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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98章 最后的贞观(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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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室宗亲,公卿大臣匍匐黑压压地聚在承天门下,皇城外的百姓也尽然有序地走到承天门外的的广场上。

    天子的灵柩将在这里停灵七七四十九日,各大寺庙的僧人在玄奘的带领下将在这里为天子超度。除此之外,还有道家的道士。在烟雾缭绕中,诵经声响起,更添加了几分悲伤之感。

    魏征被自己的儿孙忙架着,身子如寒风中飘零的薄纸一般,不断地颤着。他的生命也快要到尽头了,曾经几度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可他没想到,他目送了两位BOSS走还不够,临了,还要再送别最后一任老板。

    李渊,李建成,李世民,这三个纠葛了他命运一生的男人终于都尘归尘,土归土了。魏征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花白的头发在风中飘荡着。多年前,李世民邀请他的一幕在眼前浮现。

    他活着就是为了不断监督这个男子是否能做到自己的承诺。

    他做到了!

    这些年来,一步步,纵使艰难,他也要咬牙过来。做到了他对他的承诺。

    皇城外哭泣着的百姓就是最好的证明!

    长孙无忌擦了擦眼泪,盛放遗诏的盒子被拿了出来。何大监穿着一身孝服,甩动着拂尘,替李世民进行最后一次宣旨。

    “跪!”

    净街的鞭子响起,足足打了八十一下,承天门内的大臣与皇城外的百姓纷纷下跪,口呼万岁!

    “起!”

    “跪!”

    “起!”

    “跪!”

    “起!”

    三次后,何大监略微停顿,似在积攒力气,准备为自己的职业生涯画上一个完美句号般。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大喊道:“宣……遗诏!”

    长孙无忌与褚遂良走上承天门,下面的大臣们再次下跪!

    “宣:夫天命之重,绿错奉其图;天子之尊,赤县先其司牧。而功兼造化,桥山之树已阴;业致升平,苍梧之驾方远。至於平寇乱,安黎元,洒洪灾,攘大患,黄帝之五十三战,商汤之二十七征,以此申威,曾何足算。”

    “昔者乱阶斯永,祸钟隋季,罄宇凝氛,曀昏辰象,绵区作梗,摇荡江河。朕拂衣於舞象之年,抽剑於斩蛇之地。虽复妖千王莽,戮首軘车;凶百蚩尤,衅尸军鼓。垂文畅於炎野,馀勇澄於斗极。”

    “前王不辟之土,悉请衣冠;前史不载之乡,并为州县。再维地轴,更张乾络。礼义溢於寰瀛,菽粟同於水火。破舟船於灵沼,收干戈於武库。辛李卫霍之将,咸分土宇;缙绅廊庙之材,共垂带绶。”

    “至於比屋黎元,关河遗老,或赢金帛,或斋仓储:朕於天下士大夫,可谓无负矣;朕於天下苍生,可谓安养矣。自栉风沐雨,遂成弭沴,忧劳庶政,更起沈疴。况乃汉苦周勤,禹胼尧腊,以矜百姓之所致也。道存物往,人理同归,掩乎元泉,夫亦何恨矣。”

    “皇太子承乾,大孝通神,自天生德,累经监抚,熟达机务。凡厥百僚,群公卿士,送往事居,无违朕意。属纩之后,七日便殡……”

    听到这里,一群大臣忍不住大哭了起来,“天子啊,天子!缘何七日便殡?为何不让我等再陪伴陛下,苍天啊!何忍降浩劫人间……陛下,陛下啊……”

    按照规矩是要七七四十九里下葬的,可李世民这道遗诏却表明了他致死从俭的态度,令在场的每一个人心碎不已。

    长孙无忌读到这里也是哽咽良久,稳定了情绪才继续念了下去。

    “宗社存焉,不可无主,皇太子即於柩前即皇帝位,依周汉旧制,军国大事,不可停阙,寻常闲务,任之有司。”

    “文武官人,三品已上,并三日朝晡哭临,十五举音,事毕便出。四品已下,临於朝堂,其殿中当临者,非朝夕临,无得擅哭。诸王为都督刺史任者,并来奔丧。濮王、莱五,不在来限。其方镇岳牧,在任官人,各於任所,举哀三日。其服纪轻重,宜依汉制,以日易月。园陵制度,务从俭约。昔者霸陵不掘,则朕意焉。澳洲,美洲行事不停。太原元从人见在者,各赐勋官一级。诸营作土木之功,并宜停断,钦此!”

    哭声又再次响起,杨晓然跪在地上,含着泪,嘴里喃喃道:“李世民……无愧千古一帝之称号……”

    很快地,就有宫人捧来了皇帝的衮冕,按照李世民的遗诏,李承乾将在灵柩前登基称帝。

    屏风被拉起,在大臣们的哭泣声中,通天冠,衮服被换上。当屏风拉开后,李承乾登上承天门,哭泣声戛然而止。

    新天子,登基了!

    再大哭可不好!

    人们忍住心中的悲戚,立刻行大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杨晓然眼角闪着泪花,仰头看着承天门上的丈夫,心里百感交集!

    她做到了!

    不管未来如何,可她现在做到了!

    她终于扭转了丈夫的命运!

    现在他登基了,终于成为了天子!

    深深弯腰,拜服下去,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流下,“吾皇万岁!”

    因是在老天子灵柩前即皇帝位,所以一切都从简了。李承乾显然也没那个心思在这个时候摆他新天子的威风,行完所有仪式后立刻回到灵堂,带领着一群臣子与兄弟姐妹送别老父亲。

    一连七日,整个大唐都在悲泣中度过。终于,到日子了。

    当皇城大门被打开,李世民的灵柩被抬出来时,哭声再次响起。百姓们扶老携幼,沿着朱雀大街送着这位给他们带来好日子的天子。

    一直到昭陵,人群就没断过。连绵不断,好似群山衔接,谁都知道,这是最后的贞观了。

    按照规矩,老天子当年死亡,为表尊敬是不可改元得。

    而李世民在寒冬腊月去世,这也意味着贞观这个年号还有几日就要到了尽头。

    等一月一日来临之时,也意味着贞观彻底落幕。

    这一刻,上到公卿大臣,下到平民百姓,每一个人心中的滋味都是不同。

    一百个人心中就有一百个不同的贞观。

    对于百姓来说,贞观是结束他们颠沛流离的时代;在大臣心中,贞观是大唐由弱到强的关键所在……

    而在刚刚登基的天子心中,贞观是他心中的一座丰碑!

    地宫的门被打开,在此安睡多年的长孙终于是等来了她相濡以沫的丈夫。病怏怏的徐惠眼睁睁地看着李世民的棺椁被抬进去,苍白的脸上满是痛楚。

    她爱这个男人,是这样的爱着。她恨不得能替他去死,所以她不吃药,她要追随他而去。

    武媚抱着小公主,目光复杂地望着李世民的棺椁消失在地宫门口,这一刻,她不知自己该哭还是笑。

    这个男人,给予过她希望可却也给予了她现实最残酷的一击。她不能像徐惠那样做到无欲无求,她要的是全部!

    所以当美梦破碎后,她心中的李世民就只是天子而非丈夫。可这个给了她荣华富贵的男人走了,她的心灵又空荡了起来。她才二十五岁,难道就要开始守寡了么?

    地宫里的人出来,最后一次进行大礼朝拜,门,被关上了……

    在那一刻,杨晓然好像听到了李世民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不要忘了你的誓言!”

    她忍不住打了个颤,低下头,双手不自觉地握紧,低低道:“你用一生来实践,对太上皇证明你是个好皇帝;我也会一生来证明我会是一个好皇后……且安心去吧,我对你的江山没有兴趣……”

    隐约中,她好像看到李世民微笑着点头,转身离去,地宫的门彻底被封上了……

    一个时代结束了,属于李世民的时代在落幕。

    而新的时代来临了。

    因天子去世,贞观二十三年的新年显得有些惨淡。而大臣们要做的事还有很多,比如商定年号等事。这个新年,谁都过得不顺遂,谁都在悲伤着。

    可随着李世民埋藏进地宫后,这所有的一切都画上了句号!

    第二年,正月一过,李承乾正式登基称帝,改年号承元,意为承贞观遗风,开元再来之意。

    很好的寓意,似乎也预示着大唐进一步的强盛。

    亲王们也没离京。难得回来,又逢新天子登基,不管如何,逝者已矣,对于活着的人来说这也是一件喜事。

    只是看到新天子两鬓出现的白丝,却又难过了起来。

    李世民的死对李承乾的打击不可谓不大。自小,他都是追随在父亲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处处模仿着他的一举一动。现在父亲走了,他心里的苦楚可想而知。

    李泰看着李承乾,兄弟二人对坐着却是谁都没有说话。默默地喝着茶,过了好久,李泰才道:“皇兄,逝者已矣,父亲对你寄予厚望,你要振作起来,领导臣民继续发展澳洲,寻美洲……”

    李承乾沉默了一会儿,才微微颔首,道:“以后还得劳烦泰弟多多帮扶我……”

    没有自称“朕”,还如以往一般,让李泰心里一暖,拱手道:“臣弟定不负皇兄所望……”

    李承乾点头,叹息了一声,道:“忽登大宝,还真有些不习惯……”

    顿了顿又道:“皇后册封一事重大,此事就交由泰弟去吧。你们感情一直很好,想来她也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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