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回 八千岁征剿武烈堂 明世宗遇袭封禅路 中

    十七万兵马在刘振率下星夜出发，一路疾行，到得天明，已将刘家庄悄悄围住。冯保、陈子龙率精锐三千突入庄中，庄中并无一人。二人以为中伏，急忙撤出庄外。刘振脸色一沉，“鸡头、狗头哪里，人头又何在？”冯保道：“妖人已潜形隐迹。”刘振曰：“妖人好生狡猾。”冯保道：“妖人逃去，是生怯心，公爷莫教其有喘息之机，当穷追猛打，全数歼之。”陈子龙不然，“穷寇莫追，妖人于路若设机谋”刘振冷笑，“咱家十七万虎狼之师非素食者也！”令机敏哨探打听得白莲刘添保已然率众西下，似取道易州，奔紫荆关。刘振大喜，“是老鼠当有个洞，是狐狸当有个窝。咱家倒看看，你刘添保往哪里走？”

    大军过了易州，远远见背衣画有白莲的数百男女正行，刘振张手，“束手者擒之，抗拒者杀之！”陈子龙率骑兵直前。白莲男女觉之，跑入山坡下树林。陈子龙恐有埋伏，迟疑未进。刘振上前，“我数十万大军在此，怕甚埋伏？杀，杀个人仰马翻！”陈子龙遂督铁骑冲入树林，刘振自后也进。不产果的树林纷纷落石，砸向锦衣卫、御林军。砸重的当场毙命，轻的惨叫连声。打在马头的，登时仆倒，中在马尾的，乱蹶乱跳树上有人笑道：“阉竖已人仰马翻！”刘振大怒，令众砍树。锦衣卫、御林军突向大树，当前者不提防，“扑通”“扑通”落入陷坑。坑中有屎尿的，沾溅落者周身，犹似穿了龙袍，谓之‘登基坐殿’，坑中有石灰浆的，让人衣rou灼烂，痛疼难忍，谓之‘赛神仙’，坑中倒cha尖刀的，落者多半丧命，谓之‘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各种陷坑，各自不同，结果也不相同，然叫声皆凄厉，听了毛骨悚然，于是后来人急退。刘振又令放箭。树大叶茂，难瞄易躲，箭放数千枝，只数人中之。刘振正没计较处，树上人曰：“老阉，我等好汉不愿与你这贼厮闹，这便去也！你若追赶，我便放火，教汝等皆死无丧身之地。”捷似猿猴，飞跃而去。刘振惊如木鸡。许久，陈子龙问：“公爷，追是不追？”刘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我乃圣战斗佛，怕他甚么？追！”

    红阳高照，万里晴空。明军追出数十里，骑兵呼呼带喘，步卒骨软筋乏，刘振汗透襟衫，逶迤而行，疲惫的看着天空，忽有一阵马蹄声，数十骑斜刺而来，在数十丈远勒马停住。为首者须发戟张，面赛锅底，正是刘添蛟。添蛟流星镋一扬，“老阉真锲而不舍，不怕中埋伏么？”刘振暴怒：“不教汝等妖人授首，咱家绝不甘休！”催促锦衣卫、御林军，杀掉添蛟。众等打起精神，拥之而进。添蛟不敢交锋，踏起一溜尘烟，驰之而去。陈子龙弯弓放箭，所距过远，皆未射中。

    穿过矮林的刘添蛟现于山顶，向刘振等一招手，“莫再前行，小心丧了狗命。”刘振扬鞭，部众争先恐后。纵马山腰的刘振见妖人跑过山去，对左右曰：“妖人只有鼠窜狼奔的本事。”正自心喜，本部前锋退回山顶，与后继者挤作一团。刘振大惊，与冯保、陈子龙急到巅峰，向下看去。山下空旷处，横七竖躺有百余锦衣卫、御林军尸首。一人英姿叱咤，立马提刀，威风凛凛。其后白莲好汉，红彤彤晚霞也似望无边际。锦衣都督陆侃一叉手，“公爷，为首者便是白莲武烈堂堂主刘添保。”

    添保冷声道：“老阉，刘某于此等候多时了！”刘振曰：“如此，快快授首与我。”问左右骁将，“谁与我取刘添保人头？”有乌延柳定应声，使九节双鞭，纵刀高喝，跑下山来。寒眉倒竖，豹眼圆睁的刘添保也自纵马。两马相交，添保照头一刀，柳定双鞭震飞，人头滚落。又有北海谭悦使两叉枪来战，不三合，被添保拦腰砍作两段。锦衣卫、御林军震悚，冯保吓呆。刘振又令东莱章波、西京李偃双战添保，章波折臂，李偃断足，死命逃回。刘振骇然。陈子龙ig枪来战添保，二十余合力有不敌，也败回阵。刘振惨然，急要回走，来路已被刘添蛟拦住。齐彦名左出，刘昌、刘永右出，绕那山腰撒下一圈铁蒺藜，白莲好汉又放冷箭。刘振等冲之不过，亡丧五千余人，困在山上。山间少树，白莲不能纵火，刘振等也无遮拦。

    天时见晚，刘振又令冲突，与白莲激战十数合，死丧狼藉，未能得出。幸山洼处有清泉一眼，救了众等性命。刘振连喝数口，未觉甘甜，苦巴巴盼望救兵。

    饱餐的刘添保聚众商议合围。赵疯子谏曰：“教主未令起事，给老阉一点颜色也便罢了。国朝有徐吉、徐方等元老，李元龙、吴梦龙、谭纶等名将，还望堂主点到为止，连夜收兵，化整为零”刘添蛟怒曰：“是何言也？老阉害我三弟、屠戮百姓，不杀之，何以对苍天？”赵疯子垂首退出。刘贤骂道：“疯言疯语，二叔莫与见识。”刘德曰：“不用老阉人头祭奠叔父，我绝不甘休。”刘添保遂令：“明早强攻。”齐彦名又称：“山上无粮少水，老阉若饿得两日，则不费吹灰之力取了首级。”刘添蛟不然，“两日，老阉援兵早至。”齐彦名感于刘氏兄弟之情深，也无语。

    次晨，刘添保、齐彦名、刘添蛟、刘昌等督率英雄四面而上。陈子龙虽殊死战，然锦衣卫、御林军已丧锐气，被杀得节节败退，陈子龙也为刘聪所伤。眼见得成大功的刘添保正自心喜，哨探来报：“三爷奉教主之命自qu英岛来，刚进马水口便遭遇明狗，三爷力战走脱。官狗追得紧，三爷不慎于官座岭摔伤了脚，不能行走，今避于灵官寺，请堂主速往救应。”刘添保当即令齐彦名经略战事，自率百余骑往迎初忠。赵疯子曰：“三爷至此何其快也？其中或有诈谋，堂主莫中官狗调虎离山之计！”添保道：“此间胜局已定，只待以老阉首级祭天。三爷教主贵重，若不亲往迎接，失了礼数。”不听赵疯子之言，直驰而下。

    官座岭灵官寺，报事者道：“三爷便在此中。”驰数十里而来的添保快步进得大殿，殿中无人，yi森森只有阎罗、鬼像及凄惨惨悲凉的回音，不觉放慢脚步，握紧大刀，左右盯看。阎罗、诸鬼突去面具，放声狂笑——阎罗乃青龙假扮，诸鬼是叶纵、叶横等伪装。添保大惊，急要走时，叶纵、叶横已然出手，钢刀、快剑转眼间攻出十六招。刘添保退身五步，身未着伤。余者继上，被添保大刀舞开，杀死七人。叶纵拉开断魂弓，三枝绝命箭同时而出，皆为刘添保砍飞。叶横发五把飞刀，也无功。叶纵又上，与添保杀在一处。刘添保攻如雷鸣电闪，守则极尽严密，轻功甚高的叶纵刀快人疾。杀百余合，二人棋逢对手，未分上下。青龙冷哼：“还是扎手角色。”猛出一掌。添保中之呼吸一滞，动作略缓，叶纵钢刀入其软肋，叶横宝剑贯其iog膛。青龙右掌横切，添保头颅飞起，一腔鲜血洒向殿堂。叶纵、叶横随与添保随从展开激战，添保随从皆丧当场。青龙随令将军黄log、赵忠率铁骑驰赴沙场，以刘添保首级丧敌锐气，用弓弩、利器送妖人于地狱。

    黄log、赵忠拥兵来救刘振，将刘添保首级高高举起。白莲武烈堂气沮，被黄log、赵忠与刘振、冯保、陈子龙等腹背夹攻，刘添蛟为陈子龙所杀，刘聪为赵忠所杀，刘德、刘永等也被难武烈堂死丧无算，只齐彦名、刘宸等数百人在赵疯子拼命之下，走入山西，逃向qu英岛。

    白莲教主呼延雄闻刘添保被害，伤心不已，全教上下哀而失声。刘宠、刘朋号哭几绝。刘昌悲哀过度，病倒在g，数日丧死。

    刘添保月祭，呼延雄率孙倚梦、李元洪、程不忧等护教五老，周yu峰率梁廷玉、飘零剑客、花宁、龙霸天、李延德、尚皛云、叶延平、李延光、张延辉、周阳、柳迁、娄一qu、贾达、郎枭、杨虎、王浩、邓茂七、商洛山、徐祇、乔辨、周恢、郑亚夫、茅通等三十六弟子，郑玉铭率王延树、马狄、岑霸等五弟子，初忠率冯庸、慕容龙、万俟昌、司马孝、上官水、南宫秋、诸葛成、欧阳泌、第五广、北延代十弟子及凌青霄等，遥祭英雄。

    祭毕，披麻戴孝的刘宠、刘宸、刘朋跪倒，求呼延雄为父辈报仇。呼延雄询于诸英雄。孙倚梦道：“刘堂主壮烈殉教，实为白莲楷模，我白莲理当教明廷血债血偿。”郑玉铭接曰：“明皇外宠刘振，阉人乱政，内宠凤凰、鸳鸯，牝鸡司晨，征搜舆赋，竭万姓之脂膏招僧养道，实为昏君。奸宦严嵩与刘振勾结，排挤顾鼎臣，害死首辅大学士夏言，滥用职权，卖官鬻爵，致使朝纲败坏，靡然成风。还有张天师妄称神仙，有如病狂，干预朝政。昏君当杀，刘振、严嵩、张天师更当杀，还请教主起兵，一为刘堂主报仇，二救黎民于水火。”周yu峰不然，“战乱一起，百姓遭殃，起兵之事还需从长计议。”梁廷玉曰：“我白莲号称百万，实则不到四十万，鲜经战阵，若战，难堪一击。明廷虽奸臣当政，却不乏能征惯战的大将。徐吉、徐方有武安君白起之机智，吴梦龙有卫将军仲卿之持重，谭纶、俞大猷有霍骠骑去病之勇武，戚继光有岳武穆鹏举之雄风，更有一个退隐的李元龙，乃司马穰苴再世、诸葛武侯重生，青龙帮举手之间便被平灭，我白莲当三思而后行。”初忠道：“休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刘堂主遇害，教中兄弟皆磨拳擦掌愿为报仇，士气之旺，两个月便可燃至京城。从此天下九州皆听教主号令，皇宫比qu英岛好上千倍，强在这里受鸟气！”周yu峰曰：“若起义军，鞑靼定趁我白莲与朝廷打个两败俱伤之际挥师南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教主，中原百姓不能再受鞑子蹂.躏了！”初忠道：“能与我白莲分廷抗礼的还没有，就算朝廷也是折翅之鹰，何况区区几个鞑子？”白莲教主咳嗽一声，众等鸦雀无声。呼延雄曰：“自凌玉生惨死到刘堂主遇害十几年间，朝廷对我白莲大肆屠戮！yu峰，你心地善良，不忍百姓受苦，然我白莲和父老乡亲在朝廷欺压之下朝不保夕。本教继承祖宗遗志，奉天保民，举兵起义，杀皇帝小儿、祸患刘振、狗道张天师，为刘堂主报仇。”初忠、齐彦名等应呼：“为刘堂主报仇！”

    呼延雄曰：“河南四通达之地，逼临京城，本教拟定于河南举兵。”命刘宠、刘宸为正副先锋使，齐彦名为前锋军师，山东瑞应堂堂主王堂、河南永安堂堂主师尚诏为前锋左、右接应使，四川宏闰堂堂主省吾和尚、贵州龙凤堂堂主明本和尚、山西元武堂堂主朱武、广西天定堂堂主王林、广东泰定堂堂主叶宗留、福建天顺堂堂主李珍、江西顺德堂堂主朱星辰、湖广永光堂堂主张惟元、陕西天运堂堂主张普薇、浙江平定堂堂主段鋹为大将，以上诸人皆听元帅郑玉铭、军师梁廷玉节制。

    大元帅郑玉铭传令河南永安堂聚草屯粮，练兵买马，刘宠、刘宸等重整武烈堂，余下诸堂堂主率精英五千于河南聚齐，于腊月初九举兵起义。

    初忠来见呼延雄，“勤学刀枪，用在战场。师父，弟子已磨剑三十年，为何不见用耶？”呼延雄道：“你作事武断，目光短浅，为师恐误大事。”初忠曰：“击鼓则进，闻金则退。杀敌则听二师兄，袭取则从梁廷玉。大丈夫当建功立业，以显门楣，教主就给弟子个机会！”司马孝道：“国乱显英雄，杀贪官，诛恶吏，此时正是我等奋命之时。吾等愿从恩师，为白莲圣洁而战！”呼延雄点头，“但愿你等勿负本教之所望。”以初忠为副帅，同刘宠、齐彦名、刘宸重振武烈堂。

    诸英雄分头行动，梁廷玉也辞别师祖、师父回杭州老家。刚刚进门，夫人来问：“良人，找到小刀也未？”廷玉鼻角一酸，“我寻到那个村庄，那家已经搬离，左邻右舍皆不知其所往！”夫人哭道：“我可怜的小刀！”廷玉安慰数句，着人扶夫人进去，复问丽卿动向。丫环倩玉曰：“小姐学琴去了。”廷玉膝下两女：长女梁艳，字丽卿，时年十七岁，尚未许人，二女儿小刀。当年，廷玉与孛罕贴木儿战，身负重伤，被迫将小刀弃一农家门外，寻访至今，并无消息。

    到晚，梁丽卿方回。丽卿艳美绝伦，如水中芙蓉，问过父亲虎体，又提小刀。无言的梁廷玉眼中噙泪，丽卿也有些哭了。悲伤一会儿，廷玉曰：“吾女学琴几何，给爹弹上一曲！”丽卿拨动琴弦，先弹高山流水，又弹千古伤心人李心寒的浪淘沙燕去北天寒。廷玉听罢，点头赞许，曰：“闻山西大同有一女所弹的迷魂曲能迷.人心志，听者任其所为，可惜不知名姓。若知，你拜其为师，用不三年，就算伯牙重生，也将叹为观止！”丽卿道：“世间竟有此等妙人？”廷玉点头，“上天造就有心人。吾女，爹明天就走，你仔细孝敬你娘，曹大家女诫好生品读。”丽卿道：“爹匆匆要走，莫非教主要举义旗”廷玉曰：“休要乱讲。”丽卿道：“不是乱讲，女儿听说武烈堂刘堂主被朝廷害死。圣人云：有德者兴，无德者灭。今明帝宠女好道，阉党专权，大臣无罪而获诛，众口吞声而避祸，如同桀纣之世。教主仁德，爱教众如已子，正当顺天命人意，灭明称尊。”廷玉冷言：“你何时学会了赵括的本事？自以腿长，便要逐日，自以冤禽，便塞东海，真不自量力。闲时琴棋书画自娱自乐，少效杞人胡乱忧天！”丽卿低头。

    廷玉弟子万云天引凌青霄、马狄进，师兄弟中，马狄最为佩服梁廷玉，最为友善冯庸。其时马狄年纪尚小，无甚职责，呼延雄便教其随梁廷玉历练兵法武艺，熟谙人情世故。青霄也要前来，遂一同至此。马狄曰：“师兄弟皆言：‘若是不跟梁师兄，阳关大道走不通。’”讨教兵法武艺，两个遂研习杜佑兵典。青霄与丽卿互问芳龄。丽卿自称：“年十七，二月十三出生。”青霄道：“我年十，十月十六，比你大四个月。”青霄岁入教，所知只教规、武艺，丽卿所学却是书画琴棋，初次相识，话语无多。不久，丽卿观书去了，青霄则看马狄练武。

    次早，凌青霄、梁廷玉、马狄辞别。送到门外的丽卿一再嘱咐父亲找回小刀。看父亲背影，丽卿眼噙别泪

    山东瑞应堂，梁廷玉会同堂主王堂，率教众打造兵器，制作旗鼓事无巨细，皆亲自过问。

    时过半月，梁廷玉三人又到河南永安堂与郑玉铭会齐。郑玉铭道：“大年将至，当真起事，人人思家，众心不稳，教主意将举兵之日推至来年三月初三。”廷玉点头，“准备充足，也好一击成功。”使人知会诸堂。

    真定，初忠闻听冷哼：“凡战，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郑玉铭、梁廷玉此举，教兄弟锐气丧尽。朱明朽木，已被刘振、严嵩蠹得摇摇欲坠，使我率锐卒千，便可横.行京城。”刘宠、刘宸念父兄之仇，应声附喝。齐彦名道：“举义之事非比寻常，朱明彊域万里，百足之虫至死不僵。我白莲要度已之势，知彼之实，方能握全胜之券。”初忠哀息：“二人目光短浅，真让人无可奈何。”忽有人报：“狗皇帝将往泰山封禅。”初忠大喜，“机会来了，我等半路截杀，宰了狗皇帝！”众人各举刀枪，齐声喊道：“杀了狗皇帝，为刘堂主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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