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5章 楚军之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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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军主将宰父第一时间望见了周营南墙内侧那两座庞然巨物,他的表情不由地有些惊诧。
毕竟按照常理,井阑车属于是攻城车的一种,顾名思义,自然是用于攻城的,还未听说过有人将它用在防守上。
真高啊怕是有足足三丈高吧?那些周人为了死守这座营寨,还真是不遗余力。
宰父一边思忖一边轻哼着。
他不得不承认,这座周营简直就是天堑般的存在,明明他已经投入了足足九千名步兵,可结果呢?至今还未有一名步兵成功攀登上营墙。
绝大多数的步兵,都死在那一条布满了长枪的防线上,哪怕是成功突破了这道防线的步兵,也无法攀登那刀山般的营墙,就被营内的弩手们给射死了。
似这般庞大的伤亡,他们楚军自打攻入陈国疆域内后还从未承受过,至今为止没有一座城池让他们楚军承受如此巨大的伤亡。
在宰父眼中,这座大营绝对比拥有漯河之险的召陵城还要难攻,要难得多。
因为当楚将连璧攻打召陵的时候,他麾下的楚兵们打造了不少井阑车与云梯,因此,借助攻城巨器的便利,楚军占据着兵力上的绝对优势,一举攻克了有漯河之险的召陵。
可是眼下,在这座精心增固的周营面前,楚军的步兵们俨然失去了作用。
因为在宰父看来,他麾下的楚国步兵们只是重复着冲锋c然后被营内周兵用弩矢射死的过程,简直毫无作用。
而这些众多的楚国步兵们所付出的沉重的伤亡,仅仅只是起到牵制营墙上那些周兵的作用:因为只有楚军的步兵们不断地赴死,不断地被营内周兵们射死,这些周兵才抽不出空闲来迎击那一万名楚军的长弓手。
仅此而已。
但是那两座井阑车的出现,则打破了这个局面。
只见在那两座井阑车上,数百名弓手已开始尝试对营外的那一万名楚国长弓手展开远射。
这在宰父看来可不是什么好的讯息。
毕竟在他麾下步兵失去作用的当前,那一万名长弓手是唯一能够有效杀伤营内周兵的远程兵种。若是这支长弓手部队损失严重,那么,他们想要攻克这座大营,那就纯粹只是痴人做梦了。
毕竟这一万名长弓手。已经是熊拓麾下的所有了,他再也拿不出更多的长弓手部队。
“嗖嗖嗖”
那一万名长弓手,与营内那两座井阑车上近千名长弓手展开了对射,因为前者胜在人数上占据着绝对的优势,因此。哪怕营内多了近千名长弓手,也丝毫无法阻至楚军大部队的推进。
可射着射着,宰父忽然发现朝他麾下那一万名长弓手射出的箭矢,似乎越来越多了。
怎么回事?难道周军的长弓手能够听声射箭?
宰父不禁有些吃惊。
据他所知,曾经历史上有过一支能够辨听敌军动静而做出精准射击的弓手部队,号称射声士,那可真是弓手部队中的精锐之师,哪怕是在目不能视的大雾当中,那些精锐的射声士们亦能凭借声音辨认敌军的位置,从而做出精准的射击。
然而。那支精锐早已成为历史,迄今的各个国家,从未听说过有哪支射手部队能够达到历史上那些射声士的程度,目前的弓手部队们,仍旧停留在靠“眼睛”捕捉敌军位置的程度上,远远达不到听声辨位的地步。
想到这里,宰父下意识地眯着眼睛观瞧周营,希望能瞧出几分端倪来。
还没说,他这仔细一瞧,还真被他看出了些蹊跷。
他发现。营内那两座井阑车上的周兵,似乎比较方才更加多了。
说起来,他方才也感觉好笑,好笑于周人竟然将两座尚未完工的井阑车推上前线来。这不,除了顶部的顶阁上能够站立士兵外,其余几个楼层皆是空荡荡的一片。
但是眼下,那两座井阑车除了顶部站立着周兵外,从上往下数第二层层楼上,竟然也站满了周兵。
这些周兵们手持着机弩。协助营墙上的周兵们一同射杀营外那些企图攀登营墙的楚国步兵,使得营墙上有好一部分弩手们换成了长弓手,加入到了射杀那一万名楚国长弓手的队伍当中。
奇怪了,难道说他们方才仍在继续打造井阑车?
想到这里,宰父心中咯噔一下。
虽然他也懂得如何打造井阑车,可他却从未做过如此疯狂的事:紧急将尚未完工的井阑车投入使用,随后一面应战,一面继续打造井阑车。
这,这要如何调配人手?
“呼”
就在他纳闷的时候,忽听天边传来一声破空的呼啸。
宰父下意识抬起头,疑惑地瞅见从周营内部“飞”出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以一个弧度飞跃了营墙。
“砰!”
那一阵尖锐的呼啸声,最终结束于一声巨响。
只见在那一万名楚军长弓手方阵中,有一名倒霉的长弓手脑门上正中来自周营方向的泥块。
那足足有一个怀抱那么大的泥块,冻得硬邦邦的泥块,在空中飞行了整整二十余丈距离后,终于砸到了一个倒霉鬼,砸得那名倒霉鬼登时脑浆迸流。
那鲜红的血液混杂着乳白色的脑浆,溅在四周的楚国长弓们脸上c身上,吓得他们面色惨白。
抛石车?!原来魏人不止打造了井阑车,就连抛石车也打造了么?
宰父亘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这让他更加想不明白了,毕竟众所周知,抛石车一般都是用来砸毁城墙c城门的,将其用来杀敌,其实效果并不显著。
呵,为了守营,魏人还真是不遗余力
宰父亘啼笑皆非地摇了摇头,并不是很在意抛石车的出现,毕竟他方才瞧得清清楚楚。那块从魏营内抛射出来的巨大泥块,只不过砸死了一名长弓手,顺带地使其身后的一名长弓手被砸,充其量不过是一死一伤而已。对于多达万人的长弓手兵阵而言简直微不足道。
这种微不足道的伤亡就算魏营内再多些抛石车又如何?
宰父亘毫不在意,只是继续下令使长弓手们射箭压制魏营。
相比较而言,被这一万名长弓手误杀的楚军步兵,这个数量要远远超过那些抛石车。
但是逐渐地,宰父亘就感觉有点不对了。因为他发现从魏营内部抛射出来的泥块越来越多了,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魏营内的抛石车数量正在急剧增加!
宰父亘俨然感觉有些吃惊了,吃惊于魏人竟然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造出十余架抛石车。
这绝不是那些普通的士卒们能达到的速度。
他绝对不会想到,为了这次与暘城君熊拓的战事,赵弘润从工部借调了两百名官员与工匠,这俨然可以说是借调了大梁城中工部官署内的一半人手。
“呼砰!”
“呼砰!”
越来越多的巨大泥块,从魏营内被抛向那一万名长弓手所在的兵阵位置,尽管被这些泥块砸死的长弓手,这损失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是宰父亘清楚地可以瞧见,他麾下那一万名长弓手逐渐变得浮躁起来,仿佛有些躁动不安。
想想也是,任谁瞧见那被泥块直接砸死的友军,瞧见那些倒霉鬼那脑浆崩裂的凄惨下场,都会本能地从心底泛起恐惧。
更别说,随着那两座井阑车内部层楼的逐渐完善,越来越多的弩手们登上了这两座战车,肩扛起了射杀营外那些楚军步兵的重任,这使得营墙上的魏兵们解放了双手。
于是乎营墙上。越来越多的弩手下了营墙,由手持强弓的长弓手们取而代之。
而在此期间,楚国的步兵们也不是丝毫建树没有,他们也在奋力向前冲锋。亦在冒着箭雨强行攀登营墙,他们咬着牙,用双手紧握那些刀刃,试图强行攀登上营墙。
相信所有的楚国步兵无不对此咬牙切齿:该挨千刀的魏人们,竟然无耻地将营墙的外侧打造地犹如刀山一般。
“冲啊”
一名楚军中的百人将大喊着,身先士卒。不畏痛处,生生用肉掌死死握住那些刀刃,沿着刀刃向上攀登。
刀刃割裂手掌,那可真是钻心的痛,更要命的是,他脚踩的那把剑刃根本不足以承受他整个人的重量。
只听咔嘣一声,剑刃崩断,只见那名百人将脸上露出了骇然的神色,整个人顺势向下一沉,紧握着刀刃的双手竟生生被削断了手指,浑身上下亦被那无数刀刃割伤,整个摔在营墙的底部,翻来覆去惨叫不已。
“”
附近,已攻至营墙脚下的众多楚兵面面相觑,无不见此胆寒。
他们心中大骂:只要是活生生的人,根本就无法攀登这座刀山!
可就在他们迟疑不前的时候,身后方那一万名长弓手的箭雨来一次袭向了这段魏营营墙,以至于有不少步兵们再一次被友军射杀,有些侥幸逃过一劫的,又被魏营内井阑车上的魏兵们挨个射杀。
腹背受敌。
终于,有一小部分楚国步兵们忍受不住了,向东c西两侧逃跑,企图逃离战场。
见此,宫渊连忙下达将令:任由这些楚国的逃兵们逃离战场!
他相信,只要有人率先冒头逃跑,那么随后,会有越来越多的楚国步兵逃离战场。
而等到大部分的楚国步兵都一门心思地希望逃跑保存性命,那么,单靠营外那一万名楚国长弓手,哪怕让他们射上十天十夜,也不足以撼动这座营寨!
对于麾下大军的步兵们中出现了逃兵,宰父亘丝毫也不感觉奇怪。
虽说楚国对于逃兵的事后惩罚相当重,可即便如此,让他们去攻打一座几乎不可能攻克的营寨,那些军中的步兵们还是难免会选择逃跑,尤其是当有人率先带头的时候。
法不责众嘛。
若是在以往,宰父亘多半会满腹愤懑,对此咬牙切齿,只等着事后回到己方营寨后,将那些带头逃跑的士卒逐一揪出来处死,以儆效尤。
但是今日,他却默然无言,仿佛根本就没有看到前线步兵的溃败之势。
其原因在于,至今为止前线的步兵伤亡已太过于沉重,而让人嗟叹不已的是,那巨大的步兵伤亡,几乎没有得到什么相应的收获。
要知道截止于当前,楚军的先锋步兵伤亡人数已近乎万人,尸体在对过的魏营外侧越堆推高,尤其是在长枪林的那一带,仿佛已堆砌出了一道完全由楚兵尸骸所筑成的掩体,足足高达半丈。
那鲜血,更是染红了这片土地,使得远远望去,魏营外的地面俨然就是一片赤血浇灌之地。
而在付出了如此沉重的伤亡代价后,楚军的步兵们有什么收获么?
没有!
他们至今没有一名士卒成功攀登上魏营的营墙。
面对这一惨剧,别说前线的楚军步兵们已毫无战意,就连宰父亘自己都逐渐丧失了攻克这座魏营的信心。
按照常理来说,久攻不下,就应当暂时退兵,再想别的良策。
可宰父亘却久久没有下达全军撤退的将令,原因没有别的,只是因为目前的伤亡人数还未达到暘城君熊拓所定下的“硬性目标”,整整三万人罢了。
“攻!继续向魏营进攻!”
宰父亘下达了最新的命令。
可事实上,他已不对能否攻克眼前那座魏营报以何等期待。
因为在他看来。魏营的防御布置随着时间的推延已变得越来越防固。比如,回射向他麾下那一万名长弓手方阵的箭矢已越来越多,已逐渐使那些长弓手们蒙受了不低的伤亡。
而那些魏营内紧急赶制的抛石车,数量也逐渐达到了三四十架。虽然这三四十架抛石车给那万名长弓手所造成的直接伤亡并不严重,但是它们的震慑力,却要远远超过数以千计的魏国长弓手。
最直接的体现是,为了躲避被那些抛石车所抛射的巨大泥块砸死的惨剧,那一万名长弓手们。已逐渐开始规避这种由魏营抛射出来的泥块。
这是好事么?
不!这在宰父亘看来根本就不算是什么好事。
因为,哪怕有一名长弓手成功规避了魏军抛射石所抛射的泥块,但是这件事所直接造成的影响,却是让该名士卒附近一小块位置的楚兵们都无心再用弓矢压制魏营里的魏兵。
因此从将领的看待角度来说,士卒们规避泥块的做法,要比直接被砸死一两名士卒更加严重,毕竟因为那几名士卒的关系,使得附近那一小块位置的士卒们出现了阵型上的混乱。
要知道阵型一乱,就保不准会出现士卒们挤攘践踏的事发生,这可远比直接伤亡更加严重。
“踏踏踏——”
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地传来。宰父亘转头瞧了一眼,望见大将子车鱼正策马疾驰而来。
宰父亘皱了皱眉,因为他已经猜到了这位同僚的来意,毕竟前不久,他便连续两次无视了子车鱼派传令兵过来恳请撤兵的建议。
果不其然,大将子车鱼策马来到了宰父亘身边,低声对后者说道:“宰父,撤兵吧,再打下去,也不过是增添无谓的伤亡罢了没有攻城器械。我军是无法攻克这座魏营的!”
宰父亘的目光依旧投向前方的战场,闻言沉声说道:“子车,你也是清楚熊拓大人的命令的,莫要使某为难。”
子车鱼自然明白所谓的『熊拓大人的命令』指的是什么。闻言皱眉说道:“话虽如此,可似这般无谓地增加伤亡,于战局何益?你难道没注意到么?前方的步兵已陆续逃亡。你应该明白,在我大楚,对逃兵的惩罚极其残酷,士卒们轻易是绝对不敢逃跑的。但凡战场上有士卒逃亡,那就意味着这场仗已毫无胜算”
宰父亘默然不语,事实上子车鱼所说的这些道理他都懂,只不过碍于暘城君熊拓的命令,他不能够于眼下就选择撤退。
想了想,他惆怅地叹息道:“莫要使某为难,子车将军”
听到那一声『子车将军』,子车鱼面色微微变了变,张张嘴几番欲言又止。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一阵喧哗惊呼。
宰父亘与子车鱼二人抬头观瞧,这才发现有一支魏人的骑兵从魏营的西侧绕了出来,向那一万名长弓手展开了偷袭,成功借助马力的冲刺速度,杀入了长弓手们的阵型中。
子车鱼仔细瞅了两眼,估算着那支魏国骑兵的人数。
兵力不多不少,不到千骑。
“还不撤兵么?”子车鱼斜眼瞥了一眼宰父亘,冷冷说道:“千骑之兵,足以搅乱近万的长弓兵阵型”
话音刚落,就听宰父亘淡淡说道:“区区千骑而已,哪怕那里尽是长弓手,要围杀这支魏骑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会付出至少五倍的伤亡!”子车鱼接过话茬,亦冷冷地回道:“别忘了,我军就那么一万名长弓手,若是为了狙杀那支魏骑而伤亡过半我军便更加没可能攻克这座魏营!”
宰父亘闻言默然不语,毕竟子车鱼说的确实是实情,就拿这场攻打魏营的战事来说,不说几乎,根本就是全部仰仗那一万名长弓手,才能使魏营内的魏兵出现伤亡,若没有这支长弓兵,单靠步兵去攻打那座营寨,那简直就是让楚国的士卒前往送死,而且还是没有任何回报的白白送死。
正因为如此,眼下楚军中的长弓手可要远比步兵金贵地多,毕竟每一名长弓手都是日后攻打这座魏营的有利保障。
望着那一万长弓手兵阵沉思了片刻,宰父亘长长吐了口气,终究叹息道:“罢了,就按照你所言吧。不过在此之前,某还是得让步兵们完成最后的使命。”
子车鱼闻言一愣,随即好似想到了什么,皱了皱眉:“某亲自带领一支步兵去驱赶那支魏骑,若有机会将其围杀,那更好,若不能,则将其驱逐也罢。你这边”
说到这里,子车鱼看了一眼宰父亘,摇摇头没有再说下去,自顾自策马走了。
不多时,楚将子车鱼便率领麾下步兵兵阵前往支援那近乎一万名的长弓手,在勒令他们徐徐后退的同时,使麾下的步兵们构筑起防线,以阻挡那近千的魏骑趁机顺势杀来。
那近千的魏骑,正是浚水营大将军百里跋所率领的八百名骑兵,他遵照赵弘润的吩咐,待等那一万名楚国长弓手因为魏营营墙上的魏国长弓手回射,以及营内许多抛石车的抛弹而导致局部阵型出现了一些混乱时,便率领着那八百骑兵趁机杀了过来。
不得不说这次偷袭很成功,原因就在于那一万名楚国长弓手们的注意力都集中了魏营南面营墙那边,并没有人提防魏营内还会杀出一支人数不少的骑兵,以至于百里跋率领着那八百轻骑有惊无险地杀入了那一万名楚国长弓手的方阵。
可惜好景不长,楚人的反应很快,没过多久,便有一名楚将率领一支步兵构筑起了防线,并下令使在防线前的长弓手们向左右绕行。
先前百里跋因为麾下骑兵人数不多的关系,并不敢太过于率军深入,只是来回在那长弓手兵阵的边缘地带突杀而已,如今楚兵们构筑起防线,这就使得百里跋的那八百名骑兵与那块地方多达三千的楚国长弓手们,立马拉开了距离。
在一支弓手部队前被拉开距离,这可是极其致命的。
『那楚将是何人?那附近的楚军都听他的调遣,这统率力不俗啊』
百里跋并不清楚那是楚军大将子车鱼亲自率步兵构筑防线,因此暗暗纳闷这位楚将无以伦比的统率力。这不,明明被他所率的骑兵杀地望风鼠窜的楚国长弓手们,在听到了子车鱼的呵斥与命令后,竟逐渐变得有条不紊起来,一改方才的狼狈鼠窜,整整齐齐分做两队,绕过了那道楚军步兵所组建的防线。
见此,本有心扩大战果的百里跋立马拨转了方向,率领着麾下八百骑兵顺势往西北方向撤退。
因此若是他贪心不足,仍打算尾衔那些长弓手继续追击的话,那些楚军步兵防线后严正以待的弓弩手们,就会让他明白,为何弓c弩曾被誉为史上最卑鄙的战争武器发明。
因此,无论是为了麾下八百名骑兵着想,还是为了自己的性命着想,百里跋都不敢再继续追击,为了躲避来自对面楚军的箭矢射击,他只好带着率领下的骑兵们,紧急绕了一个大弯,待等迅速离开楚军长弓手们的射程之后,再计较究竟是继续在旁窥视,准备伺机偷袭,还是见好就好,返回魏营。
但无论如何,他此行率领骑兵杀出营寨的目的是达到了,因为那一万名楚国长弓手兵阵已逐渐向后方撤退,而这支长弓手一撤,就意味着楚军已放弃了继续这场仗的打算。
楚军,终于撤退了。
楚军终于撤退了。
可在撤退之前,楚将宰父亘却命令麾下步兵进行最后一次推进。
在推进至魏营内魏兵的射程范围内时,宰父亘令几名千人将一手高举白旗,一手举着盾牌,在魏营前方来回摇旗示意。
见此,魏营营墙上的魏兵们不由地停止了射击。
『』
负责指挥魏兵的魏将宫渊亦抬手示意附近的魏兵暂停射击,他目不转睛地望着那几名高举白旗的敌将。
楚军当然不可能是举白旗投降,那几面白旗所代表的,仅仅只是这支楚军承认了这场战事的战败,要求魏军允许他们收敛尸体罢了。
这是自古以来两军交战时不成文的规定:当一方军队举白旗承认战败,并要求收敛战死的尸体时,另外一方则不许趁机进攻。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不成文规定流传下来,最早据说是因为一场瘟疫。
据说,曾经有两个国家的军队在野外作战,打得十分激烈,有许多的士卒在战争中战死,由于战役的时间拖延地极长,倒是战死的两军士卒的尸骸出现了腐烂发臭迹象,导致了当地爆发了一场瘟疫。
结果,在这场瘟疫中丧生的两民,人数远远超过那场战役的阵亡人数总和的数十倍,险些使方圆千里绝迹。
自那时起,两军交战时,双方兵将便心照不宣地开始履行一条不成文的规定:胜者收敛战场尸体,无论敌我双方,都必须焚烧或就地掩埋,不许暴尸于荒野,更不许随便丢弃在水源附近。
而随着后来儒家思想开始遍布各个国家,『仁』的思想逐渐改变或完善这条不成文的规定:若战败方举白旗,希望收敛己方战死的兵将,胜者方应遵从仁义,默许对方的要求,而不应当趁机攻击。
这也正是魏将宫渊及时下令停止攻击的原因。
然而在魏将宫渊身旁。卫骄c吕牧二人却似乎并不懂得这条不成文的规定,见主将下令停止攻击,不解地问道:“将军为何下令停止攻击?难道将军真相信营外的楚军会投降?”
宫渊摇摇头,淡淡说道:“那几面白旗。并非是楚军想要投降的意思。”说着,他便将那几面白旗的真正含义告诉了卫骄c吕牧二人。
卫骄c吕牧二人恍然大悟,顿时回头观瞧。
果不其然,只见在营外,唯一对他们魏营有所威胁的那些长弓手兵阵。已逐渐向后退离。而那些仍在徐徐向前推进的楚国步兵,却只是将盾牌举在身前,一步一步地朝着魏营走来。
“不会有诈吧?”
卫骄忍不住嘀咕道。
宫渊闻言摇头说道:“楚人再怎么狡诈,也不会在这种事上耍诈,若他们真敢这么做,必定会被天下人所不齿,到时候我大魏亦或是齐c鲁两国再与楚国交兵时,再没有人会相信楚人相信楚人明白什么叫做因小失大。”顿了顿,他继续说道:“更何况,楚军的长弓手已经撤退了。没有那些长弓手的压制掩护,单靠这些步兵,就算抵达了枪林那一带,也奈何不了这座军营,没事。”
卫骄c吕牧二人这才似信非信地点了点头。
而此时,赵弘润见营墙上的魏兵普遍都停止了攻击,心下纳闷,遂与工部左侍郎孟隗一同上营墙来瞧瞧究竟,因此来到了宫渊等人所在的位置。
“怎么了,宫渊将军。为何下令停止攻击?”
“肃王殿下。”听到赵弘润的声音,宫渊回头瞧了一眼,连忙拱手抱拳施礼,随后将方才的那一幕向赵弘润解释了一番。
“举白旗要求收敛战亡的兵将尸体?”赵弘润狐疑地瞅着营外徐徐而来的楚兵。皱眉说道:“依我看,恐怕是为了回收那些武器与甲胄吧?”
宫渊闻言耸了耸肩,毕竟他也清楚暘城君熊拓麾下还有三万从他们魏营释放出去的原熊琥军士卒,因此也不难推测,楚将宰父亘之所以恳请收敛战死兵将尸体的目的。
“不能进攻么?”赵弘润皱眉问道。
宫渊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苦笑说道:“倒也不是就一定不能进攻不过。这样做有失道义,或许会遭人诟病”
赵弘润闻言皱了皱眉,沉默不语。
所谓的道义,可以理解为是当世的舆论,无论是对一个人还是一个国家而言,都是非常重要的衡量标准,关系着世人的看法,以及与别的国家的外交,所谓『得道者多助c失道者寡助』,其实说得也就是这么一回事。
沉思了片刻,赵弘润吐了口气,释然道:“罢了,就让他们将尸体连带着武器装备都带回去吧暘城君熊拓多半打算将这些战死的楚兵的装备分发给那三万熊琥军,哼,未见得会如他意。”
平心而论,赵弘润是不情愿任由楚兵们以收敛战死兵将尸体为借口,顺道将那些武器c铠甲也回收,不过这件事既然上升到了国家的道义层次,他也不敢轻易造次。
不过一想到这些武器c装备暘城君熊拓十有会分发给那三万熊琥军士卒,他的心情稍稍好了些,毕竟在他估算中,那三万熊琥军士卒在回到楚营后有多半可能会与熊拓麾下的军士发生矛盾。
若是那两支楚军相安无事地相处着,那赵弘润只有自认倒霉,可若是那三万熊琥军士卒与熊拓军的士卒爆发过矛盾,那么如今那些人得到了兵器c甲胄,万一两支楚军再发生些什么摩擦,相信那场面必定会十分精彩。
事已至此,赵弘润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而此时,楚将宰父亘所率领的大军仍在向前推进,可待等大军距离那片枪林仅二十余丈远时,所有的步兵们都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唯有一营五千名楚兵仍在举着盾牌一步步走向魏营。
很显然,宰父亘也是考虑到魏军的反应,因此没敢让全军都前往搬运尸体,以免让魏营内的士卒产生误会。
只见在魏营营墙上众多浚水军魏兵的密切注视下,那五千名楚兵顶着头皮,双手举着盾缓缓来到那片枪林附近。让他们送了口气的是,魏营内的魏兵们并没有趁机攻击他们,只是举着机弩对准着他们,防备着他们耍诈而已。
见此。那些楚国步兵们也没敢造次,老老实实背起地上的同泽的尸体,转身便返回大军所在。
五千名步兵,尽皆如此。
而待等这五千名楚国步兵来回几趟搬空了长枪林那一带的尸体与武器,企图穿过那片枪林继续搬运魏营营墙脚下那些尸体时。终于有一名浚水军的千人将忍不住了,一把夺过附近一名弩手手中的机弩,扣动了扳机。
只听嗖地一声,那枚从机弩射出的弩矢直接钉入了一名楚兵身前的地面上,整杆弩矢插在地上微微颤抖。
“到此为止了!若再敢向前,立杀之!”那名千人将怒意浓浓地威胁道。
赵弘润与宫渊转头望向那名千人将,却见那千人将正对着身旁一脸担忧之色的魏兵犹愤愤不平地骂着:“怕什么?我又没射杀他们,犯什么军规?!这些楚狗杀我大魏军民时,可曾遵从过什么道义?!”
见此,宫渊张了张嘴。仿佛想呵斥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而赵弘润则是面无表情地思索着。
他并不认为那名千人将有什么说错的地方,可问题在于,楚国可以不在意他们在国与国之间的舆论或口碑,但是大魏却不能不在意。
就拿赵弘润来说,不可否认,他心中一直抱持着报复楚国的心思,但那顶多只是让楚国蒙受巨大的损失罢了,难道说,待等他有朝一日反攻到楚国境内时。他也学楚人的战争方式一样,纵容麾下的士卒去烧杀抢掠?
那与楚国的那些熊氏王公贵族又有何区别。
『算了还是回帐想想下一步吧,经过这一仗,暘城君熊拓应该不会再强攻我军营寨了。』
与宫渊打了声招呼。略有些疲惫的赵弘润自顾自回帅帐去了,毕竟以所谓的道义说服自己不趁机射杀那些楚兵,反而让他们将尸体连带着装备都搬走,这种事他其实也无法接受,索性眼不见为净。
楚军,终于徐徐撤退了。
因为那名千人将的威胁。营墙脚下的那些楚兵的尸体,那些楚兵们最终也没敢来搬运。
而楚将宰父亘倒也不在乎那么寥寥数百人的武器装备,见大部分战死的兵将尸体与武器皆已回收,便当即下令了全军撤退。
这一仗,楚军损失了将近一万七千名士卒,而其中有至少一万五千人是步兵,可想而知在这场仗中楚军步兵的消耗都多么的巨大。
然而,当暘城君熊拓听到了这个伤亡数字后,他却并不满意。
并非是因为伤亡人数过多,而是这个伤亡数字,还未达到他给予宰父亘的三万人的标准。
这不,当宰父亘等将领一回到营寨,熊拓便将这些个将领叫到了帅帐,沉着脸质问缘由。
宰父亘与子车鱼是相处多年的同僚,因此并没有推卸责任,只是默然不语。
见此,子车鱼抱拳向熊拓说道:“公子,此事不关宰父,是末将逼迫他下令撤兵的,因为末将针对当时的战况判断,再行强攻也难以攻克那座魏营,只是增添无谓的伤亡与其白白消耗兵将的性命,还不如想想别的法子。”
“别的法子?”暘城君熊拓闻言气乐了,心说要是有别的法子可以尝试,本公子还会叫那些兵将去白白送死么?
可就在他拿眼睛瞪着子车鱼时,却见子车鱼抱了抱拳,低声说道:“若公子不计兵将的伤亡,末将这里倒是有一策,可以尝试一番。若顺利的话,则那座魏营形同虚设;可若是不顺利的话,数万兵将顷刻间丧生”
“”熊拓张了张嘴,望着子车鱼满脸的严肃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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