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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0.笠泽幽暗往事,大龙不哭,给你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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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后锦觅仙子若嫁与我为妻,必会受些委屈。锦觅仙子可会嫌弃?”润玉温言软语,柔情蜜意。

    “不委屈啊,我觉得,还挺划算的呢。”锦觅粲然一笑,旋即目含期盼:“小鱼仙倌,那我们什么时候灵修啊?”

    润玉被她一噎,血气上涌,俊脸微红:“呃不着急。”

    邝露正端着托盘往花厅去为他俩布置早饭,不想却看见这样一幕。

    邝露摇摇头,叹口气,论家庭教育和自我提高的重要性。这刚签了婚书,就要灵修。锦觅啊锦觅,你只是吃了陨丹,不通情爱,怎的连智商也一并没了?是否陨丹里的一味药与她体质相冲,也未可知。又瞧着润玉那少男怀春的样子,心下摇头,这天界的神仙,活了许多年,于情爱一事,却还如此单纯,果然是言情小说看得太少。润玉,你倒是行了那克己复礼,端方持正的君子之道,殊不知,这懵懂少女,最吃霸道总裁强势壁咚的人设。你现在如此君子,以至于后来被亲弟弟截了胡,也怪不得别人。

    除了外貌,不管从哪个角度看,两人都并非良配。智商自不必言,人生追求?邝露实在想不出锦觅的追求是什么。至于这道德感,不提也罢,狐狸仙害人不浅。

    且说这锦觅身为水神与先花神之女,如今身份已明,自然是要女代母职,晋升花神的。天后荼姚一心想要旭凤娶了那鸟族公主穗禾,孰料旭凤却三番四次违她心意,非锦觅不娶,直把那荼姚恨的咬牙切齿,欲除之而后快。这不,锦觅受封仪式上,缘机发难,三言两语,就让锦觅下凡走了一遭。

    这十几日,邝露陪伴润玉值夜,时不时见他低眉敛目,以手支额。定是又元神出窍,梦中陪伴锦觅去了。也只有这个时候,邝露才敢明目张胆的欣赏男色。鬓若刀裁,眉如墨画,一眉一眼,似都要刻到心里去。邝露盯着那张脸,目不转睛,不由有些痴了。

    方才,润玉元神早已回归,却感觉一道目光,沉沉落在自己身上。良久,周遭一丝声响也无,只听得到邝露轻浅的呼吸。她难道是睡着了?润玉睁开眼睛,只见邝露以手托腮,美目盼兮,巧笑倩兮,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见自己睁眼,邝露眨了眨眼睛,眼神中有一丝慌乱。

    邝露正花痴,当场被抓包,也不见她如何紧张,既然演戏,不如演足全套,何必扭扭捏捏,徒生尴尬。眨了眨眼后想出一套说辞,朗声朝润玉笑道:“依我看,殿下方是六界第一美男,火神殿下不如夜神大殿多矣。”

    “哦?愿闻其详。”润玉不妨她竟大方说出这样一番话,心中隐隐有些期待。

    “在邝露眼中,殿下是真正的谦谦君子,卑以自牧,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要她夸奖润玉美貌,却是如何说得出口,只得想法转移视线,“火神殿下口口声声爱慕锦觅仙子,却不顾规矩,私自入了轮回,追随锦觅而去。听闻当时月下仙人也在场,您说,他会不会假公济私,将这两人绑在一处?”顿了顿,接着道:“明面上,二殿下为护锦觅下界,然则他如今肉体凡胎,又如何相护?如若月老未绑红线,他俩这一世都未必遇得上。为一己之私,置天界门户于不顾。哪里比得上夜神殿下,上对天庭,日日尽忠职守;下对锦觅仙子,夜夜元神相护?两方一比,高下立见。”

    邝露绞尽脑汁说上许多,吹了个大大的彩虹屁,只盼能转移他的注意,好教他忘记自己方才的逾越之举。润玉见她侃侃而谈,就事论事,颇有一番见地,倒是自己想的太多。听得邝露提点,此刻锦觅正在旭凤的北苑山庄盘桓,他二人此番下界,定有一番纠葛。自己再不出现,恐怕就迟了。

    只是这六界第一美男之说,从何而来?

    邝露见他心下迟疑,添上一把火:“天后早就瞧锦觅如那眼中钉肉中刺般,也不知她此番下界,是否会有危险。”

    润玉心中一凛,荼姚心狠手辣,锦觅恐怕有难。

    “邝露,我去凡间一趟,片刻就回。”润玉打定主意,匆匆下界去了。

    “殿下万事小心。”邝露起身一福,目送润玉飘然远去。

    可算是圆过去了,邝露拍拍胸口。

    去吧去吧。可惜你这默默养成,又如何比得过人家的干柴烈火?润玉,你心之所求,注定镜花水月,徒劳无功。

    这两日,润玉始终眉头紧锁,忧心忡忡。彦佑只言片语,牵出簌离往事。忽堕鲛珠红簌簌,邂逅今朝不相离。洞庭一行,顺藤摸瓜,抽丝剥茧,竟勾出他被浮梦丹尘封的幼时记忆。

    清晨,落星潭畔。润玉坐在湖边一块大石上,陷入沉思。

    “殿下可是想起什么来了?”邝露见他眉头一皱,忍不住追问。

    “不过一鳞半爪而已,都是些年深日久的噩梦。”润玉声音缥缈,那些剜角剐鳞的童年往事,只稍稍忆起,便痛入骨髓。润玉猛然阖目,良久,方才舒了一口气,缓缓道,“邝露,你可知道,那时候我最害怕的是什么吗?”

    “可是寒冷?”

    润玉心中一震,抬眼看向她,她竟然懂他至此。

    邝露再也忍不住,眼泪似珍珠一般扑簌而下,嘴唇颤抖,声音哽咽:“学医之人都知道,失血过多,会全身发冷打寒战。殿下当时只是个小小孩童,却被娘亲”她如今连说都不忍说,实在想不出,簌离要有多冷的心肠,才对亲生骨肉下此狠手。

    润玉眉头紧锁,脸上每一寸肌肉都在颤抖,“邝露,你知道么?每一天,我都恨不得一死了之,等我再大一些,便极少以真身示人,鳞片下那一身伤疤,丑陋,屈辱,实在不堪。”言罢,望向潭面,潭水微微起澜,他的目光中似乎也有潮水翻涌,闪烁不定。

    邝露低头看着他,泪眼迷蒙中,润玉骨节分明的右掌搭于膝上。平日里那执笔持剑,布星控水皆稳如泰山,镇静自若的手,此刻却青筋暴起,剧烈颤抖。哪里还有半分冷静自持的模样?分明就是个受了伤的孩子,不知所措,茫然若失。

    当这个平素强大冷静的男人,在她面前毫不掩饰的展现自己全部脆弱的时候,邝露的心防已经全线崩溃。她不由握住那只颤抖的手,紧紧的握着,仿佛要把自己的体温都传递给那个被剜角剐鳞,血透重衣的孩子,让他不那么冷,不那么痛。

    润玉只觉一双柔若无骨的手握住自己的右掌,温软滑腻。他觉得自己应该躲开,却不知为什么没有动弹。抬眼望去,只见邝露的眼泪如洪水倾泻,一滴一滴地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她的鼻翼轻轻翕动着,温热的呼吸打在他的手指上,又痒,又暖。

    润玉看着邝露,她哭的这样伤心,是为了笠泽的那个鲤儿么?忍不住想伸出手抚她的发顶,伸至半空,手指微微握拳,还是放下了。

    半晌,邝露哭声渐歇,理智回归,她方才做了什么?抬眼望向润玉,他正静静地注视着自己,俊目中盈着水光。那眼神,仿佛在告诉她,你怜我之伤,感我之痛,我都知晓,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谢谢你。”

    既然他没有躲开自己的手,自己也不必如此刻意。润玉,不管你以后如何待我,我只要能护着你,就够了。邝露展颜一笑,泪光璀璨,却并未放开手:“不知殿下还记得么?其实,我曾见过殿下真身的。”

    润玉当然记得,连邝露都不知道,这句话对他有多重要,柔声道:“记得,你还夸了我的尾巴好看。”

    “是啊,那时我为了躲懒,偷挖了娘亲酿的酒,躲在树上睡觉。喏,就是那棵树。”邝露指了指身后那棵海棠花树,不着痕迹的丢开了手,“后来,被殿下的哭声吵醒了。”

    润玉一时怅然,又松了一口气:“当时我被母神责罚,说起来,还要谢过你的救命之恩。”

    两人想到当时情景,心有灵犀,相视一笑。

    “殿下您不正在报恩么?许我璇玑宫片瓦遮身,护我周全,助我渡劫,邝露感激得紧呢。”邝露轻松笑笑,“若是我现在夸殿下尾巴好看,您一定会认为我在宽慰您,可是,我老早就夸过了啊,那条月华粼粼的龙尾,真美。”望向落星潭,潭面波光粼粼,邝露眼波流转,“所以,还望殿下千万不要自伤身世,没有人能选择自己的童年。那些被亲人强加的屈辱,也许也许是另外一种保护。”

    是保护么?润玉本以为自己被娘亲所厌弃,难道?他突然灵光乍现,回忆纷沓而来,一时激动的跳将起来,“邝露,陪我再去一趟洞庭湖!”

    “是。”邝露誓死相随。

    一步三叩首。二度前来,没有了第一次咄咄迫人的冷然逼问,只有无尽的孺慕和懊悔,隐隐还带着一丝期盼。立于云梦泽前,虽被拒之门外,夜神大殿一撩衣摆,昂然下跪,三跪九叩,一丝不苟。旁人如何看,由他,随他。我自跪叩母恩,无他,盖天地人伦尔。八百里洞庭湖底,只听得夜神大殿的声音如昆山玉碎,清越绵长,“是孩儿错怪了母亲,孩儿今日不求母亲原谅,但求来日方长。孩儿相信,总有咱们母子相认,得享天伦的那一日。”

    邝露望着眼前跪伏于地的磊落男子,暗下决心,润玉,你既求来日方长,我便许你这一世的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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