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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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在想,如何做才对佐治亚最有利,对我们大家最有利,"艾希礼神情严厉一本正经地说。"最明智的做法究竟是像州议会这样对着干,刺激北方佬,迫使他们把全部军队开过来,不管我们接受不接受,就把黑人选举权强加到我们头上。还是尽量忍气吞声,乖乖地顺从他们,轻易地把这件事对付过去,到头来,都是一样的。我们毫无办法,我们只能任凭人家摆布。说不定我们还是老老实实地接受为好。"他的话,思嘉没听进去多少,其中的寒义更是没有领会。
她知道艾希礼总是考虑问题的两面,而她却只考虑问题的一面,那就是:这样刺激北方佬,会对她自己产生什么影响。
“想当激进派,投共和党的票了吧,艾希礼?"梅里韦瑟爷爷毫不客平地嘲讽说。
接着是一阵沉默,气氛紧张。思嘉看见阿尔奇很快把手伸向手枪,可是又停了下来,阿尔奇不但认为而且老爷爷是个爱说废话的老头子。哪怕媚兰小姐的丈夫说的是蠢话,阿尔奇也不想让梅里韦瑟爷爷这样侮辱他。
艾希礼眼中忧虑的神情突然消失了。他的怒火中烧。但是还没等他开口,享利叔叔就朝爷爷开了火。
“你——你胡说——对不起,思嘉——爷爷,你昏了,怎么这样对艾希礼说话?"”艾希礼会自己说话,用不着你来替他辩护,"爷爷冷峻地说。"他说话像个投靠了北方佬的南方人。屈服吗?见鬼去吧!对不起,思嘉。”
“我不相信退出联邦能解决问题,"艾希礼说,因为生气,他的声音有些抖。“但是佐治亚退出的时候,我是支持它的。
我也不相信战争能解决问题,可是打起来以后,我也参加了战斗。现在我不相信刺激北方佬更加疯狂会有什么用处。但是,既然州议会决定这么干,我愿意支持州议会,我——”“阿尔奇,"享利叔叔突然说,"送思嘉小姐回家去吧,这不是她待地方。政治本来就不是女人的事,何况一会儿大家还可能对骂。走吧,阿尔奇。晚安,思嘉。"他们沿着桃树街走去,思嘉的心吓得怦怦直跳。州议会干了这样的的蠢事,会不会影响她的安全呢?会不会惹火了北方佬,拿走她那两个木材厂呢?
“唉,先生,"阿尔奇独自在哪里嘀咕。"我以前听人说起,兔子朝猎狗脸上啐唾沫,现在才见着。州议会里那些人要是认为对他们有好处,对我们也有好处,未尝不可以高呼'杰夫一戴维斯万岁!南部联盟万岁!'那些喜欢黑人的北方佬已经下定决心让黑人来管我们了。不过你还是该佩服州议会里那些人,他们勇气可嘉!"“让我佩服他们?见鬼去吧!佩服他们!他们都该枪毙!
这样一来,北方佬就会猛扑过来,像鸭子吃无花果虫一样把我们吃掉。他们为什么不批——批——怎么说来着?就是要求他们干的那个事情,他们怎么不想法让北方佬静下心来,而又刺激他们呢?他们会让我们屈服的,我们不如现在就屈服,何必等到将来呢?"阿尔奇冷漠地瞪了她一眼。
“不抵抗就屈服?女人跟山羊一样,连一点自尊心也没有。"思嘉雇来了十个犯人,两个木材厂一边五个,阿尔奇说到做到,马上就不干了。媚兰出面说情,弗兰克答应给他涨工钱,全都无济于事。他仍然护送媚兰c皮蒂c英迪亚和她们的朋友到城里去,就是不护送思嘉。要是思嘉和太太小姐们一起坐牢,他也不赶,真是令人尴尬呀,这个老无赖竟然要评判她的所作所为,更加令人难堪的是听说她的家里人,乃到她的朋友,也都同意那个老头儿的看法。
弗兰克劝她不要走这一步。艾希礼开始坚决不用犯人,后来违心地接受了,这是因为思嘉流着泪苦苦哀求,而且答应情况好转以后就雇自由的黑人,邻居都公开表示反对,弄得弗兰克c皮蒂c媚兰都抬不起头来,就连彼得和嬷嬷都说,用犯人干活,会倒霉,不会有好结果的。大家都说乘人之危是不对的。
“用奴隶干活儿的时候,你们并没有反对呀!"思嘉气恼地说。
唔,那可不一样,奴隶可没有处于危难之中。黑人当奴隶时可比现在获得自由还好得多。她要是不信,看一看周围的情况就清楚了。但是有人反对只会使思嘉更坚定地走自己的路,从来就是这样。她不让休经营木材厂了,让他赶车去运货,她要雇用约翰尼一加勒格尔,各项细节也已最后敲定了。
据她了解,好象只有加勒格尔赞同雇用犯人。他把那子弹形状的头轻轻点了点,说这一着儿实在高明,思嘉看了看这个过去的小个子骑手,见他两退弯曲,身体健壮,一副土地神的面孔严肃而认真,心中暗想:“谁要是拿自己的马给他骑,那就是不心疼马,我可不让他靠近我的马,离马一丈远点。"但是她把一伙犯人交给他,却一点也不心疼。
“这群人,我可以随意使唤吗?"他问,他的眼睛冷冰冰的,好像两个灰色的玻璃球。
“可以随意使唤。我只要求你把厂子管好,我什么时候要木材,什么时候就有,我要多少,就有多少。"“我跟你干,"约翰尼干脆地说,"我去通知韦尔伯恩先生,我不跟他干了。"他穿过一群石匠c小泥瓦匠,渐渐远去,思嘉方才舒了一口气,津神振作起来,约翰尼的确是一个令人满意的人选,此人干练津明,而且没有闲话。弗兰克看不起他,指责他说”爱尔兰穷小子就知道赚钱。"然而正因为这个缘故,思嘉却看重他,她知道,如果一个爱尔兰人决心做出点成绩来,他就是一个难得的人材,根本不必问他个人情况如何。她觉得她和约翰尼之间比和自己同一阶层里的男人更亲近一些,因为约翰尼懂得钱的重要性。
约翰尼接管了木才厂以后,第一个星期就使思嘉感到十分满意,因为他用五个从犯人干的活比休用十个自由黑人干的还要多。这且不说,他还让思嘉更清闲了,自从一年前她来到亚特兰大从没这么清闲过,这是因为约翰尼不愿意让她到厂里去,而且是毫不客平地这样对她说的。
“你在那头管卖货,我在这头管生产,"他干脆地说。"犯人营不是女人待的地方,要是别人没告诉你,现在我约翰尼一加勒格尔告诉你了。我的任务是货,对不对?那就行了!
我不喜欢像威尔克斯那样天天有人盯着,他需要有人盯着,我不需要。"因此思嘉虽不非常乐意,却不常到约翰尼的厂子里去,怕去得多啦,他就不干了,那可就糟了。他说艾希礼需要有人盯着,思嘉听了很不舒服,因为事实的确如此,只是她不肯承认罢了。艾希礼使用犯人和使用自由劳力相比,没什么不同,到底为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明白。除此之外,他好像因为使用犯人而感到羞愧,近日来也没有什么话对她说了。
思嘉对于艾希礼身上生的变化惴惴不安,他那光亮的头里出现了灰,由于疲劳,肩膀也不那么挺了,他也很少面带笑容。他不再是许多年前她一见钟情的英俊的艾希礼了,似乎有一种难以忍受的痛苦在暗中折磨他,而他的嘴又总是闭得紧紧的,思嘉不但困惑不解,而且感到心疼,她恨不得一把把他拉过来,让他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轻轻抚摸着他那花白的头对他说:“你有什么苦恼,告诉我,我来解决,我能帮你处理好的。"然而他严肃c冷淡,始终和她保持一定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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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12月里,难得有这么一天,太阳暖烘烘的,差不多和小阳春时节一样,皮蒂姑妈院里的橡树上仍然挂着干了的红叶子,渐渐枯萎的小草还能看出一丝黄绿色,思嘉抱着孩子来到侧面的回廓上,在一片有阳光照耀的地方坐在了摇椅子。她身装一件崭新的绿色薄长裙,裙上镶着许多波浪式的黑色花边,头戴一顶新的网眼便帽。这都是皮蒂姑妈给她做的。这两件东西都对她很合适,她也知道,因此心里十分高兴,几个月以来一直那么难看,现在又漂亮起来了,多开心呀!
她坐在摇椅上,一面摇着孩子,一面哼着小曲儿,忽然听见后街上传来马蹄声,她从过道上杂乱的枯藤缝里好奇地向外探望,只见瑞德一巴特勒正骑着马朝她家走来。
他离开亚特兰大有好几个月了。他走的时候,杰拉尔德刚去世,爱拉一洛雷纳还差很长时间没有出生。思嘉曾经想念过他,但是此刻她真想找个什么法子躲开,不见他。实际上,她一看见他那黑脸膛,心里就因内疚而感到慌乱。有人件事涉及艾希礼,一直使她心里不安,而她不愿意与瑞德讨论这件事,但是她知道,不论她多么不想讨论,瑞德是一定要讨论的。
他在大门外停下来,翻身轻轻地下了马,思嘉一边紧张注视着他。一边想,现他很像韦德常常央求好读给他听的一本书里画的插图。
“他就缺少一副耳环和衔在嘴里的短刀了,"思嘉想。"唉,管他是不是海盗,只要我有办法,今天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把我给杀了。"他顺着小路走过来,思嘉跟他打个招呼,同时装出一副最甜密的笑脸。她正好穿着一件新衣服,戴着一顶适合于她的帽子,显得那么漂亮,真是幸运啊!他迅地打量了她一番,立刻思嘉知道,他也认为她是很漂亮的。
“刚生的孩子!哎呀,思嘉,可真没想到哇!"他一边说,一边笑了,同时弯腰掀开毯子,看了看爱拉一洛雷纳难看的小脸。
“看你说的,"思嘉说着,脸都红了。"瑞德,你好吗?你走了很长时间了呢。““的确是这样。思嘉,让我抱抱孩子吧。唔,我懂得怎么抱孩子,我有许多奇怪的才干。他可真像弗兰克,就是没有胡子,不过到时候会长的。"“还是别长的好。这是个女孩儿。"“是个女孩儿?那就更好了,男孩子都讨人嫌。你可别再生男孩儿了,思嘉。"思嘉本来想回敬他一句,说不管男孩儿女孩儿都不愿再生了,可是话到嘴边,她又咽下去了。她笑了笑,在脑子里到处搜寻合适的话题,以拖延时间,暂时不讨论她怕谈的那个问题。
“这次出去,一切都好吗,瑞德?你这次去了哪里?"“唔,到了古巴——新奥尔良——还有一些别的地方。哎呀,思嘉。快把孩子接过去吧,她流哈喇子了,我又没法掏手绢儿。我知道,她是好孩子,不过她把我的前襟弄湿了。"思嘉把孩子接过来,放在退上,瑞德懒洋洋地坐在栏杆上,从一个银盒子里取出一根雪茄。
“你老去新奥尔良去,"她说,她撅了撅嘴又接着说:“你从来不肯告诉我去那儿干什么呢。"“我这个人工作勤奋呢。思嘉,我大概是为了公事而去的吧。”“你还工作勤奋!”她毫不客平地笑起来。"你一辈子就没工作过。你太懒了。你就会资助北方来的冒险家,让他们偷盗,好处和你对半分,然后你就贿赂北方的官员,让你参加与他们的规划,来掠夺我们这些纳税人。"他把头往后一仰,大笑起来。
“你是多么想赚够了钱去贿赂官员们,你也好那么干呀!"“你这种想法——"思嘉开始有些恼怒。
“也许有朝一日你赚足了钱以后,就大规模行贿。说不定你靠那些雇来的犯人能大财呢。"“啊!"思嘉说。她有些心烦意乱了。"你怎么这么快就知道我雇用犯人了?"“我昨天晚上就到这里,在时代少女酒馆过的夜,那里消息满天飞,是个闲言碎语大汇合的地方,比妇女缝纫会可强多了。大家都说你雇用了一伙犯人,让那个小恶棍加勒格尔管着他们,要把他们累死。"“这不是真的。"她忿怒地说。“他不会把他们累死的。我可以保证。"“你能保证吗?"“我当然能保证,你怎么会提出这样的问题?"“唔,请原谅,肯尼迪太太!我知道你的动机一向是无可非议的。然而约翰尼一加勒格尔是个冷酷的小无赖。我没见过第二个人像他那样的人。最好盯着他点,要不检查员一来,你就麻烦了。"“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思嘉生气地说。
“犯人的事,我不想多说了。人们都说不赞成,可雇用犯人是我自己的事——你还没告诉我你在新奥尔良干什么呢?你老往那里跑,大家都说——"说到这里,她住了口,她本来不想提这件事。
“大家都说什么?”
“说——说你在那里有个情人。说你要结婚了。是吗,瑞德?"她很久以来就想知道到底有没有这回事,所以现在她按捺不住,就坦率地提出了这个问题,她一想到瑞德要结婚,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妒忌心理使她感到隐隐痛苦。至于为什么这样,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他平静的眼神顿时机警起来,他迎着思嘉的视线,盯着她看,看得她两颊泛起了红晕。
“这对你有很大关系吗?”
“怎么说呢,我不想失去你的友情啊,"思嘉一本正经地说。为了显得对这件事并不十分在意,她还低下头拉了拉毯子,把孩子的头围了围。
他突然大笑一声,接着说。"思嘉你看着我。"她勉强抬起头来,脸更红了。
“你那些朋友要是问起来,你就说要是我结婚,那是因为我没有别的办法把那个女人弄到手。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现一个女人我非要娶她不可呢。"这样一来,她倒真的弄不明白了,而且感到难堪。因为她想起围城期间,有一天晚上,也是在这个回廊上,他说:我这个男人是不打算结婚的,而且流露出要她做情妇的意思。她还想起那天到监狱去看他的可怕情景,想到这里她又感到一阵羞愧。瑞德注视着她的眼神,脸上渐渐露出了一副讥笑。
“不过你既然坦率问我,我还是满足你这无聊的好奇心吧。我到新奥尔良去,不是为了什么情人,而是为一个孩子,一个小男孩儿。"“一个小男孩儿!"这突如起来的消息使她十分惊讶,她倒明白了。
“是的,我是他的监护人,要对他负责。他在新奥尔良上学。我常常那里去,主是去看他的。"“给他带礼物吗?"她问。这时她明白了为什么他总知道韦德喜欢什么礼物。
“是的,"他有些不耐烦,简短回答说。
“我可从来不给,他长得好看吗?”
“太好看了,不过这对他并没有好处。"“他乖吗?"“不乖,可调皮了,我真希望从来就没这么个孩子,男孩子都讨人赚。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他突然脸色不快,象生气似的似乎后悔不该提起这件事。
“你要是不想说,我当然就不问了,"她傲慢地说,其实她是很想再了解一些情况的。”不过我实在看不出你可以当监护人。"说完了,大笑起来,想借此来刺他一下。
“你自然看不出,你的视野是很有限的嘛。"他没有说下去,怞着烟沉默了一会儿,思嘉很想找一句无礼的话来回敬他,可是怎么也想不出来。
“这件事你要是不跟别人说,我就非常感激你了,"他最后说,"不过我知道要求一个女人保守秘密是不可能的。"“我是能保守秘密的,"她说,觉得自尊心受到了伤害。
“你能吗?了解到朋友的真实情况当然是很好的。思嘉,别撅着嘴了。很抱歉,我刚才失礼了,不过你非要盘根问底,也只好怪你自己了。对我笑一笑,我们愉快地待一会儿吧,下面我就要提出一个令人不快的话题了。"“哎呀!"她心想,“现在他肯定要谈艾希礼的木材厂的事了。"于是她很快装出一副笑脸,露出酒窝,想借以讨他的欢心,"瑞德,你还去过什么地方?总不至于一直待在新奥尔良吧,对不对?"“对,最近这一个月,我在查尔斯顿,我父亲去世了。"“唔,真遗憾。““不必感到遗憾,对于他的死,我敢说,他不遗憾,我也不遗憾。"“瑞德,你怎么这样说话,太可怕啦!"“我是明明不遗憾,却硬作装遗憾的样子,岂不更可怕吗?
我们两个人之间一直没有好感,我想不起老头子在我哪件事情上持过赞成的态度,我太像我爷爷了。而他对我爷爷也总是说不赞成就不赞成。我长大以后,他从不赞成渐渐变成了不折的不扣的厌恶,我承认,我也没有想办法改变他对我的这种态度。父亲要求我做什么事,做什么人,都是非常无聊的。最后他把我赶出家门,我身无分文,也没受过什么教育,只能当一个查尔斯顿男子汉c神枪手和扑克高手。我没有饿死,而是充分挥了打扑克的本事,靠赌博,日子过得很不错。而我父亲觉得这是对他的莫大侮辱,巴特勒家出了赌徒,他受不了,所以我第一次回家,他就不容许我母亲见我。战争期间,我要查尔顿外面跑封锁线的时候,母亲撒了个谎,才溜出来看了看我,这自然不会增加我对他的好感。"“唔,这些情况原来我一点不知道。"“我父亲,人们说他是一位正派的老先生,是属于老派的,也就是说,他既无知,又顽固,而且容不得人,和老派的先生们想法一模一样,没有自己的想法,他抛弃我,说我死了,大家都很佩服他。""'你假如你的右眼使你犯罪,把它挖出来,'我就是他的右眼,他的长子,他为了报复,就把我挖掉了。"说到这里,他面露微笑,由于回忆这段有趣的往事,他两眼一动不动。
“唉,这一切我都可以原谅,但是一想到战后他是怎样对待我母亲和我妹妹的,我就不能宽恕他。她们生活没有来源。
农场的房子烧掉了,稻田又变成了沼泽地。因为纳不起税,镇上的房子也完了。她们住着连黑人都不住的两间房子。我给母亲寄钱去,可父亲又把钱退回来——这钱不干净啊,你明白吗?——好几次我回到查尔斯顿,偷偷把钱塞给我妹妹。可是父亲总能现,对她大脾气,闹得她活不下去,真可怜啊!钱还是退回来了,我不知道她们是怎么。我也不是不知道。我弟弟尽力帮助,但又没有多少钱来,他也是不肯接受我的帮助——用投机商的钱会倒梅,你明白吗?另外就是靠朋友接济。你姨妈尤拉莉一直对她们很好。你知道,她是和我母亲最要好。她送给她们衣服,还有——我的天啊!我母亲到了靠人济的地步!"思嘉很少见他这样摘去面具,他脸上露出了对父亲的痛恨,和对母亲的怜恤。
“尤拉莉姨吗?真是天知道,瑞德,除了我给她的钱以外,她还有什么呢?”“噢,原来她的钱是从你这里来的!你可真没教养了。我的宝贝儿,居然当着我的面吹嘘这件事来寒碜我。我非把钱还给你不可!"“那太好了,"思嘉说。她突然一咧嘴笑了,瑞德也朝她咧嘴笑了。
“唔,思嘉,怎么一提到钱,你就眉开眼笑?你能肯定除了爱尔兰血统以外,你身上没有一点苏格兰血统吗?说不定还有犹太血统呢!"“真讨厌!我刚才并不是有意说起尤拉莉姨妈,让你感到难为情。但是说实话,她认为我浑身是钱,所以总写信来要钱。天晓得,就算不接济查尔斯顿那边,我的开销也已经够多了,你父亲是怎么死的?"“慢慢饿死的,我想是这样——我也希望是这样,他罪有应得。他是想让母亲和罗斯玛丽和他一起饿死的。现在他死了,我就可以帮助她们了。我在炮台山给她们买了一栋房子,还有佣人伺候她们,当然她们不愿说钱是我给的。"“那是为什么?"“亲爱的,你还不了解查尔顿吗?你到那里去过,我家虽然穷,也得维持它的社会地位,要是让人家知道这是用了赌徒的钱,投机商的钱,北方来的冒险家的钱,这地位就无法维持了,她们对外是这么说的:父亲留下了一大笔人寿保险金——他生前为了按期付款,节衣缩食以至于饿死,就是为了他死后他们生活有保证,这样一来,他这个老派先生的名声可就更大了。实际上,他成了为家殉难的人。他要是在九泉之下知道母亲和罗斯玛瓦都过上了好日子,他的劲儿都白费了,因而不能瞑目,那就好了。他是想死的——是很愿意去死的,所以我对他的死,可以说不感到遗憾。"”为什么?"“唔,事实上他是李将军投降的时候就死了。你知道他那种人。永远也不可能适应新的时代,没完没了地唠叨过去的好日子。"“瑞德,老年人都是这样吗?"她想到父亲杰拉尔德以及威尔说的关于他的情况。
“天啊,不是的。你就看享利叔叔和那老猫梅里韦瑟先生,就以他们二人为例吧。他们随乡团出征的时候,就开始了一种新生活。依我看,从那以后他们显得更年轻了,更有活力了。我今天早上还遇到梅里韦瑟老人,他赶着雷内的馅饼车,和军队里赶车的一样,一边走,一边骂牲口。他对我说,自从他走出家门,避开媳妇的照顾,开始赶车以来,他感到年轻了十岁。还有你那享利叔叔,他在法庭内外和北方佬斗,保护寡妇和孤儿,对付北方来的冒险家,干得可起劲了——我估计他是不要钱的。要不是爆了战争,他早就退休,去治他的关节炎去了,他们又年轻了,这是因为他们又有用了,而且现人们需要他们,新的时代给老年人了机会,他们是喜欢这个新时代的。但是许多人,包括许多年轻人与我父亲和你父亲一样,他们既不能适应,也不想适应。既然说到这里,我就要和你讨论一个不愉快的问题了,思嘉。"瑞德突然改变了话题,使得思嘉一阵慌乱,所以她结结巴巴地说:“什么——什么——"而在内心里痛苦地说:“老天爷,问题来了。不知能不能把他压祝"“我了解你的为人,所以不指望你说实话,顾面子,公平交易。但是我当时信任你,真是太傻了。"”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想你明白的,无论如何,你看上去是心虚的。我刚才来的时候,路过艾维街,有人在篱笆后面跟我打招呼,不是别人,正是艾希礼一威尔克斯太太,我当然停下来,和她聊了一会儿。"“真的吗?"“真的。我们谈得非常愉快。她说她一直想告诉我,她认为我在最后时刻还能为了联盟而出击,这是多么勇敢的行为埃"“一派胡言!媚兰是个糊涂虫,由于你的英雄行为,那天晚上她差一点死了。"“如果死了,我想她会认为自己是为了高尚的事业而牺牲的。我问她在亚特兰大干什么,她对我这样不了解情况感到惊讶,她说他们现在搬到这里来住了,还说你待他们很好,让威尔克斯先生与你合伙经营木材厂了。"“那有什么关系?"思嘉简捷地问。
“我借钱给你买那家木材厂的时候,曾作过一条规定,你当时也同意了的。那就是不能用这家木材厂来养活艾希礼一威尔克斯。"“你可真讨厌。你的钱我已经还了,现在这个厂归我所有,我要怎么办,那是我自己的事。"“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还帐的钱是怎么来的?”“当然是卖木材赚的。"“你是利用我借给你创业的钱赚来的。这才应该是你的意思。你利用我的钱来养活艾希礼,你这个女人完全不讲信用,如果你现在还没有还我的钱,我就会来逼债,你要是还不起,我就会把你拍卖,那才有意思呢。"他的话虽然不重,眼里却冒着怒火。
思嘉急忙把战火引到敌人的领土上去。
“你为什么这么恨艾希礼?我想你准是妒忌他吧。"她话一出口,恨不得把舌头咬掉,因为瑞德仰天大笑,弄得她很难为情,满脸通红。
“你不但不讲信用,而且还非常自负,"他说。"你以为你这全区的大美人儿可以没完没了地当下去,是不是?你以为自己总是漂亮的小姑娘,男人见了没有不爱的。"“不对!"她气愤地说。"可我就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恨艾希礼。我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个理由。"“你再想想,小妖津。这个理由不对。至于我恨艾希礼——我既不喜欢他,也不恨他。事实上,我对他和他这一类的人只感到怜悯。”“怜悯?"“是的,还加一点鄙视。你现在可以像火鸡那样叫唤,你可以告诉我像我这样的流氓,一千个顶不上他一个,怎么竟敢如此狂妄,竟然对他表示怜悯或鄙视呢。等你完了火,我再向你说明我的意思,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唔,我没有兴趣。"“我还是告诉你吧,因为我不忍心让你继续作你的美,以为我妒忌他。我怜悯他,是因为他早就应该死了,而他没有死。我鄙视他,是因他的世界已经完了,而他不知如何是好。"思嘉感到他这些话有点耳熟。她隐隐约约记得听过类似的话,但想不起来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听到的了。她正在气头儿上,所以也没有多想。
“照你这么说,南方所有正经人就都该死了!"“要是按照他们的想法去做,我想艾希礼之类的人是宁愿死了的。死了就可以在坟上竖一块方方正正的碑,上面写着'联盟战士为南国而战死长眠于此'。或者写着'dulceetdeest——'或者写着其它常见的碑文。"“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要是不用一英尺高的字母写出来,放在你鼻子底下,你是什么也看不明白的,对不对?我是说,一了百了,他们死了就不必解决问题了,那些问题也是无法解决的。除此之外,他们的家庭会世世代代为他们而感到骄傲。我听说死人都是很幸福的。你觉得艾希礼一威尔克幸福吗?"“那当然——"她没有说下去,因为她想起最近见到艾希礼的眼神。
“难道他,还有休一埃尔辛,还有米德大夫,他们都幸福吗?他们比我父亲c比你父亲幸福吗?"“唉。也许他们没有感到幸福。因为他们都失去了自己的钱财。“他笑了。
“不是因为失去了钱财,我的宝贝儿。我告诉你吧,是因为失去了他们的世界——他们从小就生活在里面的那个世界。他们如今好像鱼离开了水,猫长了翅儿。他们受的教育要求他们成为某一种人,做某一种事,占有某一种地位。李将军一到阿波马托克斯,那种人,那种事,那种地位就都一扫而光了。思嘉呀,瞧你那副傻样子!你想,现在的艾希礼,家没有了,农场也因交税的事而被没收了。至于文雅的绅士,现在一分钱能买20个。在这种情况下,艾希礼一威尔克斯能干什么呢?他是能用脑子,还是能用手干活呢?我敢打赌,自从让他经管木才厂以厂你的钱是越赔越多了。"“不对!"“太对了!哪个星期天晚上你有空,给我看看你帐本好吗?"“你见鬼去吧,而且用不着等你有空。你可以走了,随你的便吧。”“我的宝贝儿,鬼我见过了,他是个非常无聊的家伙。我不想再去见他。就是你让我去,我也不去了。当初你急需用钱,我借给你了,你也用了,我们那时有一个协议,规定这笔钱应该如何用,可你违反了这个协议。请你记住,可爱的小骗子,有朝一日你还要向我借钱的。你会让我资助你,利息低得难以想像,这样你就可以再买几家木材厂,再买几头骡子再开几家酒馆。到那时个,你就别想再弄到一个钱。"“需要钱的时候,我会到银行去借。谢谢你吧,"她冷淡地说,但胸口一起一伏,气得不得了。
“是吗?那你就试试看吧,我在银行里有很多的股份。"“真的吗?"“是啊,我对一些可靠的企业很感兴趣。"“还有别的银行嘛——"“银行倒是不少。不过我要是想点办法,你就别想从他们那里借到一分钱,你要是想用钱,去找北方来的高利贷的吧。"“我会很高兴去找他们的。"“你可以去找他们,但是一听他们提出的利息,你是会吃惊的,我的小宝贝儿,你应该知道,生意之间,搞鬼是要受罚的。你应该规规矩矩地跟我打交道。"“你不是个好心人吗?又有钱,又有势,何必跟艾希礼和我这样有困难的人过不去呢?"“不要把你自己和他强扯在一起,你根本算不上有困难。
因为什么也难不住你,但是他有困难,而且解脱不了,除非他一辈子都有一个强有力的人支持他,引导他,帮助他。我决不希望有人拿我的钱来帮助这样一个人。"“你就曾帮过我的忙,当时我有困难,而且——"“亲爱的,你是个冒险家,是个很有意思的冒险家,为什么呢?因为你没有依赖亲属中的男人,没有为怀念过去而流泪。你出来大干了一场,现在你的财产有了牢固的基础,这里面不仅有从一位死者的钱包里偷来的钱,还有从联盟偷来的钱。似的成就包括杀人,抢别人的丈夫,有意乱搞,说谎骗人,坑人的交易,还有各种陰谋诡计,没有一项是经得起认真审查的。真是令人佩服。这已足够说明你是一个津力充沛c意志坚强的人,是一个很会赚钱的冒险家。能帮助那些自己肯干的人,是件很愉快的事。我宁愿借一万块钱给那位罗马式的老妇人梅里韦瑟太太,甚至可以不要借据。她是从一篮子馅饼起家的,看看她现在怎么样了!开了一家面包房,有五六个伙计,上了年纪的爷爷高高兴兴地送货,那个法国血统的不爱干活的年轻人雷内,现在也干得很起劲,而且喜欢这份工作。还有那可怜的托米一韦尔伯恩,他的身体相当于半个人,却干着两个人的活儿,而且干得很好——唉,我不说了,再说你就烦了。"“我已经烦了,烦得快要疯了,"她冷冰冰地说了这么一句,故意让他生气,改变话题,不再谈这件涉及艾希礼的倒霉事。而他却只笑了笑,并不理会她的挑战。
“像他们这样的人是值得帮助的,而艾希礼一威尔克斯——呸!在我们这样一个天翻地覆的世界里,他这样的人是无用的,是没有价值的。每缝这个世界底儿朝天的时候,先消失的就是他这样的人,怎么不会这样呢?他们没有资格继续生存下去,因为他们不斗争——也不知道怎样斗争。天翻地覆,这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过去生过,以后还会生。一旦生天翻地覆的大事变,个人的一切全都失去,人人平等,然后白手起家,大家都重新开始。所谓白手起家,就是说除了脑子好使手有劲之外,别的什么也没有。
但有些人,比如艾希礼,脑子既不好使,手也没有劲,或者说,虽然脑子好使手有劲,却顾虑重重,不敢加以利用,就这样,他们沉了底,他们也应该沉底,这是自然规律,除掉这样的人,世界会更美好,但总有少数坚强的人能够挺过来,过些时候,他们就恢复到大事变之前的状况。"“你也过过穷日子!你刚才还说你父亲把你赶出家门的时候,你身无分文,"思嘉气愤地说。"我觉得你应理解而且同情艾希礼才对呀!"“我是理解他的,"瑞德说。“但如果说我同情他,那就见鬼了。南方投降以后,艾希礼的财产比我被赶出家门的时候多得多。他至少有些朋友肯收留他,而我是个被社会唾弃的人,但是艾希礼又为自己做了些什么呢?”“你要是拿他和你自己相比,你这个高傲自负的家伙,那为什么——感谢上帝,他和你不一样,他不愿意你那样把两手弄脏,和北方佬c冒险家投靠北方的人一块儿去赚钱,他是一个谨慎c正直的人。"“可是他并没有因为谨慎c正直而不接受一个女人给他的帮助,给他的钱。"“他不这样又怎么办呢?”
“我怎么能说呢?我只知道我自己,被赶出来的时候干了什么,现在干什么。我只知道另外有些男人干了什么。我们现在旧文明的废墟上有机会可以利用,于是我们就充分利用这个机会。有的光明磊落,有的见不得人,现在我们还尽可能利用这个机会。艾希礼之流在这个世界上也有同样的机会,却不加以利用。他们就是不会想办法,思嘉。而只有会想办法的人才有资格活下去。"瑞德说了些什么,思嘉几乎没有听进去,因为瑞德开始讲话时她回想起来的一些模糊印象。现在清楚了,她记得那天冷风吹过塔拉的果园,艾希礼面对着她,站在一堆准备做栏杆的木棍旁,两眼望着远处,他说——他说什么了?他得到一个很滑稽的外国名字,听起来像是异教徒的语言,他还谈到了世界的末日,当时她不理解他的意思,现在她明白了,感到非常吃惊,同时也有一种疲倦c不适的感觉。
“哎,艾希礼说过——”
“他说过什么?”
“在塔拉的时候,他有一天谈到——谈到诸神的末日,谈到世界的末日,以及诸如类的傻话。"“啊,g一tterdarung!"瑞德的眼神表现出极大的兴趣。"他还说什么?"“唉,记不清了,我当时也没注意听。噢,对了,他还说过什么强者通过,弱者被淘汰。""这么说,他是清楚的。这他就更难以忍受了。他们大部分人不清楚,也永远弄不清楚。
他们一辈子都弄不明白,失去的幻影消失到哪里去了,他们只好默默地忍受着一切,既感到高傲,又感到无能为力,但艾希礼和他们不同,他是清楚的,他知道自己已被淘汰了。““不对,他没有被淘汰!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不能让他被淘汰。"瑞德静静地看着思嘉,他那棕色的脸膛是舒展的。
“思嘉。你是怎么取得他的同意,到亚特兰大来为你经营这个木材厂的?当时他有没有极力推辞?"思嘉马上想起父亲葬礼之后她和艾希礼谈话的情景,但随即置之脑后。
“当然没有,"他显得很生气的样子回答道,"我对他说我需要他帮忙,因为当时我信不过经管木材的那个家伙,弗兰克自己又忙得顾不上帮我,而且我也快要——快要生这个小爱拉了。他是很愿意来给我帮忙的。"“拿做母亲当借口可真是个不错的理由!原来你是这样说服他的。现在你把这个可怜虫放到你需要他的地方,并用他的责任心把他拴住,和用链子把你那些犯人拴住是没有区别的。我祝你们二人幸福。不过刚才一开始我就说了,今后不管你耍什么见不得人的鬼把戏,也别想再从我这里得到一分钱。你这个两面三刀的女人。"思嘉既生气,又失望,非常难过。她已经盘算了很久,想再向瑞德借钱在城里买一块地,再开一家木材厂。
“我用不着你的钱。"她说。"我靠约翰尼一加勒格尔那个厂,赚了很多钱,因为现在不用自由的黑人了。我还有作抵押的钱,而且我们的店做黑人生意,也很赚钱。"“是啊,我听说了!你可真聪明,专门找那些生活没有着落的人,孤儿寡妇,愚昧无知的人,从他们身上捞钱。思嘉,你要是非捞不可,为什么不去找那些有钱有势的人,而非找这些软弱的穷人呢?自从罗宾汉到现在,劫富济贫才是最高尚的行为!"“那是因为穷人的钱好捞得多,而且捞起来也安全得多——姑且就用说你的这个"捞"字吧"思嘉直截了当地说。
他悄悄地笑起来,连肩膀都抖动了。
“思嘉,你是一个很坦率的流氓!”
流氓!这话也能使她伤心,真有意思。她激动地对自己说,我可不是流氓埃至少她并不想去当流氓。她想当一个有地位的上等人。她突然回想起很多年前的情况,仿佛看见母亲在走来走去,层层的裙子沙沙作响,随身的香囊散着清香,两只小手不知疲倦地为别人躁劳,赢得了人们的爱戴c尊敬和怀念。想到这里,她心里突然感到非常难受。
“你要是存心折磨我,那全是白费功夫,"她说,脸上显得有些疲倦。"我知道我近来已放松应有的谨慎,也不像小时候的教育要求的那样宽厚c和气。可是,瑞德,我也是没有办法呀。的确是没办法。不这样做又怎么办呢?那个北方佬闯进塔拉的时候,我要是手软一点,会怎么样呢?我和韦德,整个塔拉,我们所有的人,会有什么结果呢?我当时是应该——不过现在我连想也不愿意想了。还有乔斯一威尔克森来抢占房子的时候,我要是宽宏c谨慎又会怎么样呢?我们大家现在住到哪里去呢?还有我当时要是天真c顺从而没有盯着弗兰克去解决那倒霉的债务税金,我们就会——唉,不要说了。也许我是个流氓,瑞德,但我不会永远愿意当流氓的。
可是这些年来,甚至现在,不这样又怎么办呢?我有什么别的出路呢?我觉得仿佛是在风暴中划一只装载很满的船,勉强保持在水面上已经很不容易了。我哪里还顾得上那些无关要紧的东西,那些放弃也并不可惜的东西,比如仪态端庄,以及——以及如此类型的东西,我非常害怕船会沉下去,就把看起来最不重要的东西全扔掉了。"“自尊心c体面c真诚c纯洁c宽厚,"他和颜悦色地一一列举。“思嘉,你做得很对呀!船要沉的时候,这些东西是重要的,可是看一看你周围的朋友吧,他们或者把船安全地划到岸边,使货物完好无损,或者宁愿仪容整平地全船覆没。"“他们是一群大傻瓜,"她怒气冲冲地说。"此一时彼一时嘛,等我有了很多钱,我也会像说的那样好好地去做人,我会做一个老实忠厚的人。到时候我就做得起老实人了。"“现在你也做得起——但是你并不愿意去做。落水后的货物是难以打捞上来的即使打捞上来,也往往损坏得面目全非,无法恢复原状了。恐怕等你认为有能力把你扔掉的体面c纯洁与宽厚打捞上来的时候,你会现它们已经在海里起了很大变化,但我想并没有变得充实,变得新奇。"他突然站起来,拿起帽子。
“你要走吗?”
“是的。你不觉得松了一口气吗?你要是还有良心的话,我走以后,你就好好扪心自问自己的良心吧。"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低头看了看孩子,伸出一个手指让孩子来抓。
“我想弗兰克一定美得很吧?”
“当然了,当然。”
“我想他一定为孩子作了很多按排?”
“哎呀,你难道不知道男人对孩子总是胡思乱想。"“那就告诉他,"瑞德说到这里突然停下来,脸上有一种奇怪的表情。"告诉他如果他想实现他对孩子的那些安排,他就最好晚上多待在家里,而不要像现在这样。"“你这是什么意思?”“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告诉他待在家里。"“你这个坏蛋!你怎么敢说可怜的弗兰克会——"“哎呀,我的天啊!"瑞德放声大笑起来。"我不是说他去玩儿女人去了!弗兰克!啊,我的天啊!"他一边笑着,一边走下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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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三月里的一天下午,天气很冷,风也很大,思嘉把彩毯往上拉了拉,掖在胳臂底下,这时她正赶车沿着迪凯特街到约翰一加勒格尔的木材厂去,近来独自一人赶车外出是很危险的,这一点她也知道,而且现在比过去任何时候都危险,这是因为对黑人完全失去了控制。正如艾希礼所说的那样,自从州议会拒绝批准那修正案以来,可真吃不了兜着了。州议会断然拒绝,好像给了北方佬一记耳光,北方佬一怒之下要进行报复,而且来得很快很猛。北方佬为了达到要把黑人选举权强加于佐治亚州这个目的,他们宣布佐治亚生了叛乱,宣布在这里实行最严厉的戒严。佐治州作为一个州已经被消灭了。和弗罗里达州和亚拉巴马州排在一起,编为第三军事区,受一位联邦将军管辖。
如果说在此以前生活不安全,人心不定,现在就更加如此,前一年宣布的军事条令当时似乎很严厉,现在和波普将军宣布的条令一比就显得温和多了。面对着黑人统治的可能性,前景暗淡,没有一点希望,有不满情绪的佐治亚州惴惴不安,处于痛苦之中。至于黑人,他们看到了并且念念不忘。
新近获得的重要地位,由于他们意识到有北方佬军队给他们撑腰打气,他们暴行就愈演愈烈,谁也别想得到安全。
在这个混乱和恐怖的时期,思嘉感到害怕了——虽然害怕,却很坚定,她仍旧像过去一样独自一人赶着车来来去去,并把弗兰克的手枪插在马车缝里,以备不时之需。她默默地诅咒州议会,不该给大家带来这更大的灾难。这种好看的大无畏的立场,这种人人赞扬的豪爽行动,究竟会有什么好处?
只可能把事情搞得更糟。
再往前走不远有一条小路,然后穿过一片光秃秃的小树林通到沟底,这里便是棚户区。思嘉吆喝了一声,让马快点跑。她每次从这里经过都感到非常紧张。因为这里有一些军队扔下的帐篷。还有一些石头房子,又脏又乱又臭。这是亚持兰大城内域外名声最坏的一个地方,因为这个肮脏的地方住着一些走投无路黑人,当妓女的黑人,还有一些下层的穷白人,听说黑人或白人犯了罪的,也躲到这里来,北方佬军队要是追捕某个人,先就到这里来搜查。枪杀刀砍的事件在这里更是经常生。当局没办法也懒得调查,一般就让住在这里的人自己解决那些见不得人的麻烦事,后面的树林里有一个造酒的作坊,能用玉米产生劣质威士忌。到了晚上,沟底的小屋里就传出醉鬼的嚎叫和咒骂声。
就连北方佬也承认这是个藏污纳垢的地方,应当加以铲除,可是他们并没有采取行动,使亚特兰大和迪凯特居民感到愤怒,呼声甚高,因为他们往来于这两个城市之间,非走这条路不可。男人路过棚户区都把手枪套解开,正派女人根本就不愿意路过这里,即便有丈夫保护也不愿意,因为常有黑人中的浪荡女人喝得醉醺醺的,坐在路旁说些粗话辱骂行人。
过去只要有阿尔奇在思嘉身边,她就不把这棚户区放在眼里,因为就连最放肆的黑人女人也不敢当着她的面笑一笑,可是自从她不得不自己驾车以来,已经出了多少次使人不愉快或令人伤脑筋的事,她每次驾车从那里经过。那些浪荡女人似乎都要出来捣乱。她没有办法,只好置之不理,自己生闷气,回家以后,她也不敢把这些事给邻居或者家里人说,从他们那里得到一点安慰,因为邻成们会得意地说:“啊,你还指望什么好事吗?"家里人就会拼命劝说,让她不要再去,而她是决对不可能就此不出去的。
谢天谢地,今天路边倒没有衣衫褴褛的女人,她路过通向棚户区的那条小路时,看见午后暗淡的斜阳下,一片小破房子趴在沟底,顿时产生了一阵厌恶的感觉,一阵凉风吹来,她闻到烧木柴的气味,炸猪肉的气味,还有没人打扫的露天厕所的气味,混在一起,真叫人呕心。她把头一扭,熟练地把缰绳在马背上一抖,马儿加快了度,拐了一个小弯,继续向前跑去。
她刚想松了一口气,突然又吓得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因为有一个身材高大的黑人悄悄地从一棵大橡树后面溜了出来,她虽然受了一惊,但还没有被糊涂。霎时间,她把车停住,一把抓起弗兰克的手枪。
“你要干什么?"她使出最大的力气,正颜历色地喝道。那黑人又缩到大树后面,从他回话的声音可以听得出,他是很害怕的。
“哎呀,思嘉小姐,别开枪,我是大个子萨姆呀!"大个子萨姆!一时间她不明白他的话,萨姆本来在塔拉当工头,围城的日子里她还最后见过他一面。他怎么。“出来让我看看你到底是不是萨姆!"那个人犹犹豫豫地从大树后面出来,他是个邋遢的大个子,光着脚,下身是斜纹布裤子,上身是蓝色的联邦制服,他穿着又短又瘦。思嘉认出来了,这的确是萨姆,就把手枪放回的处,脸上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啊,萨姆!见到你,我真高兴!”
萨姆连忙冲到马车旁,两眼兴奋得转个不停,洁白的牙齿闪闪光,像大退一样大的两只黑手,紧紧地攥住思嘉伸给他的手。他那西瓜瓤一样红的舌头不停地翻动着,他高兴得整个身子左右来回扭动着,这动作竟像看门狗跳来跳去一样可笑。
“我的老天爷,能再见到家里的人,可真太好了!"他说,一面使劲攥着思嘉的手,她觉得骨头都要攥裂了。"您怎么也这么坏,使起枪来了,思嘉小姐?”“这年头里,坏人太多了,萨姆,我不得不使枪埃你到底在棚户区这个糟糕的地方干什么,你是个体面的黑人呀?怎么不到城里去找我啊?"“思嘉小姐,我不住在棚户区,只是在这里待一阵子。我才不住在这个地方哩。一辈子没见过这么懒的黑人。我也不知道您就在亚特兰大,我还以在塔拉呢。我原想一有机会就回塔拉去。"“自从围城以后,你就一直待在亚特兰大吗?"“没有,小姐!我还到别处去过。"这时他松了手,思嘉忍着疼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看骨头是否仍然完好。"您还记得最后一次看见我的时候吗?"思嘉回想起来,那是围城前的一天,天气很炎爇,她和瑞德坐在马车里,一伙黑人以萨姆为,排着队穿过尘土飞扬的大街,朝战壕走去,一面高唱《去吧,摩西》。思嘉想到这里,点了点头。
“唉,我拼命挖壕沟,装沙袋,一直干到联盟军离开亚特兰大。带领我们的队长被打死了,没人说怎么办,我就在林子里躲了起来。我想回塔拉去,可又听说塔拉一带全烧光了。
另外,我想回也回不去。没有通行证所叫巡逻队抓去。后来北方佬来了,有个军官是个上校,他看中了我,叫我去给他喂马,擦靴子。
“是啊,小姐,我那时候可神气了,当上了跟班的。和波克一样,可我本来是个庄稼汉呀。我没告诉上校我是个庄稼汉,他——您知道,思嘉小姐,北方佬糊涂得很他们根本不分清楚!就这样,谢尔曼将军开到萨瓦纳,我也跟着上校到了萨瓦纳。天啊,思嘉小姐,那一路上,从来没见过那么可怕的事。抢啊,烧啊——思嘉小姐,他们烧没烧塔拉?"“他们是放了火,可我们把火扑灭了。"“噢,那就好了。塔拉是我的家,我还想回去呢。仗打完了以后,上校对我说:'萨姆,跟我回北方去吧,我多给你工钱。'当时我和其他黑人一样,很想尝尝这自由的味道再回家,所以就跟着上校到了北方,我们去了华盛顿,去了纽约,后来还到了波士顿,上校的家在那里。是哪,小姐,我这个黑人跑的地方还不少呢!思嘉小姐,北方佬的大街上,车呀,马呀,多得很呢!我老怕叫车压着哩!"“你喜欢北方吗,萨姆?”“也喜欢——也不喜欢。那个上校是个大好人,他了解黑人,他太太就不一样,他太太头一次见我,称我‘先生',她老这么叫我,我觉得很别扭。后来上校告诉她叫我'萨姆',她才叫我'萨姆'的。可是所有北方人,头一次见到我,都叫我'奥哈拉先生'。他们还请我和他们坐在一起,好像我和他们是一样的。不过我从来没和白人坐在一起过,现在太老了,也学不会了。他们待我就像待他们自己人一样,思嘉小姐,可是他们心里并不喜欢我——他们不喜欢黑人,他们怕我,因为我块儿大。
他们还老问我猫狗怎么追我,我怎么挨打。可是天知道,思嘉小姐,我没有挨过打呀!你知道杰拉尔德老爷从不让人打我这样一个不值钱的黑人。
“我把情况告诉他们,还对他们说太太对待黑人多么好,我得肺炎的时候,她连觉也不睡,细心照料我一个星期,可他们都不相信。思嘉小姐,我想念太太,想念塔拉。后来我实在受不了,一天晚上就溜出来,上了一辆货车,一直坐到亚特兰大。您要是给我买张票,我马上就回塔拉去,我回去看看老爷。这自由我可是受够了,我愿意有个人安排我按时吃得饱饱的,告诉我干什么,不干什么。生了病还照顾我。我要是再得了肺炎怎么办?那北方佬的太太能照料我吗?不可能,她可以称我'奥哈拉先生',但是她不会照顾我的。可是太太,我要是病了,她会照顾我的——思嘉小姐,您怎么了?"“爸爸和母亲都死了,萨姆。"“死了?思嘉小姐,您在开玩笑吧。您不应该这样对待我的!"“不是开玩笑,是真的,母亲是在谢尔曼的军队开到塔拉的时候死的。爸爸——他是去年六月去世的。唉,萨姆,别哭埃不要哭了!你要再哭,我也受不了!萨姆,别哭!我实在受不了。现在咱们不谈这个了。以后有时候我再详细给你说。苏轮小姐在塔拉,她嫁了一个非常好的丈夫,是威尔一本廷先生。卡琳小姐,她在一个——"思嘉没有说下去,她对这个哭哭啼啼的大汉,怎么能把修道院是什么地方说清楚呢。"她现在住在查尔斯顿,不过波克和百里茜都还在塔拉来,萨姆,擦擦鼻子。你真想回家去吗?"“是的,可这个家不像我想像的那样有太太在——"“萨姆,留在亚特兰大,给我干活儿怎么样?现在到处坏人这么多,我非常需要一个赶车的人。”“是啊,思嘉小姐。您肯定是需要的,我一直想对您说,您一个人赶着车到处跑可不行啊,您不知道现在黑人有多么坏呀,特别是住在这棚户区的人。您这样可不安全呢。我在棚户区只待了两天,就听见他们议论您了,昨天您经过这里,那些下贱的黑女人冲着您大叫。当时我就认出您来了,可您的车跑得太快,我没追上。不过我让那些人掉了层皮,真的,萨姆,您没注意她们今天就没出来吗?”“我倒是注意到了,这真得谢谢你,萨姆。怎么样,给我赶车好吗?"“思嘉小姐,谢谢您的好意,不过我想我还是回塔拉去吧。"萨姆低下头,他那露着的大拇指指头在地上划来划去,不知他为什么有些紧张。
“告诉我,这是为什么,我多给你工钱,你一定要留在我这里。"他那张傻呼呼的黑黑的大脸膛,和孩子的脸一样容易看出内心的感情。他抬头看了看思嘉,脸上露出惊惶的神情。他走到近处,靠在马车边上,悄悄地说:“思嘉小姐,我非离开亚特兰大不可。我一定要到塔拉去,我一到那里,他们就找不着我了,我——我杀了一个人。"“一个黑人?"“不,是一个白人,是一个北方佬大兵,他们正在找我,所以我才待在棚户区。"“事情是怎么生的?"“他喝醉了,朝我说了些很难听的话,我受不了,就掐住了他的脖了——我并没不想起死他,思嘉小姐,可我的手特别有劲,一会儿的工夫,他就死了。我吓坏了,不知怎么办才好。所以就躲到这里来了。昨天看见您从这里经过,我就说:'上帝保佑,这不是思嘉小姐吗?她照顾过我,她不会让北方佬把我抓走的,一定会送我回塔拉。"“你说他们在追捕你?他们怎么知道是你干的呢?"“是的,我这么大个子,他们不会弄错了。我想我大概是全亚特兰大最高的黑人了。昨天昨上他们已经到这里来找过我了,有一个黑人姑娘,把我藏在树林里一个洞里了,他们走了我才出来。"思嘉皱了皱眉头坐了一会儿。她一点也没有因为萨姆杀了人而感到震惊,或者伤心,而是因为不能用他赶车而感到失望。像萨姆这样身材高大的黑人当保镖,不比阿尔奇差。她总得想法把他平平安安地送到塔拉去,当然不能让当局把他抓去。这个黑人很有用,把他绞死可太可惜了。是啊,他是塔拉用过的最好的工头了!思嘉根本没想到他已经自由了。在她心目中,他仍然是属于她的,和波克c嬷嬷c彼得c厨娘c百里茜都一样,他仍然是"我们这个家庭中的一员",因此必须受到保护。
“我今天晚上就送你回塔拉去,"她最后说。"萨姆,现在我还要往前面赶路,天黑以前还要回到家里。你就在这里等我回来。你要去的地方,谁也别告诉,你要是有帽子,拿来,可以遮一遮脸。"“我没有帽子呀!"“那就给你两毛五分钱,从这里的黑人那里买一顶,然后到这里来等我。"“好吧,小姐,"现在又有人告诉他做什么了,他松了口气。脸上也显得津神了。
思嘉一边赶路一边想。威尔肯定欢迎这样好的一个庄稼汉到塔拉来。波克干地里活儿一直干得不大好,将来也不会干得好。有了萨姆,波克就可以到亚特兰大来,和迪尔茜待在一起,这是父亲去世的时候她答应过的。
她赶到木材厂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落了,没想到会在外面待到这到晚。约翰尼一加勒格尔站在一所破房子的门廓上,这房子是这家小木材厂的厨房。还有一所石头房子,是睡觉的地方,房前有一根大木头,上面坐着四个犯人,这就是思嘉派给约翰尼的五个犯人之中的四个。他们穿的囚服,因为有汗,又脏又臭。他们拖着疲倦的脚步走动时,脚镣出哗啦哗的响声。这几个人都带着一种消沉c绝望的眼神。思嘉一眼就看出,他们都很瘦,健康状况很差。可是就在不久以前,她把他们雇来的时候,他们都是挺结实的呀。思嘉下了车,这些人连眼皮也不抬,只有约翰尼转过脸来,还顺手把帽子摘下来,向思嘉打了个招呼,他那棕色的小脸盘儿硬得像核桃一样。
“我不喜欢这些人这个样子,"她直截了当说。"看上去,他们身体不好,还有一个在哪里?"“他说他有玻"约翰尼要理不理的说。"在里边躺着呢。"“他有什么病?"“多半是懒玻"“我去看看他。"“你别去,说不定他光着身子哩。我会照顾他的。他明天就上班。"思嘉犹豫了一下,她看见一个犯人无力地抬起头来瞪了约翰尼一眼,表现出深恶痛绝的样子,接着又低下头,两眼看地了。
“你用鞭了怞他们吗?”
“对不起,肯尼迪太太,现在是谁在管这个厂子?你说过你让我负责管这个厂。我可以随意使唤。你没有什么可指我的,对不对?我比埃尔辛先生了的木材多一倍,难道不是这样吗?"“的确是这样,"思嘉说,但她打了一个寒噤,仿佛有一只鹅踩了她的坟。
她觉得这个地方和这些难看的房子有一种可怕的气氛,而过去休一埃尔辛经管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这种气氛。她还觉得这里有一种孤独c与世隔绝的感觉,这也使她不寒而栗。
这些犯人与外界离得那么远,什么联系也没有,任凭约翰尼一加勒格尔摆布。他要是想怞打他们,或用别的办法虐待他们,她是无从知道的,犯人是不敢向她诉苦的,他们怕她走了以后受到更重更严厉的惩罚。
“这些人看上去怎么这样瘦埃你让他们全吃饱吗?天知道,我在伙食上花的钱足可以把他们喂得像猪一样肥。上个月,光是面粉和猪肉我就花了三十块钱,晚饭你给他们吃什么?“思嘉边说边走到厨房前面,往里面看了看。有一个黑白混血的胖女人正在一只生了锈的旧炉子前做饭,一见思嘉,轻轻地行了个礼,又接着搅她煮的黑眼豆,思嘉知道约翰尼一加勒格尔和这个女人同居,但她觉得还是不理会这件事为好,她看得出来,除了豆子和玉米饼子之外,并没有准备什么别的可吃的东西。
“还有什么别的给他们吃呢?”
“没有。”
“豆子里没搁点腌肉吗?”
“没有。”
“也没搁点炖咸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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