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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一章 谋嫁天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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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琅没想到掀起车帘会是这样的情形,他先是一愣,随即忙落下车帘。禾晏也没听清谢琅说了句什么话,马车又缓缓地动了。

    禾晏这才回过神来,双手抵在顾辞的胸前正打算用力推开,他似早已料到,薄唇轻离了她的。

    禾晏只觉得脸颊火辣辣的烫,伸出一指颤抖指着他道:“你你你干什么你!”

    他自顾擦了把汗,靠在车壁上望着她笑:“这是上次你诚邀我吃你豆腐攒的。”

    上次镯?

    禾晏定心想了想,终于反应过来了。可上次她不过是怕痛旁敲侧击问他为什么不接住她,真没见过吃豆腐还能攒的!

    她恨恨站起来,坐得离他远了一些,心底有些后悔不该跟着来。

    顾辞睨着她一笑,禾晏心中百感交集,总觉得自己太亏,思忖了下便问他:“你该不会做梦梦见被我甩了吧?”要不然干嘛那么急着抓住她的手集。

    他忍不住嗤笑,一字一句道:“我梦到你死了。”

    “呸,你才死了!”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他呵呵的笑,却是不再开口,弄得禾晏有些郁闷。

    马车才在云府门口停下,禾晏便心急火燎地下了车,脚底板才落地,便闻得容世钧阴阳怪气道:“哟,这不是顾夫人?”

    禾晏回眸,见他只身一人闲适立于门口,倒是不见魏王。禾晏也嘲讽他道:“世子爷独身一人不带夫人来,该不是想和我再续前缘吧?”她的话音才落,只觉腕口一紧,禾晏忍不住“哎呦”一声,抬头便对上顾辞冷清眸瞳。

    他将声音压了压:“说话给我注意点!”

    禾晏不服气地抽着手,暗中与他对抗,注意什么,他还真当她是顾夫人了?

    容世钧笑着走下台阶来:“听说顾大人专程给秦小姐挑过首饰了,看来真是好事近了?到时候可别忘了请我喝一杯喜酒,也好沾沾顾大人的喜气。”

    顾辞俊颜覆笑:“好说好说。”

    禾晏抽不出手,干脆用指甲狠狠地掐住他的手背,顾辞略一皱眉,仍是镇定将禾晏拉着进去。

    魏王和徐太守果然早早到了,正与云和聊得开心。三人见顾辞入内,免不了寒暄一阵。令禾晏没想到的是,云和还请了苏家的人,禾晏想一想也是,苏家是开钱庄的,正好趁此机会同云记合作,也是一桩大生意。

    最要命的是苏静惠也来了,苏老爷言语间完全就是来攀亲事的!

    云和举杯轻笑:“多谢苏老爷厚爱,只是晚辈谨记先父教诲,先立业再成家,是以眼下暂不考虑终身大事。”

    “呵呵,云公子年轻有为啊。”魏王不痛不痒地夸了一句。

    禾晏见云和的面纱由先前的黑色换成了白色,看来是病还没好?她将视线环顾一周,忍不住撞撞顾辞手肘,见他垂眸瞧过来,她才指了指苏静惠,哼一声道:“瞧见没?又看你呢,还敢说你俩不认识?”

    顾辞俊眉微蹙,很快又浅笑:“认不认识也是我的私事,这你也要管?”

    禾晏被他说得一噎,握着拳道:“谁要管?我只是看不惯你撒谎就跟呼吸一样频繁!”说完她扭过头,朝一侧的容世钧道,“世子爷,喝一杯。”

    容世钧笑着举杯过来,禾晏只觉身侧之人广袖一落,手中杯盏已落入他人之手,顾辞笑容清和:“她不胜酒力,还是本相替她喝。”

    禾晏气不过,回头便道:“我不胜酒力你胜?你胜你上回还在云府喝哎呦!”

    顾辞往她大腿上一弹,面色明显沉了。

    那边容世钧未听见二人对话,只瞧见他们亲密举动,便笑着道:“顾大人如此爱护秦小姐,莫非”他的声音低了些,“是秦小姐有了?”

    顾辞一口酒猝不及防呛到,忙掩面咳嗽。禾晏手一抖,才从丫环手中接过的满满一杯酒直接就倒顾辞身上了。

    “咳咳,秦禾晏!”顾辞怒得瞪大了眼睛,一丝凉意早已从胸口顺流而下。

    禾晏手忙脚乱握着帕子替他擦,顾辞只觉被她越擦越凉。

    堂上一阵笑声传来,接着听云和道:“在下才说不考虑终身大事,丞相大人便与秦小姐如此秀恩爱,难免令在下羡慕。呵呵,来人,带丞相大人下去更衣吧。”

    顾辞尴尬一笑,随丫环起身,却走了两步又折回,一把将禾晏也给拉了出去。

    禾晏“哎”了一声,余光瞥见对面的苏静惠,那丫头正瞪大了一双美眸,恶狠狠地盯着禾晏看。

    禾晏被她看得浑身恶寒,一入后院她就忍不住道:“你和苏家那丫头肯定认识!她是不是你老相好?”

    顾辞一出大厅便被凉风吹得冷飕飕的,此刻闻得她这样问,有些心不在焉:“不是。”

    禾晏才不信他,就冲今晚苏静惠的态度她就觉得可疑!

    丫环引他们进了厢房,又取来一大堆的衣服供顾辞挑选,还说这些都是全新的,无人穿过,请顾辞放心选。

    禾晏惊呆了,这云和一个大男人,衣服竟比女子还要多。

    说实话,她似乎有那么点嫉妒。

    回头时见顾辞已将外衣脱了一半了,禾晏下意识地捂住眼睛大叫:“你干什么!”

    顾辞见她的样子不免笑:“衣服湿了还能干什么?”

    禾晏仍是捂着眼睛:“那你去屏风后啊,你拉我来干什么!”

    他不动,将换下的衣裳丢在床上,继续脱中衣,眸华落在她的身上道:“你捂着不就看不到了吗?我在不在屏风后又有什么关系。不过,本相倒是不介意被你吃一次豆腐。”

    禾晏气得转身:“谁要吃你的,那我出去了!”

    “不许出去。”身后传来他不紧不慢的声音。

    禾晏才不听他,摸到了门闩便要走。

    顾辞的声音一冷:“再走一步试试。”

    禾晏的指尖微微一颤,听着他似乎有些生气,她也有些生气,蓦地转身:“你啊!”忘了他正在换衣服了,禾晏忙捂住眼睛,“我又不想看你换衣服,我就去外面等你有什么不成的!”

    顾辞捡了干净的中衣套上,斜睨一眼道:“嘴上说不想看,眼睛倒是诚实。行了,就站那等着吧。”“你你别血口喷人啊,我那是不小心的!”禾晏心中愤怒,奈何又不好睁开眼睛。

    顾辞换得越发悠闲了,看看这件,又瞧瞧那件,继而又问她:“你说是素一些的好,还是艳一些的?”

    禾晏哼一声不打算理他。

    他倒是不在意:“你说纳白的本相穿着好看,还是云公子好看?”

    禾晏不知怎的想起她去丞相府那日头一次见他不穿朝服的样子,简单的纳白长袍,清贵高华,她没见过那样好看的人。

    她的心头微颤,却咬牙回了他一句:“我大哥最好看!”

    他低笑:“你大哥都有你大嫂了,难不成你还想乱伦?”

    禾晏的气焰一短,便道:“皇上好看!”

    顾辞握着纳白衣裳的动作微微一滞,他随即蹙眉道:“你见过?”

    禾晏自然没见过,便梗着脖子道:“我想的,不行吗?”

    面前之人破天荒地没有回话,禾晏等了好久终于忍不住:“你好了没?”土豪花满楼[陆小凤+聊斋]

    顾辞不答话。

    禾晏悄悄松开了手,没想到眼前竟然一片漆黑,屋里的灯什么时候灭了?她惊叫一声:“大人!”

    黑暗中闻得顾辞淡淡“唔”了一声,禾晏循声过去触及男子衣衫她胡乱一把紧紧地抓住他。

    顾辞朗笑出声,外头丫环进来重新点了灯,禾晏一回头,竟见顾辞选了一身黑袍!她愣一愣,忙松开手:“干嘛选黑色?”

    “不好看?”

    “难看!”

    顾辞负手走出去,哼一声道:“反正我选什么你都觉得难看。”

    禾晏暗吃一惊,这话听着感觉怎么这么奇怪?

    眼看着顾辞已出了厢房,禾晏这才追上去,因腿伤未好,她跑不快,只好可怜兮兮道:“你慢点,我跟不上。”

    他的步子稍稍慢了,回头朝她伸手,禾晏摇头:“不用了。”

    他的面色微沉,脚下的步子又快了。

    “哎”

    好汉不吃眼前亏!

    禾晏拉住他的手,他的掌心温暖,将她微凉的小手很快捂热了。

    “干嘛把灯吹熄了?”

    他轻笑:“好玩。”

    禾晏哼一声,二人穿过了圆形拱门,闻得一阵笑声传来:“大人离席太久了,王爷遣了在下来看看。”

    微淡月光下,云和独自提着灯笼站在门口。

    顾辞微微笑道:“是耽搁了一些。”

    云和缓步上来,目光流连在禾晏身上,笑道:“王爷正等着顾大人,还请大人先行,在下同秦小姐说几句话。”

    禾晏睁圆了眼睛,他和她有什么好说的?

    顾辞略微反握住了禾晏的手,话语素淡:“云公子有什么话便说吧,她怕生,还是跟在本相身边的好。”

    云和看了顾辞一眼,浅笑道:“大人对秦小姐可真是寸步不离。”

    天知道顾辞根本就不喜欢她!禾晏生气地挣脱了他的手,朝云和道:“云公子要和我说什么,我们去别处说!”

    她才朝云和走了两步便被顾辞给拉住了,她挣了挣,他的手掌就像是浆糊一般直接粘在了她的手腕,禾晏心口一震,他为防止她挣脱,竟催动了内力!

    云和笑声清钱道:“大人以往也是这般对待秦小姐的爱慕者吗?”

    爱慕者?

    禾晏额角的青筋跳了跳,她惊讶地看向面前之人,他深邃眸瞳迸着光,直直地映入她的眼帘。

    云和继续笑道:“秦小姐生性豁达,快人快语,不同于千篇一律的高门闺秀,大人上心,在下也觉得心动。”

    顾辞的脸色渐渐难看了。

    禾晏忍不住道:“你方才在宴席上还说先立业再成家,你说话是当放屁吗?”

    这话要是对顾辞说,那小气鬼铁定要与她生气。果真,云和并不在意,轻纱灯笼映射的光辉掩映,他的笑容依旧:“那不过是应付苏老爷的话,秦小姐不会就在意了吧?”

    禾晏先前倒是真的不在意,不过一想苏家那丫头就这样被拒婚了禾晏心里还是快乐的。

    她再欲开口,闻得顾辞冷声道:“云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夜幕中,云和的声音从容:“听说秦司徒还没应承这门婚事,在下与秦小姐男未娶女未嫁,同大人也是公平竞争。”

    顾辞将禾晏从云和身边拉开,沉声道:“这是皇上的意思。”

    禾晏吃了一惊,他还动真格了?竟将皇上也给搬了出来!

    没想到云和丝毫不惧怕,悠悠反问一句:“有赐婚圣旨吗?”言下之意,没有圣旨她秦禾晏还是可以外嫁的。

    顾辞突然站住了步子,看样子真是遇到对手了。

    可惜这不是在京城,否则云和再多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这样同丞相说话。

    禾晏便趁机道:“云公子连面都不愿露,作为一个爱慕者一点诚心都没有!”

    云和神神秘秘的,禾晏自然不是真的要同他扯上什么关系,说这句话只是缓解下气氛,给他一个台阶下。

    没想到云和浅笑一声,抬手便摘下了面纱道:“在下是受了风寒怕传染他人才如此,既然秦小姐想看,摘了也无妨。”

    他还特意将灯笼提高了一些。

    禾晏不觉撑大了眼睛,眼前之人剑眉星目,面如冠玉,果真是个俊美男子。不同于容祁的雍华高贵,不似顾辞的清贵俊逸,云和的眉宇之间更多了几分英气。

    但,横看竖看,禾晏也想不起自己在哪里见过他。

    在她的记忆里,这是完完全全一张陌生的脸。

    禾晏还盯着云和在看,顾辞已然不想多说什么,也不打算再入席,丢下一句“告辞”,拉住禾晏便朝府门走去。

    云和并不阻拦,站在原地直直地望着那二人的背影。

    丫环悄然上前接过他手中的灯笼,低声道:“不过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公子看上她哪一点?”

    云和抬手拉了拉风氅,长眉微蹙:“我只是好奇丞相看上她哪一点。”他缓缓收回目光低头望向自己的手掌,言语隽冷,“竟不惜同我动手。”

    丫环替他打亮了路:“公子不会真的上秦府去提亲吧?”云和舒眉一笑,侧脸看向丫环,道:“阿婧,你吃醋了?”

    那叫阿婧的丫环掩面笑道:“今晚吃醋的人多,却独没有阿婧。”

    云和点头:“这么多年,就阿婧没有变。”

    阿婧的目光幽幽朝顾辞和禾晏离去的方向看一眼,低叹道:“丞相大人变了,竟会保护人了。”

    主仆二人闲聊着,徐徐朝宴会厅走去。

    禾晏自知此刻挣脱不开顾辞的禁锢,便也识趣了。

    直到出了云府,顾辞才撤了内力,禾晏顿时觉得整条手臂都轻松了。顾辞似在担心禾晏会再入内,一手还用力拉着她。

    禾晏抬眸见他的脸色不佳,下台阶的时候本能地扶住了他的手臂,他的眼底有一抹惊讶,揶揄她道:“难得没有贴上去。”

    禾晏忍着,直到上了马车才瓮声瓮气道:“我又不是花痴不是白痴,难得看不出来那云公子根本不是喜欢我吗?”

    顾辞愣住,闻得她又道:“你是不是得罪了他,所以他借此和你较劲?”

    顾辞别开脸:“没有。”

    禾晏瞧着他的脸色,不放过任何打击他的机会:“我本来就不是真的要和他走,现在觉得耗损内力来抓住我百搭了吧?”

    他的脸色越发地难看,禾晏知道他既然不是真的要娶她,能在云和面前护她定是为了她好,于是有些于心不忍,将藏起的两块点心拿出来道:“吃点吧,垫垫肚子。”

    她将一块塞给他,自己咬了一口:“你还要给皇上回报云府的消息吗?依我看,这云府上上下下全是问题!”枪魔霸世

    顾辞被她逗笑了,咬了一小口在嘴里,道:“就因为他说是你的爱慕者,所以上下都是问题?你当真要告诉皇上这些鸡毛蒜皮的事?”

    她不怀好意瞪他:“你才鸡毛蒜皮!”

    他破天荒没有生气,吩咐外头说要先走。

    禾晏惊道:“谢姑娘还没出来呢!”

    “谢姑娘这么大个人了自己会回家。”他掀起车帘看一眼,又回眸道,“难道你认为谢姑娘会被云公子爱慕?”

    禾晏将小半块点心塞进嘴里,口齿不清道:“这话我要告诉谢姑娘去!”

    他的心情甚好:“只管去。”

    马车行一段路,中途又停下。

    禾晏见他起身便下车,不免探出脑袋道:“去哪里?”

    他并未回头,只放话道:“不怕死就跟来。”

    禾晏浑身的勇气就涌上来了,最受不得顾辞的激将法!

    跟着顾辞进了弄堂,侍卫们全都留在了外头。这条弄堂很小,光线昏暗,周围静谧得只剩下二人的脚步声。

    禾晏下意识地拉住了他的衣袖,他低嗤一声:“怕?”

    她清了清嗓子道:“谁说的?我只是怕大人有伤在身,走路不稳!”

    他自顾一笑,轻声道:“那就扶紧些。”

    禾晏听话地靠近一些:“我们去哪里?”

    “快到了。”

    他说得悠然,禾晏似乎从空气里闻到了香味,再往前,有些许光亮传来,看来弄堂到头了。

    传出了弄堂,禾晏惊奇地发现那里一块不大的空地上竟然有个卖夜宵的小摊!三两张小桌,两个客人正吃着东西同老板谈笑风生。

    顾辞带禾晏过去坐下,扬声道:“两碗馄饨。”

    “好嘞!”老板的声音有力。

    禾晏早已被香气熏得口水直流了,她看了看顾辞,他的眉目染笑:“在那喝了一肚子酒水,都没吃东西。”

    禾晏摸摸肚子道:“我也没吃饱。”

    后来就被他拖走换衣服了。

    两碗馄饨上来,老板细心地洒上一些葱花,顿时香气扑鼻,禾晏口水没咽下就迫不及待拿起勺子喝汤了。

    “好吃好吃!”她在青州长大都不知道原来青州还有这么好吃的馄饨!顾辞看着她笑,她似是想起什么,脱口道,“你以前是不是来过青州啊?”

    话一出口便又想起来,他怎么没来过,上回爹被贬官的事还不是他的杰作!

    顾辞见她突然不笑了,低头闷声不吭地吃馄饨,心下便明白怎么回事。他也不答话,往馄饨里加一点醋,也低头吃起来。

    禾晏吃得满足,抬眸时瞧见前面紧闭大门的竟然是个小医馆,她舔了舔舌头突然站了起来。

    “去哪里?”顾辞抬眸看她。

    她头也不回,撂下一句“等着”便小跑着上前。

    敲了半天门不见有人出来,禾晏有些灰心,正打算离开,却闻得身后有人问她:“姑娘有事?”

    原来大夫出诊刚回来。

    顾辞见禾晏再回来时脸上笑得灿烂,她才至他跟前便将他拉起来:“走,看大夫去!”

    看大夫

    边上有医馆他一早就知晓,却没想到禾晏会替他找大夫。

    心里的某处似乎开始暖暖的,感觉就像吃了美味一样的好。

    医馆不大,里头就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剩下禾晏只能站着了。

    大夫替顾辞把了脉,皱眉道:“公子这是内伤,好在伤情不重,有些气血不畅,吃两帖药也就差不多了。”

    顾辞却道:“不吃药。”

    禾晏想起他受伤自己得负大半责任,又得瞒着爷爷和谢琅,于是也跟着道:“最好不吃药。”

    大夫思忖片刻:“那就只好扎针了。”

    顾辞点了点头,大夫转身取了一套银针摊开,顾辞低头解开衣衫,禾晏“呀”一声再次捂住了眼睛。

    大夫尴尬道:“姑娘非礼勿视不然出去等?”

    顾辞握住禾晏的手:“她不出去。”

    大夫见顾辞说的坚定也不再多嘴,将银针在火上熏过,利索地扎入穴道。顾辞的眸华落在禾晏的身上,她一手被他拉着,一手捂住眼睛,小嘴似乎很不悦,一直噘着,倒是不想之前那样会试图挣脱他的手了,他不免一笑。

    也不知过了多久,禾晏觉得举着手都有些酸了,但因是看病又不好催。可放下手她又怕自己忍不住就睁眼看了。

    正在禾晏觉得左右为难时,顾辞拉着她的手突然松了,她略吃一惊,本能地放下手看去,见他抚胸倾身,脚边一滩暗红的血。

    禾晏大惊,此刻也不顾他衣服穿没穿,扶住他便急道:“怎么了?大夫怎么会这样?”“没事。”顾辞握了握她的手,抬起手背拭去嘴角血渍。连日来胸口仿佛压着一块石头,直至方才才像是轻松了。

    大夫笑着道:“姑娘不必担心,血脉畅通后这伤很快便好了,回去后最好卧床静养一日。”

    顾辞已低头拉上衣衫,禾晏见他手上无力,推开他的手便替他系上衣带。他望着她笑得温柔,她扶他起来:“能走吗?”

    要是不能她就惨了,她肯定背不动他。

    他似看穿她心中所想,反握住她的小手,低笑道:“走吧。”

    秦府门口,谢琅早早回了,正打算派人去找他们,连秦秉也出来了。

    此刻看着禾晏扶顾辞下车,秦秉看一眼一句话也不说便转身离去。顾辞借口酒劲上来了,一回屋便躺下。

    后来琼儿送了醒酒汤来,禾晏看也不看直接倒了。她行至床边,见他已闭上眼睛,脸色较之先前好了很多,她放了心,打算让他休息。

    才走到门口,忽而闻得身后之人开口叫她:“秦禾晏。”

    她的脚步一滞,他又道:“谢谢。”

    谢谢这大奸臣竟然会和她说谢谢!

    禾晏的内心翻江倒海,一时间难以平静。快步从顾辞的房内出来,她可不是关心他,她只是不想欠他人情!等他的伤好,爹被他污蔑的事该什么算她逮到机会还是会找他算的!

    翌日禾晏醒来已过了辰时,走过顾辞的房间见房门紧闭,还以为他日上三竿了还不起床。后来却听琼儿说,丞相大人一大早就和谢琅出去了。

    “去哪儿了?”禾晏撑大了眼睛问。

    琼儿认真想了想才道:“奴婢没听清楚,好像是太守府来人请的。”

    “徐大人?”禾晏不免皱眉,“他该不会是想贿赂丞相大人吧?”若真是如此,那这件事就好笑了,怕顾辞就等着这机会接近太守府吧?超级贴身保镖

    琼儿没听清禾晏的话,回眸问:“小姐说什么?”

    禾晏才要说话,便见一个家丁急匆匆跑来,远远看见她便道:“小姐,苏二小姐来了,说来找您的!”

    苏静惠?

    禾晏微微吃惊,好家伙,在外打了她不说,竟还敢明目张胆来秦府!

    “让她进来!”

    家丁转身下去了,琼儿轻声问:“可要奴婢去备些茶点?”

    “备什么备!”禾晏指指小腿上的伤,“这些伤可都是那丫头打的,你还想好茶好水伺候她?吃里扒外的东西!”

    琼儿缩了缩脖子嘀咕道:“那还不是小姐您自己出去闯的祸?”

    禾晏瞪她,不知道的还以为琼儿也收了苏家的贿赂!

    苏静惠这次是一个人来的,连个丫鬟也没带。禾晏也不准备请她进屋坐,就站在院中等着。苏静惠大步走到禾晏面前,开口便质问:“你和丞相到底什么关系?”

    这苏家姐妹的性子倒是相似,都是敢作敢当的,否则苏静惠当日也不会光天化日之下当着那么多的人对她逼婚了。

    禾晏冷冷道:“和你有什么关系,你爹不是打算你嫁入云府的吗?”

    苏静惠似乎不在意,伸手指着禾晏一字一句道:“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一侧琼儿听不过去了,插嘴道:“丞相大人是秦府未来的姑爷,这是全青州都知道的事,二小姐怎还来问我们小姐?”

    禾晏的头皮麻了,原本想解释的,却不想苏静惠愤怒道:“说什么笑话,丞相大人能看上她?”

    这话让禾晏万分不爽了,这什么意思,她是有多差才能被这丫头这样说?于是先前琼儿的话也不澄清了,禾晏清了清嗓子居高临下看着苏静惠道:“风度翩翩的丞相大人还真就看上我了,你也不用脑子想想,否则他为何千里迢迢跑来青州?我告诉你,要看不上也是我看不上他!你要是喜欢,我不介意把我不要的让给你。不过前提也是他看得上你。”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选秀都还够不上就想在这里跟她横!

    苏静惠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气得发抖:“你说,你是不是一早就预谋好的!”

    禾晏眉梢一挑:“预谋什么?”

    苏静惠气疯了,尖叫着道:“你这只狐狸精!你早就预谋好了要狗引丞相大人!”

    禾晏被“狐狸精”三个字震惊了,她下意识地折下一侧的树枝打算教训苏静惠,那丫头像是脚底抹油,跑得飞快。

    跑远了,还听她大声骂道:“狐狸精!你就是狐狸精!”

    禾晏举着树枝指着她:“有种你别跑,你把话说清楚!”

    事实证明苏静惠果然是没种的,骂完她就跑了,还跑得挺快。

    琼儿忙安慰说苏静惠还小不懂事,禾晏却觉得这丫头就是一个神经病,她要跟她计较那也成神经病了!

    禾晏站在树下用半截树枝抽了树干八百遍,突然想起一件事,苏静惠不会去找顾辞了吧?

    她气势汹汹走到秦府门口,正巧见顾辞和谢琅回府。

    她第一句话便是问:“见到苏静惠那丫头了?”

    顾辞一愣,边走边道:“我是去太守府,又不去苏家。”

    言下之意便是没见着了,禾晏也说不清为什么,内心似乎有点点高兴。紧紧跟在他身侧又问:“这次没收礼?”

    前后也不见大箱子。

    顾辞轻声一笑,侧目望着她道:“收了,给你的。”禾晏只觉得掌心一重,竟是一对沉甸甸的龙凤镯。

    她的嘴角抽了抽,顾辞这是存心要将她拉入伙是吧?

    她快步追上去:“又是金子。”上回云和还送了好多。

    他点点头:“金子好,不喜欢熔了直接就是现钱。”

    她的步子微微一滞,果然是经验之谈。

    本以为顾辞是要回房,却不想他拐了弯直接去了秦秉的书房,待禾晏反应过来二人已到了书房外。她这才暗叫不好,在秦府爷爷是严厉的代表,她是极怕爷爷的,从小到大只有敬畏,从来不敢撒娇。是以这次回来她也未同秦秉有过多的交谈。

    禾晏原本想溜了,奈何顾辞动作太快,早早敲开了书房的门。秦秉的目光已望出来,落在二人的身上,禾晏暗暗跺了一脚,无奈只能跟着进去。“有事?”秦秉放下狼毫绕过书桌走过来。

    顾辞点头道:“听说一月之前青州举办过盛大的庙会,临近的乡民都进城来凑热闹了?”

    禾晏有些疑惑地皱眉,秦秉同样皱眉,却是点头:“不错。”

    顾辞的脸色沉了。

    禾晏见秦秉走过来,她忙上前扶他坐下,秦秉抚着拐杖道:“庙会的事你往外头随便一打听便是。”他看着顾辞的脸色,话语低沉,“你信不过?”

    自然是信不过的,毕竟三千石粮不是个小数目,徐太守又是魏王外戚,若说此事牵扯上魏王,魏王出面要买通青州上下百姓是易如反掌的事。

    不过得秦秉肯定,顾辞当然就信了。

    “好端端为何办庙会?”顾辞并不落座,略微上前一步站在秦秉面前。

    禾晏殷勤地倒了茶,秦秉并不喝,只道:“庙会是为了祭祀,因为饥荒的事。正巧云记的老板来青州,便出资办得热闹一些,左不过是为了打响云记的名号。”

    “一共办了几天?”

    “前后三天。”

    从秦秉书房出来,顾辞一言不发站在院中已有一个多时辰。

    禾晏百无聊赖,坐在大石头上摇晃着脚丫,将顾辞带回来的一对镯子戴上取下再戴上再取下

    阳光照得镯子金灿灿,禾晏举至头顶晃了晃,见顾辞突然转过身来。

    她忙从石头上跳下来,谢琅先她一步上前,严肃问道:“大人难得真的觉得徐太守是清白的?”

    他的目光暗泽深邃:“倘若他没有骗我,此事并非没有可能。”

    “什么?你问到了什么?”禾晏听得云里雾里,凑上去便问。

    谢琅侧脸瞪她一眼,顾辞似乎不在意,只淡淡开口:“徐太守说粮仓走水后两天,在西郊林子里发现了守卫粮仓侍卫的尸首,已腐烂死去多日。”

    禾晏大惊:“什么?不对,一定是姓徐的骗你,倘若这是真的,他先前为何不说?”

    谢琅冷笑道:“粮仓走水,若查下来认定是天灾,徐太守顶多被责备几句扣些俸禄。倘若被认定人为,皇上必定治罪,往轻了说是玩忽职守,往重了说便是监守自盗!他有几个脑袋敢认?”

    禾晏心中愕然,见顾辞转身离去,她忙跟上去道:“那也许就是他监守自盗,暗地里跟云记合作销赃呢?”

    顾辞沉默片刻,摇头道:“此事云和并未参与。”

    “你怎知?”

    这一问,他并不回答,只转口道:“若守卫早几天已遇害由人假扮,再趁着庙会之际千人出入青州,三日时间出入青州之人每人带上一些,三千石粮食便可光明正大带出青州城。”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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