地里听她娘和村子里其他女人吹嘘，说什么“自己整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才不愿意将女儿许给自己。”亏自己还想着要把她养地白白胖胖，自己的一片好心都喂狗了。

    “好了。”徐晓听到周思哲吵就头疼，“既然你们都认识，话我就不多说了。赵兰兰比小胖你先来，就叫一声师姐。”

    “夫子，我比兰兰大，为什么要叫她师姐啊？她最多比我先来几天吧。再说，我有了新名字，叫周思哲。不能再小胖小胖地叫了。”

    “这是规矩。”徐晓一斜眼，周思哲马上就怂了。

    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那好吧。”

    “周思哲？”赵兰兰有些疑惑。

    “这是夫子给我取的新名字啦。以后你也可以这样叫我。思哲哥哥，思哲哥哥”周思哲一脸陶醉，像是已经听到了赵兰兰娇滴滴的声音。

    赵兰兰这一次没有理会周思哲的打趣，低着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抬头说道：“夫子，你也给我取个名字吧。我想要自由，我不想每天都围着弟弟转。等我嫁人，有钱了，就把娘给我吃的粮食全都还给她。我要换个名字，让她再也找不到我。我要让她着急，让她难过”说到后来，赵兰兰越来越激动，口里喘着粗气。

    周思哲收起了笑脸，他是知道兰兰她娘那个德性。在她眼里男孩是块宝，女孩就是根草。她那个两岁多的儿子，胖的跟个球，到现在还不会走路，每天都要兰兰抱着。要是赵兰兰离开了，她恐怕只会心疼没人料理儿子，做家务，哪里会为兰兰担心。

    “夫子，你就帮兰兰想一个和我一样好听的名字吧。就算现在用不上，也可以预备着，将来说不定就用上了。”

    徐晓看了一边的周思哲一眼，十岁出头的人，撒起娇来，完全没有违和感。

    兰兰家的情况，徐晓也是了解一些，她叹了口气：“风来无影，去无踪，是最自由的。如果真的到了那步天地，就叫赵清风吧。你娘可能喜欢你弟弟比你要多一点，但毕竟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她还是爱你的，你不用担心。”虽然这样说，但徐晓心总悬在半空中。既然赵兰兰说了让她娘后悔的话，就是还是非常渴望得到母亲的关爱。只希望她娘对她好一点，赵清风这个名字兰兰一生都用不上。

    赵兰兰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她心里是怎样想的。

    “话都说好了，我们就开始拜师吧。”徐晓让赵小花从房中端出两碗清水和用两本缝订好了的本子。

    赵兰兰和周思哲一个个跪下敬茶后，徐晓拿起自制的戒尺在他们手上分别敲了三下，意思是让他们每日三思，不忘初心。然后将本子分别交到两人手上。

    在徐晓的督促下，周思哲和赵兰兰各喊了一声“师姐。”“师弟”。这拜师仪式也算是完成了。

    赵小花站在旁边一脸羡慕，巴巴地看着徐晓：“妹妹，我也想读书了。”

    徐晓知道赵小花并不是真心的想要读书识字，不过是看着仪式庄重，想要参与而已。而且，除了面前的两个学生，徐晓也不想再多收人了。不过跟着识点字还是可以的：“那就收你做记名的弟子吧。现在不用拜师，以后就由两位师兄师姐教你。等你经过了师门的考试，再正式拜师，给拜师礼。”徐晓不想让赵兰兰和周思哲以为拜师是萝卜白菜，谁都可以。要让他们以后以拜入徐晓门下为豪。

    徐晓故意将拜师的仪式弄得庄重肃穆，就是为了增加他们的参与感。可能很多人认为，仪式的存在只会浪费更多的时间和资源。

    但徐晓并不这么认为。她花费如此多的心思，做这些事情，就是为了告诉他们一个道理。学习是一件严肃的事情，要认真对待。

    如果缺少了这种拜师的仪式，赵兰兰和周思哲就会不自觉地产生了一种想法——以后上的课是不正式的，因此，它是不重要的，是学着玩的。最后就会导致了他们在上课时，随意打闹喧哗，不认真听讲。甚至不尊重自己这个老师，那岂不是白用用工夫了。

    只有参与了，才会认真对待。

    而且只有形式越正式，那些大人才会对自己越放心，更加看重自己的意见，为自己以后的生活赢得一定的话语权。所以有些事必须得做。赵兰兰和周思哲都是机灵，有想法的孩子，以后会成为自己坚定的后方。成人虽重要，但有时候也不要小看新生代的力量。

    徐晓决定从最简单的三字经开始教。因为时间有限，便每天布置十个大字让他们记下来，课后再回家温习。第二天还要检查，没记下来的，就要打手板。在这儿可不兴什么人文教育，不能打孩子，骂孩子。这儿奉行的是严师出高徒，你不严厉一点，还说你没用心教导。而且这里的孩子到处野惯了，根本就坐不住。一时没看住，就跑地没影了，也只能打几棍子让他长点教训。

    因为徐晓正式的仪式和拜师礼，周娘子第二天就揣着十几个鸡蛋和半篮子青枣过来了。还直言让徐晓要求更严厉一点。赵兰兰也偷偷带来了一些自己私藏起来的野果子。

    周娘子和徐晓商量后，第二天村子就传遍了周小胖拜徐晓为师，并正式更名为周思哲的事。有一些人在默默观望，更多的人却是在等着看笑话。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就开堂教学，简直就是不知天高地厚。

    杏娘一如既往地信任徐晓，还将装柴火的茅房收拾了出来，当学堂，供他们学习。

    徐晓并没有和那些人争辩，只准备默默地用行动打脸。

    教学任务有条不紊地进行下去。徐晓虽然要求严格，但并不像族学的那些夫子，每天只会让那些学生摇头晃脑地读，也不讲解，让他们自行参悟。徐晓每教一句，就将其中的含义也讲出来。

    此时，周思哲的跳脱就让整个课堂鸡飞狗跳。

    比方说，教到“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时，周思哲就大胆地提出质疑：“既然要择邻处，才能有出息。那我是不是也要让我娘搬个家，就搬到夫子你家旁边，也好受到夫子的熏陶。还有，这不读书就要将布剪了，该有多心痛啊。这孟子就是因为心疼钱粮，才读书的吧。”

    徐晓也只好细细地解释：“环境只是一个人成才的重要条件，但并不是必须的。古有言曰，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只要自己读书的信念坚定，在哪里住都是一样的。孟母剪布只是为了告诉儿子做事不能半途而废，我们学的是其中的道理。你管他心痛不心痛银钱。”徐晓分外无奈，这要是还没有读出来书来，就吵着要搬家，算起来还是自己这个夫子教唆的，周娘子还不得将周思哲拉回家了。

    还有读到“苏老泉，二十七，始发愤，读书籍。”周思哲又问道：“二十七岁才开始读书，一读就是四五年。还要不要养家糊口啦？他妻儿吃饭该怎么办？”

    徐晓其实也不赞同，一大家子供一个人读书识字，而且这个人还没有读书的天分。将一大家子拖累的不说，还得不到回报。当然那些真的有天分的要另当别论。徐晓憋了好久才说：“这也要看家庭情况的。有那个经济条件的人，才能娶妻生子后再开始读书。”

    赵兰兰和周思哲就是两个极端。徐晓教什么，她就学什么。每次徐晓布置的任务她都完成地又快又好，还能找时间教赵小花几个字。徐晓有时都会为这两个学生感到头疼，两个人的性格要是能中和一下就好了。

    徐晓每日教学的时间不多，除了锻炼，剩下的时间就自己绑着沙袋，练习大字。因为一段时间的练习，她的字已经初具雏形，有了以往钢笔字的风骨。虽然不是铁画银钩，但也比大多数人好上许多。绑着沙袋的好处也慢慢展现了出来，以往描十几个大字，就手腕酸痛，现在写上一页纸都不会感到很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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