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故梦园篇-盛宴

    第三十八章

    太极殿是在宫中的北宫，也就是所谓的“居中建极”，宫殿正对应着的天上北极星，其建于二层台上，面阔十二间，正面设左右两个升殿的踏步。

    殿内更设有金铜柱四根，两侧分别建有东堂与西堂，西堂是皇帝陛下的居所，其名为彗心殿，东堂御房殿是皇帝陛下处理朝政，召见群臣，讲学之所。

    而在太极殿内设宴接风款待那是何等的殊荣，此乃是盛宴。

    李承衍他身上的盔甲已在偏殿卸下，穿露出了里面的蓝袍，头簪玉冠，耳鬓左右各垂着一缕青丝，如此也多了些温润柔和的气质。

    那袍子上绣着暗暗的金纹，避膝纹路稍明，正是麒麟与蟒的图案，很是栩栩如生。

    李承衍他伏地朝正位上的皇帝陛下一跪，腰起直，拱手道，“陛下，儿臣已奉命将梧桐岭匪徒皆以剿灭，其余孽全数押往交予大理寺审判。”

    堂上皇帝陛下闻言“哈哈哈”的大笑起来，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可见是高兴，“好！好！好！”

    站于皇帝身旁的安公公抱着佛尘上前两步，展开圣旨，众人起身出席而跪，安公公特有的尖调嗓音唱道，“奉天承运，皇帝昭曰：其七王爷李承衍，梧桐岭剿匪有功，赐文殊大将军一职，保家护国。”

    钦此！

    “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恭贺文殊大将军。”

    皇帝陛下右手微微一抬，众人起身归席而坐，“此宴为儿接风而设，朕宣，宴会开始。”

    安公公唱道，“声乐起！”

    话落暗处的乐师起奏，阵阵丝竹入耳，从大门处的屏风两边各绕出一排奉菜的宫娥，步伐生姿，披带翩翩。

    将菜品放下又有条不紊的交错离开殿内，这时丝竹变缓，变成铜钟沉重悦耳的独奏，舞姬飘着水袖入殿，丝竹管弦同起，舞姬衣袂翩翩，腰若盈盈无力，舞姿更是柔软妙曼。

    未央她独自一席，对面而坐的是阿姐于太子殿下，再后头的是张良娣和徐良媛，徐良媛倒还是一副淡泊名利的样子，用着菜品，欣赏着舞姬的舞姿，见未央瞧着她，淡然轻笑举着酒杯颔首点头。

    未央她亦是抬起酒杯回应着，然后一仰而尽，酒液入口微凉，吞咽下去喉咙一阵火热，口腔里也后知后觉的开始又麻又辣的，一连吃了好几口菜才平复下。

    张良娣她本还是在关禁闭期间，今日出门更是因为特例，所以衣服尤为素净，东西也不吃，跳舞也不看，就紧紧的盯着前面的李承邺发神。

    这场宴会主角是胜利而归的七王爷李承衍，这敬他酒的官员更是不计其数，他倒是来者不拒，一杯接一杯喝白开水一般。

    酒过三巡，那些官员早已面露红润，双目微醺，他却还是一顿清明姿态，这酒量是不得不让人佩服。

    堂中的舞姬换了一支又一支，从群舞到独舞，不过就换了一件颜色的衫子，未央她撑着脸蛋，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心道，搭个戏台子点几台戏也不用这般无聊了！

    这时，不知是哪位公卿夫人提出说孙家嫡女琴艺精湛，不如让其演奏一番。皇帝陛下一听也来了兴趣，撤退舞姬，看了一眼身旁的皇后娘娘道，“不如让有才艺的女子皆出来表演，最好的就赐一对凤凰九毓簪。”

    公卿官府的小姐皆来了兴致，将气氛愈下的宴会又高涨了起来，先的正是那位孙家嫡女，穿着一件水粉的衣裳走在前头抱着琴，一看便是有备而来的，后边跟着的是抱着琴桌琴椅的丫头。

    孙家嫡女起势坐于堂中，纤手覆于琴弦上，纤指一拨弄，清脆圆润的琴音响起，对于懂得自然能品鉴出好坏一二来，对于未央而言真的是催眠之音，先不说乐调缓慢，一下一下的，宛如水滴一滴滴的落入水中，真是叫人听着焦急。

    好吧！她的确乐理不识。

    周围安静如尘，见其他人听得细致入迷，她轻叹一口气，撑着下巴懒懒的硬着头皮听，实则心底早就呐喊，还有多久才弹奏完啊。

    一曲而落，众人揭掌雷鸣而起。

    皇帝陛下未说多言，而是问听得细致的李承衍道，“老七对琴艺多有品研，觉得如何？”

    众人面面向他。

    他不缓不急的又拍着手，单说了一个“好！”，那孙家嫡女抱着琴朝他轻轻一施礼，“不过！”见他反转众人皆愣。

    “孙小姐弹奏的可是《渔樵问答》第八卷？”

    孙小姐答，“正是！”

    李承衍他点了点头先礼后兵道，“我见孙小姐也是爱琴识律之人，我就直言不讳了。中间有一处我觉得用背甲弹比指面肉弹更为事宜，前者轻，薄，亮，后者重，厚，实，我觉前者更符合些，不过也只是我个人的见解罢了！”

    那孙小姐一听连忙差人又架着琴弹了一遍他说的那一段，抬头看着他，“可是这样！”

    李承衍点头，那孙小姐喜笑颜开着，“我一只觉得这曲子有不尽我意的地方，原来是这里，还谢大将军为其指点了迷津！”

    正堂上的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相看一眼，含笑点头，元贵妃娘娘唇角轻蔑微微一勾，出言道，“这中原的曲子，中原舞姿都瞧多了，本宫倒是想瞧瞧西凉的。”她明媚的眸子落在发呆愣神的未央身上，“不知九公主可愿为之舞一曲？”

    皇后娘娘一听就听出来了，这元贵妃还是惦记着那一根红线儿，今夜她安排众家闺阁女子来表演这一出，的的确确，是想与皇帝陛下为文殊择一个妻子来，不过前提还是看看文殊如何？

    被突然点名的未央她睡意顿时去了个干净，一股子的清明从头顶醒到脚尖，后知后觉才会想起要她跳舞，她虽然会跳可难登如此大雅之堂啊！

    她憋着脸去看阿姐，这阿姐的舞姿比她优美多了，就连她这些皮毛都是阿姐教她的！

    谁知阿姐瞧着她轻笑点头。

    “”

    恰此时元贵妃娘娘又道，“九公主既然不愿那就罢了吧！”语气多少是有些恨铁不成钢。

    她起身回着，“不是的娘娘，我只是在想西凉吹奏多用筚篥，而中原琴弦管乐居多，我怕弹奏不出合适舞步的乐音来。”

    “没关系，我来为你伴奏。”他的声音不用听就知道是谁的了。

    只见李承衍起身往暗处走，于乐师交流了一番，出来时手里拿着一根玉笛，他看着眼睛愣直的未央，与之对视下意识嘴角荡漾着笑容，好看的眉眼显露出柔波来，“就跳那日你跳的那一个！”

    未央愣了愣，身子上的紧张顿时褪去，胸口暖柔如水波流动，那日跳的？想必是那日的婚礼上。

    她点了点头。

    他将笛子覆于唇边，浅淡的丝乐配合着笛声悠扬传荡在殿中，她穿着一身胭脂色的衣裳缓缓起舞，中原衣裳虽然繁琐襦重可她宛如一条盈动的蛇，水袖宛如面纱遮去半张脸部，她双手展开，以右足为轴转着圈，一圈又一圈，她的动作流畅宛如一朵妖艳开放的花儿。

    像什么花呢？像天山上绽放的雪莲，像圣玉湖旁的粉黛，像绿洲水里的金色落叶，像沙漠里满枝红艳的胡杨树

    她的舞姿不似中原的多以轻柔为主，而是该轻柔时，宛如碧波粼粼，该用力时，宛如白杨挺拔，皆是恰到出好！

    一曲而终，一曲而落，众人目光惊艳，一时都给忘了自己深处何地，他们仿佛都置于西凉中，有的眼里是沙漠，有的是戈壁滩，有的是一望无际的草原

    而未央也因为衣裳的原因重心不稳往后倒去，李承邺和李承衍都注意到，只是前者被明月拉住，桌案上的酒杯因为撞击而倾倒，酒液全数倒在他的避膝上。

    明月她轻声道，“我劝殿下还是不要去凑这个热闹，像殿下这么聪明的人应该早就瞧出来了！”

    李承邺扫了一眼皇帝陛下和皇后，果然互相轻笑谈论着什么，而李承衍早就在未央闭眼等待落地疼痛时就将她接住了。

    他闷闷从明月手里嫌恶的抽出自己的手，扶起酒杯给自己一连倒了三杯喝下，所见处直逼眸子发红。

    李承衍半抱半扶着未央，未央睁眼见眼前之人，只觉得他贴着自己腰的手直发热，胸口那种糟糕的感觉令她的双颊蒙上淡淡绯红，下意识的就去推阻他，他松开了她，可她因为脚崴了疼得摔坐在地上！

    心道，早知就不推开他了，屁股好疼啊！

    李承衍退了几步才稳住，拱手道，“陛下，文殊还请陛下让文殊带九公主去偏殿休息。”

    按道理是要让丫头们去就好了，可皇帝陛下看了一眼元贵妃道，“准。”

    这才，李承衍他本是去扶她的，然后见状索性一把将她抱起，免得再让她生疼，直往殿门走，未央她脸更红了，用力的掐着他的腰，轻声道，“这么多人看着呢！放本公主下来！你真是不知羞。”

    李承邺他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蹙眉扁脸的，“那又。嘶。那又如何，陛下同意的。”

    “还有，我在宴会上看了你那么多眼，你却仿若无见，是不是我哪里得罪你这个刁蛮任性的小公主呢？”他说道。

    她轻哼一声，不去看他，明明是他之前不理她，现在倒是变成自己耍性子呢！想着手里的力度又加重了些！

    这次是真的疼，疼得他薄唇轻抿，从鼻尖里闷嗯出声，咬着牙无奈道，“所以你又是在同我闹哪门子的脾气？嗯？”

    她低头没有回他的话，嘴角慢慢的抹着笑意，她好像也找到书生了，原来她们竟然是如此的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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