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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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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双眼睛的凶光,仿佛一柄出鞘的兵刃,直刺入心底,让人不寒而栗。

    在这四目相对的瞬间,晋王忽然明白很多。

    陈兄为何提醒他“穷山恶水出刁民”,定是这“刁民”弄不到钥匙,干脆把心一横,索性设计毒害他们二人。岂料,那些毒食都被那个无辜的小孩儿率先吃到腹中。

    今日,仅仅因为他身上有财宝,就因此遭受别人的毒害c抢夺。

    恰恰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再想深一层,晋王的心不禁有些发冷。

    同理,外祖父所蒙受的不白之冤,是不是因为他“怀璧”了?可是,董家舍生忘死,为郑国戍卫西北二百余年,有什么使得觊觎的“璧”呢?

    不!董家有数万兵权,还有他这个已经长到成年的皇长子!

    这些,就是董家的“璧”。

    晋王这一瞬间,仿佛开窍了一样。

    有没有可能,正是因为父皇想要兵权,所以才明知道案子另有内情,还是顺水推舟地结案,并没有使人再继续探查。

    那么,外祖父被人栽赃,是不是跟他这个皇长子有关系呢?

    古往今来,与皇室有关联的血雨腥风,从来只与皇位更替有关。那么,谁有这个动机,简直是呼之欲出。

    晋王想得很明白,想得很通透,只可惜与现实并没有什么作用。

    赵二告别晋王二人后,想着那枚被人捏在手里的c黄澄澄的金锭,心头一片火热。他的嘴巴不由地咧到耳后根,金子到手以后,就先买上几块地,到镇上盖个砖瓦房。然后,他就学那些有钱人,多讨几个婆娘,生一个带把的好传宗接代。

    现在,家里就一个死鬼大哥的儿子,还有自家婆娘生的赔钱货。如果不是阿爸看得紧,他早就把这两只光吃不会做的小鬼给拎到镇上卖了。

    赵二回到家中,便偷偷背着他阿爸,到处寻摸那间砖瓦房的钥匙。穷人家的房子架构简单,能够藏东西的地方也没有几个。他先是把家里的房梁都摸了一遍,然后就是床底的小匣子到了最后,连灶膛灰都被他掏出来了——依旧一无所获。

    这样看来钥匙就是在阿爸的身上了。

    赵二有些犯难了,如果向他老人家讨要,那一小块金子肯定会被阿爸拿走。以后,分家产的时候再分的话,就要给那臭小子分上一份。

    他恰好看见角落里堆着的地瓜,眼中精光大盛。他干脆把那两人弄死了,搜刮干净财宝,然后就给扔进海里。这样,他就不用跟别人分享那块金子,还能得到他们身上的剩余的银子。

    赵二越是琢磨,越是觉得这个法子好。这荒郊野岭c海边悬崖的,不见了个把人,能算什么大事儿。况且,他们村子里那么多死在海里的,还真没见谁的尸骸,估计全都被鱼吃掉了吧。

    等到做饭的时候,赵二特意给那两人弄了一条咸鱼干,也算是让他们在黄泉道上做一只饱死鬼了。他就从墙角掏出了些耗子药,怕药效不够,连续拆了好几包拌那些准备妥当的吃食里。

    “轰——”

    迟到的雷声仿佛在人们的耳边响起,天空很快又被紫色的雷电割裂成片。

    在这明明灭灭间,赵二狞笑着举着手里的砍柴刀,一手拨开那些及腰的灌木丛,一步一步地向前逼近。

    晋王盯着那黝黑的刀锋,手里死死拖着陈幼安,一寸一寸地往后挪动。在这场沉默的对峙间,他还不忘用余光打量着周围地形,同时脑子在疯狂地转动,

    他们到底要怎么逃开?

    三十六计无声地浮上心头,瞒天过海,围魏救赵声东击西

    晋王的眼睛亮了亮,对了!声东击西。他的一只手,慢慢地抚上了胸口。

    察觉到晋王地动作,陈幼安低头笑了笑,如今这个时刻,最好的方法就是声东击西。他现在这个半伤残,就是晋王最顺手的那个“东”,只要把他推出去,就可以争取到时间,脱离眼前的危险。

    陈幼安不由地在心里感叹,晋王果然端方。只是不知道,他能否在皇室这个泥潭中一直出淤泥而不染。

    “王爷,把你身上的金银都给我。”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是无意识地梦呓。

    晋王正在怀里摸索的手没有丝毫停顿,直接把一个小钱袋掏了出来,放到了陈幼安的手里。后者的嘴角不由地抽搐了一下,如果不是紧要关头,他真的很想问一下这人,怎么会在身上揣了这么多金银,就不嫌沉吗?

    感觉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实则不过是一瞬而已。

    饶是如此,赵二距离他们二人,也不过是三步之遥。

    陈幼安迅速地反转钱袋,倒了一把碎金子c碎银子在手里,撇了一眼那些影影绰绰地村民。他大声地喝道:“赵二,答应你的金子不想要啦!”

    不知是不是做贼心虚,赵二挥刀的动作一顿,立即扭头看村民“。他的脸上有一瞬间的扭曲,眼中揉杂着贪婪c得意,还有点惊慌,如果让阿爸知道,大侄子是被他下的耗子药给毒死的他忍不住小小地,打了一个冷颤。

    金子?什么金子?

    这些穷怕了的村民,眼中齐齐冒出了贪婪c渴望。有些走不大动的,顿时觉得身上被注满了力气,脚下健步如飞。

    赵二不禁急了,这是金子要被人抢的节奏啊!他恼火地回头,提起手里的砍柴刀挥向二人,不管什么大侄子,先杀了这两人,抢过金子再说!

    “赵二,金子都给你!”陈幼安高声嚷嚷道。与此同时,他还把手里捏着的金银向赵二的身后抛去。

    天上的电光不曾停歇,树影重重的林子里,突然有几道金光和银光在半空中划过,煞是引人注目。

    这边银钱刚抛出去,晋王便立刻半拉半拽地,拖着陈幼安离开原地,向着早已选好的方向逃去了。他们二人跌跌撞撞,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快!快!

    赵二条件反射地回头,用眼睛追逐着那些金银的下落。他哪里还没顾得上那柄挥到半空的柴刀,已经脱手掉在地上也不自知。

    忽然有一道金光闪现在脚边,这个幸运的村民赶紧俯身拾起。就算沾满了泥土也嫌脏,他学着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方法,把那枚金色塞到嘴里一咬。嘿!软的!他拿手上一看,还有牙印!

    赵二见状,立刻扑身去抢,“去你的死驼背,竟敢抢老子的金子!”

    总是弯腰曲背的那人,顿时就恼火了。他把金子往怀里一揣,用力推开赵二,“什么叫抢啊,谁捡到的归谁!”然后,他又趴回地上继续搜寻了。

    赵二也知道,这林子里还有挺多的碎金子c碎银子。他也不跟着些人废话,把能捡的先捡起来,然后再去想怎么抢那些人手里的。

    此时,被金子迷了眼儿的村民们,哪里还想追杀什么“杀孩子的畜生”。孩子嘛,死了一个就再生一个好了。反正死的也不是自家的孩子,还是眼前的金子要紧。

    “哎,哎,哎你踩到老子的手了”

    “你抓什么,这银子是老子先看见的”

    听着身后那些越来越远的动静,晋王与陈幼安都没有松一口气。陈幼安更是强忍着脚踝的疼痛,一瘸一拐地向前奋力蹦着。

    如今,那赵二与村民只顾着捡拾金银,难保过一阵子,不会来继续搜寻他们二人。所以,他们要趁现在这个空档,能逃多远,就逃多远。

    “轰——轰——”

    雷声与闪电更加频繁起来,厚厚的云层使得天空看起来仿佛触手可及。树桠枝条在狂风中摇摆,电光闪动的瞬间,让人觉得周遭充满了张牙舞爪的怪物。

    在可以选择的情况下,晋王与陈幼安都是往开阔的地方逃窜。岂料,他们忽然脚下一空,身子迅速下陷。“砰c砰”两声闷响过后,他们二人就落在了深坑当中。

    晋王从地上爬起来,贴着泥壁抬手。他惊愕地发现,无论怎么使劲抬手,指尖才堪堪摸到地面。如果他们想要出去,就只能一个人站在另外一人的肩膀上先爬上去。然后,剩下的那个人再想别的办法了。

    陈幼安动了动有点麻木的脚踝,然后打量着这杂草丛生的坑底和四壁,不禁露出苦笑。如此看来,这个陷进是荒废已久了,想必不会有什么人特地来查看。

    从长远来说,这样可以避免遇见那些,不知善恶的来人。但是那些人哄抢金子的声音,依旧是那样影影绰绰的。不过,只要那些人摸寻过来,那真的是瓮中捉鳖,一捉一个准儿。

    他们二人今晚的遭遇,已经足够写成一本历险话本了。先是被毒杀,毒杀不成被追杀,逃亡的途中还掉进了坑里然而,这一切尚未完结。

    晋王与陈幼安都不由地在心里叹息,不会有什么比他们现在更倒霉的了。

    事实证明,他们都太天真了。当你以为自己足够倒霉时,命运往往会给你当头一棒。

    “哗——哗——”这如同天边掉落沙砾的声音,随着狂风由远及近。

    天空掉落一滴水珠,砸在晋王的手背上,晕开c滑落,然后迅速被泥土吸收。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去,只见狂风席卷着雨滴,如同一幕一幕的水帘。下落的雨点骤然变得急促,仅仅是一个呼吸的功夫,这二人的衣裳已经全部湿透了。

    二人的脸上,都是大写的欲哭无泪。

    也许就是为了印证那句话,福乃祸之所倚,祸乃福之所伏。

    兜头浇下的冷雨,使得那些被金银迷了心窍的村民,稍稍恢复了点理智。彼此揪衣领c扯头发的动作,都有些迟疑了。

    有清醒得比较快的,捂紧胸口处那几粒碎银,大声地喝了一句,就顺着来时地方向回去了。

    “下雨啦!还打?!赶紧回去吧,回去”

    村民们闻言,也从金子的狂热中走了出来。他们纷纷放下手里紧捏着的鱼叉c木棍还有砍柴刀,向着村子的方向奔去。

    这些世代定居在这里村民,自然知道这雷暴雨的厉害。因为他们家里烧的那些柴火,大多数都是在林子里捡回去的c被雷劈焦的木头。

    唯独心里有鬼的赵二,一边走,一边回头看那两个小白脸逃窜的方向。他有些忧心,如果被这两人逃出去,然后报官了,可怎么办啊?到时候,官府的人来,阿爸肯定也知道了,先打死他,还是让人把他拉去坐牢?

    不行!不能这样!

    赵二越想越不淡定,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看看前方奔跑着回家的村民,他咬了咬牙,还是调转了方向。

    忽然,晋王与陈幼安都听见了一些响动,一些不应该存在于暴风雨中的响动。一时,就像是艰难地拔脚,带出了不少烂泥的声音;一时,是被什么定西绊住,一把拉着灌木丛借力的声音。

    他们二人对视了一眼,这时候来人会是谁,是追兵?!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似乎消失了,又好像停住了。

    惊骇之下,他们谁也不敢,就怕触动了什么,引起来人的注意,就连呼吸都死死地屏住了,静待命运的宣判。

    赵二在一片大雨滂沱中,眯着眼睛艰难地辨别方向。前面都是捕猎的陷阱,如果在这种天气掉下去了,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闻了。他压根儿就没有犹豫,被本能驱使着往那些灌木丛生的地方穿梭过去了。

    侧耳倾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屏住呼吸的二人终于能松一口气。然而,陈幼安的这口气还没有彻底呼出来呢,突然感觉一阵眩晕。在陷入黑暗前,他还有功夫在心里调侃一下自己,果然高兴地得太早了。

    陈幼安,之所以字幼安,就是因为他幼时身体太差,父亲曾戏谑道长成以后便取字幼安好了。当年,他行冠礼之时,陈母重提旧事,才定下“幼安”为字。

    身旁的人悄无声息,晋王借着时不时闪烁的电光,凑近了看,就发现陈兄的双眼紧闭,嘴唇也微微发青。他顿时就急了,立马伸手晃了晃对方的身子,可惜对方没有丝毫反应。他探向对方的额角,只觉得掌下一片滚烫。

    这场暴风雨愈演愈烈,在短短的时间里,坑底的积水已经没过了小腿。

    爬不上去的深坑c越来越多的积水,还有发热昏迷的同伴,晋王顿时犯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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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勤政殿。

    洪涛脚步轻盈地跨过门槛,快步走到主子的身旁。他用双手托着一个信封,做出一个呈递的姿势,“陛下,南面来的密信。”

    庆和帝轻抬眼睑,瞄了一眼那个朱红的“密”字泥印,心里有所猜测。他便搁下手里的御笔,接过洪涛手里地信封,三两下地拆开,便一目十行地看起来了。

    “呵呵”

    顿时,洪涛心里像是被猫爪挠了似的,这密信里头到底写了是什么,竟能让主子笑出声来。

    同时把仅有的两个成年儿子都派出去,庆和帝虽然嘴里不说,但是心里还是担忧的。无论损失了哪一个,对他这个子嗣稀少的皇帝来说,都是巨大的损失。

    宁王是随着修堤筑坝的大部队出行,只要他自己不作死,安全方面还是很有保证的。

    但是,晋王是白龙鱼服,还带着一个文弱书生,要到距离京城万里之遥的偏僻地方查案。乡野鱼龙混杂,难免有什么不长眼儿的流氓,把晋王给伤了。

    因此,庆和帝在两个儿子的身边都派了人全程保护。只不过,他吩咐下去的原话是:不是缺胳膊少腿的情况,能在还剩一口气之前,营救回来即可。至于那些小伤小痛,就当作给他们兄弟一个教训好了。

    庆和帝看完晋王惊险的逃亡历程,逃出去的两人竟然还在积水深坑中泡了大半夜,便不禁失笑。他开始对即将归来的晋王,有了些期待。

    他这个大儿子,吃到了这样大的教训,怎么都应该有些长进了吧。而且,从这一出历险记看来,他的为人也算是称得上内外如一。虽然端方正直的人难免会吃一些闷亏,但是一个只会走歪门邪道的皇帝,绝对能够颠覆一个朝代。

    想起外门邪道,庆和帝便不禁皱眉,希望这一趟,宁王能甩掉身上挥之不去的阴谋气息。当皇帝也是要通晓阴谋的,因此他绝对不是在歧视阴谋诡计,关键在于,宁王的那些手段实在是不堪入目。

    想了半天,庆和帝都没有想出个所以然,轻轻地在心里叹一口气,还是要等他们兄弟俩回来,看看再说。

    庆和帝似乎想起了什么,偏头看看沙漏,“洪涛,朕让你准备的,都准备妥当了?”然后,他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手脚,“走!去长泰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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