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6章 橙

    橙是那间酒吧的常客，他总是喜欢穿一件橙色的衣服，一条橙色的裤子，一双橙色的鞋。熟悉的人习惯叫他橙子。

    庄南跌跌撞撞闯进那间小而陋的酒吧时，橙正在喝一杯橙色的酒，当然这是橙自己说的，其他人都知道那是果汁，橙对酒精极端过敏，他喝不了酒。

    橙在那装模作样，逆时针摇了摇杯子，又顺时针摇了摇杯子。眯着眼，用猎人看猎物看眼光看着庄南，这个冒失鬼，肯定是个黑户，橙想着一单生意又送上门来了。

    周围其他的人对这个冒失鬼不太感兴趣，他们很快又将注意力转回到自己刚才做的事情上。只有橙龇牙咧嘴地迎上去，庄南以戒备的眼神看着他，这个奇怪的人没准是实验室的人。

    “得了吧，兄弟，你也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橙一把喝掉那杯果汁，又端起一杯水漱口，擦了擦手才继续说:“你们犯事的人，都一个样，都这种眼神，我告诉你，到了我们老大那里，这都不是事！”

    橙勾着庄南的肩膀往酒吧外面走去，庄南只得随着他走，因为也找不到比这更好的方法。这里属于海滨区，实验室的人没这么快到这里。

    这间无名的小酒吧，混迹于此的都是数字世界里的三教九流，像橙这种专门帮黑户上户口的，被称为数字世界里的蛇头。

    橙带着庄南上了一艘破船，那艘船的马达一发动起来，响得跟个破锣似的，庄南的下巴也跟着那个马达的节奏抖动起来。橙到处比划，大声说着什么，但庄南根本就没有听到。出发前，橙说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海滨区某个岛屿，到了那里就能帮庄南上户口，庄南一时无法判断橙的话，只是怀着试试看的态度，反正最恐怖的事情他已经历过了两次。

    等到马达停下来后，庄南终于能听到橙说话了，同时他也感到自己的嘴巴酸酸的。

    “嘿，我说你怎么停下来”橙子表情十分不满地问船家，他们一直在原地打转，未移动分毫。

    干瘦黝黑的船家只是吃吃的笑，他扶了扶头上的破斗笠，伸出一支皱巴巴的手，龇着牙，仿佛从中间破牙洞里挤出来的词:“客人不就是为了听个响吗，时间到了，每人三个贝，一共六个，拿来！”

    庄南疑惑地来回看着他们两人，他不知道“贝”是数字世界里的货币单位，当然即使知道了他也拿不出来，现在他是不名一文的逃亡者。

    “还听个响，我听你个头啊！”橙一把拍在船家的破笠帽上，本来破败的帽子被拍出几个洞。

    “还真要去啊？”船家委屈地说，他再次扶帽子的时候，帽子就全碎了。

    “当然了，还不快去！”橙使劲摆弄各种表情，他不能说出那个地方的名字，但船家心领神会。

    目的地并不是很远，庄南下船的时候下巴还在打架，橙子则两条抖个不停，冲着已经远去的船骂骂咧咧，船家一共拿走他二十贝，船家拿到钱马上就溜了，橙表示下次一定要算账。他们绕着海滩一直走，然后到了一个废弃的船坞，那里还有几艘搁浅的破船，上面锈迹斑斑，脱落的配件到处都是。他们走近的时候，惊动了停留在上面休息的海鸟，它们马上呱呱叫着，飞起来恐吓他们远离自己的领地。

    橙无法忍受这些烦人的鸟类，他不明白设计者最初为什么要弄出这些幻象，可能只是某个工程师的恶作剧。幻象工程最初只是为了打发数字世界无聊的人生体验，但现在幻象似乎正在慢慢变成现实。这个工程是开源的，里面所有人都可以建造自己想要的场景。

    庄南研究似的看着橙和海鸟斗争，结果是橙惨败了，他时尚的橙色头发上多了好些鸟粪，脸和衣服也被抓破了。橙被迫远离那片地方，庄南看了看那些海鸟，它们似乎对他没有恶意，只是时不时聒噪一声，意思好像是赶他走。

    “还有多远？”庄南从后边赶上橙

    “不远了，再往前走一段就是了，你说我这个容易吗？”橙哭丧着说:“最好能把那些鸟删除掉，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鬼造出来的”。

    庄南只是耸耸肩，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大概觉得无趣，橙也闭起了嘴巴。到一棵巨大的椰子树下，他们开始转方向往岛的中心走，那里有一条小路直通往密林深处。走近时，庄南才看清那是一条轨道，他们坐上轨道车，从阴冷的密林里穿过去，到达岛的中心。

    中心上面是一个造型和门类似的建筑，橙输入了密码，打开那个垂直电梯，庄南看着那个幽黑的钻井有些恐惧，橙拍拍他的肩膀叫他不用担心。

    几分钟后，他们出现在地下的建筑里面。

    “老大，有生意来了！”

    “多少贝？”有个声音幽幽地问道。

    这里的环境相当潮湿，庄南听到到处都有水滴落的声音，而且他什么也看不见，太黑了。

    “我一无所有！”庄南冲着黑暗深处大声说。

    “哼！”良久，黑暗传来一声冷笑。

    那个穿着罩袍的人慢慢回过身来，四处的灯也渐次亮了起来。庄南发现自己竟是置身在一堆机械垃圾中。

    “没有也可以，先欠着！”那声音粗鲁起来，庄南仍然看不清他的面貌，好像是那堆垃圾发出来的了。

    “好了，橙，你可以带他走了！”

    那声音又说:“记住你的名字叫庄南，你有户口了，海滨区市场街666巷02号！”

    之后橙又带着庄南从原路返回，橙找到那个船家，狠狠地把他宰了一顿。

    当晚，庄南就在那个酒吧里吃了人生中第一餐，他记得很美味，只不过忘了那是什么东西。端酒的服务员也很美，他还记得她的名字叫月，她总是穿着一身红色的衣服，样子也有些冷酷，橙和她说话她是不搭理的，庄南则可以和她说上一两句。

    有了身份之后，庄南就在附近的港口找了份工作，在码头搬运货物的活，收入还不错。半年后他就把欠橙的钱还清了，剩下的还能时不时到酒吧喝两杯。

    码头也是鱼龙混杂的地方，庄南一直隐藏着自己的秘密，其他人也不知道他是数字人，把他当成是同一个类型的。为了能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庄南还专门从数据库中查阅了关于肉体世界的资料，这样他在和别人聊天的时候也能胡诌几句从前在外面生活是如何如何的，他每次都把自己设计成一个失败的小丑形象，大家听了也很开心。

    庄南在港口呆着，也有一个目的，他要找到和自己同一类型的人，这个地方是个不错的选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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