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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三章 惊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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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舞会间歇时,一袭绛红色斜肩长裙的徐晨星端着鸡尾酒翩然而至,凑近醉意微醺的苏莱,轻轻跟她手中的杯子碰了碰。

    “师姐,新年快乐哦!”

    苏莱扬起秀眉,莞尔一笑,“同乐。”

    晨星在她身旁坐定,向周围顾盼了一番,附耳低声嗤笑道:“你家阚美男可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舞会才开始没多久,人就不见了呢。”

    苏莱眉心微蹙,抿了一口吕萨吕斯酒堡的进口干红,却觉得舌底有些发涩。她忽而想起什么似的,“计划照旧?”

    晨星诡秘地一笑,“一箭双雕,何乐不为?”

    酒杯边沿再次相碰,晨星心中却仿佛听到了梦破碎的声音。常轼,你可别怪我心狠无情,为了给某人重重一击,只好让你连带着受点委屈了。其实,这也是你应得的。没有因,何来果?若是你不偏心于高菲,或是对我残存一星半点儿的温情,我也不会出此下招。这都是你害我的都是你

    她仰面将血腥玛丽一饮而尽,又用餐巾揩掉了唇边殷红如血的留痕。

    “这都是你的啊”高菲呆呆地凝视着阚侃递过来的睡衣套装,蹙着眉拎起上衣,搭在身前比了比。

    阚侃上下打量着她,温柔却促狭地笑道:“瞧你这话说的,家里的睡衣当然都是我的。大是大了点儿,可谁让你这加菲猫体重不达标,只好将就着穿咯。”言罢,他推开一扇卧室门,“请吧。我睡在你隔壁。”

    躺在阚侃亲手铺好的被窝里,高菲心中百感交集,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她仿佛能透过墙壁听到他匀稳的呼吸,甚至能窥见他熟睡的面容,嗅到那熟悉的阳刚气息。

    与他初次相遇时,她便在夜晚的列车上铺如此平躺着,同样听得到他的鼻息,加之火车在铁轨上扎扎的声响,还有忽然,隔壁传来一声轻咳,恰似呼应了她心底雪藏的千丝万缕怀念。那晚他也在咳嗽,用药之后倒是好多了。

    那瓶喷剂原本是常轼所赠,她不由得想起今晚意外收到的微信。不知常轼是否与女友闹了别扭,甚或是她已得悉常轼与我的往昔之情,就此迁怒于我?

    高菲猛然侧过身去,床垫轻轻吱呀地应和一声。难怪他最近这次出差时,我总觉得柯耐的态度古里古怪,偶尔还含沙射影,好像话里有话。想到此处,她又不自觉地翻了个身。

    “睡不着么?”

    这一声问话惊得高菲险些跳出被窝,赶紧把被角往上拉了拉。

    “嗯,快了。”

    隔壁沉默片刻,“头还痛吗?”

    高菲按揉着太阳穴,认真感受了一下,“好像已经不疼了。放心吧。”又过了一阵,她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床头忽而冒出的身影吓得她急忙坐起。

    阚侃将手轻按在她肩头,“躺着别动。我担心你经历今晚的事情以后,心里憋闷,睡不着觉,过来放一段安神催眠的音乐,省得你一只只地数水饺了。”

    高菲奇道:“你怎知我睡不着时数的不是绵羊?”

    阚侃顽皮地挤挤眼睛,咧嘴一笑,似乎欲言又止。

    “好哇!你从第一次见我就在偷听”高菲正欲抬手捶他。

    阚侃拉住她作势挥来的拳头,“我当时听了只觉得有趣,外国人数绵羊是因为sheep和sleep谐音,而文的‘睡觉’与‘水饺’才是谐音。加菲猫同学,你可真够机灵的。”

    说着,他转身打开了卧室门口的智能音响,将音量调得极低,轻柔舒缓的班得瑞乐曲渐渐淌进卧房内,如瑞士高旷山间空灵的微风与澄澈的甘泉沁入高菲心中。她默默注视着他在床尾回眸微笑,直至那傲岸的身影消失在卧室门口,才安心地慢慢闭上眼睛。

    “啊!不要!不要!”

    凄厉的哭号骤然响彻室内,刺破了深夜的阒寂宁谧,高菲的床头灯渐渐亮起抚慰人心的橙色暖光。阚侃闻声赶忙翻身下床,赤脚从隔壁奔过来,结实的手臂揽住她悚栗不已的肩头。

    “怎么,做噩梦了?”阚侃轻柔地摇着她,仿佛要将她带离那个痛彻心扉的梦魇。高菲啜泣着,紧紧抱住他劲挺的腰身,眼泪抑制不住地沾上他柔软的衣襟,慢慢洇湿成一片雨云。

    “我梦到一个女孩,从很高c很高的地方掉了下去,像脆弱的瓷娃娃那样,摔成了许多碎片,其中一片冲我飞来,扎进了眼睛里”

    阚侃俯身坐在床边,双手捧起她梨花带雨似的面颊,借着温暖的橙光关切地凝视着她婆娑的泪目。

    “菲菲,看着我,”他语调轻柔得像是在哄慰一个婴孩,“那只是个梦而已,现在都过去了。不怕,有我在。”

    高菲的呜咽声渐渐转低,抬眸注视着阚侃。

    “可是,那个梦特别真实,感觉就像曾经发生过一样。当时,我站得离她那么近,看得一清二楚”

    “乖,今夜好好休息,”阚侃慢慢扶她躺下,“明天我就陪你去趟医院,看孙医生怎么说。咱们先不去想它。”他调暗了床头灯,轻轻握住高菲的手,哼唱起他幼年时养母常用来哄他入眠的闽南歌曲《重回故乡》:

    难忘的这条溪

    啊怨叹水流声

    在仑头来看着

    故乡的夜景

    高菲只觉得婉转温馨,对歌词似懂非懂,犹似伴着催眠曲一般,睡意浓浓地袭上来,眼帘渐渐地垂下去。直至她呼吸平稳,如婴孩般安心地蜷伏在被子里,阚侃才轻吻了她的额头,又蹑手蹑脚地回到自己的房间。他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靠里的位置取出一只小药瓶。他轻叹一声,将小瓶握在掌心。

    也许,冥冥之中自有难违的天意。当初相识赠药,是否正暗示着我们将共同历经风雨坎坷,病痛折磨?若是当真如此,无论高菲曾经历过何种惨痛的剧变,也无论她在心灵的某个死角遗落了什么凄凉的回忆,我都祈求上苍眷顾怜惜这个自幼患病c终能得愈的女孩。不只为了她是我心之所系所爱,更因为她的纯洁与善良。

    翌日是周六。从医院出来,阚侃陪高菲在附近的一处街心花园散步,他关切地瞧着眉心微蹙的高菲,捏了捏她的手。

    “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孙医生说没什么大碍,可能是你的部分记忆在逐渐恢复,是件好事呢,别太焦虑。”

    高菲轻轻摇摇头,“我倒不是在为这事发愁,只是”

    阚侃见她翘睫之下眼波微转,露出几分羞涩为难,大概已猜到她的心意。

    “无论因为什么,既然你不能再与柯耐同住,那我就顺路开车帮你把东西取回来吧,免得你们见面尴尬。”

    “没关系,我昨晚已经想明白了。该见的人,总归要见的。既然同在公司里,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高菲认真地转眸瞧他,“况且你一个人去了,也不知道哪些是我的东西呀。”

    当天午后,高菲借由常轼与柯耐约好,准备晚上待她外出看电影时,再上门取回自己的物品。阚侃本打算陪她一起上楼,但高菲坚称东西不多,有些日用品打算留给柯耐,独自收拾反能节约些时间。于是,两人约定阚侃过一会儿再开车来接。

    高菲踏入黢黑的客厅,抬手按开了屋内的大灯。柯耐的卧室关着门,自己的卧室门虚掩着。虽然她唯有昨夜没宿在此地,却仿佛远行许久方才归来的浪子,眼前的一切都已沧海桑田,悄然偷换了模样。

    她轻叹一声,径直走进自己的卧室,拉过立于墙脚的旅行箱,开始收拾衣物。衣服拾掇得差不多后,她又着手整理书桌。她忽然记起妈妈寄来的那箱旧物还塞在床底下,便俯身将它拖出来,用抹布轻轻拂去箱上的浮尘。

    高菲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只选几本重要的书带走。她用裁纸刀小心地划开封条,发现自己所料不差,那果然是一箱旧书。

    咦?她的视线突然被最靠右侧的一本吸引住了。她捧起来仔细瞧瞧:它有书本大小,裹着严实的牛皮纸,上面写着三个娟秀小楷——赠高菲。

    高菲怎么也想不起它的来历,正踌躇着要不要打开,卧室的吊灯却突然灭了。就在电光火石的一刹那,有人从背后如巨石般压了过来,猛然将她扑倒在床。她手中的东西“啪”的掉落在地,身陷噩梦般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

    “放开我!”

    高菲拼命挣扎,想从沉重的黑影下撤出身来,却被那人死死压住,热烘烘的刺鼻酒气毫无顾忌地喷到她脸上。她惊恐地感到那人贪婪无已地吸吮着她的脖颈和耳廓,又肆无忌惮地撩开她的毛线裙摆。这一举动使她惊觉,比死神更恐怖的东西正步步逼近。

    “救命!救命!”

    她声嘶力竭地哀嚎,奋力扭动身体,探出没被压住的右手在床上摸索,指尖堪堪够到自己放在枕边的手电筒。她扭头想朝床头的方向挪近,黑影却恰好偏头过来,将酒味浓郁的炽热双唇死命堵在她嘴上。

    求救的嘶吼瞬间凝噎,闷闷地发不出声,只逸出一丝“嗯嗯”的低微哀鸣。这仿佛更激起了入侵者的欲望,高菲骤然感到某样东西焦迫地顶住下身。她惊悚地猛然扭动身子,右手恰好抓到手电,随即拼力朝黑影打来。

    那人“啊”的惨叫一声,吃痛后翻身躲闪,手电开关也碰巧被滑开。高菲用手电直照向入侵者的双眼,逼得他退后一步,忙用手挡住猝不及防的强光。

    与此同时,高菲也被眼前的景象镇住了,定睛呆望着自己在心中痛骂了千百遍的入侵者。

    “常常轼!怎么是你?!”

    高菲的惊呼中夹着委屈羞愤的哭腔。在迅速理好衣裙时,她恍然意识到方才遇袭时,为何没听到大门那里传来丝毫开锁的声响,她进门前常轼多半已潜伏于柯耐的卧室中。

    可是为什么?他为什么要做这种令人不齿的龌龊事?

    常轼踉跄着退到屋角,按揉脑后的痛处,倚靠墙壁平复着喘息。高菲本能地顺势抄起搁在地上的裁纸刀,又奔到门口按开吊灯,与他相对而立,却无比落寞疏离,惊愕得好似在瞪视一个全然陌生的偷袭者。

    “你要做什么?”高菲将裁纸刀探在身前。

    “明知故问。”常轼不屑地咧了咧嘴,脑后仍感到丝丝钝痛。

    “干嘛这么做?”

    “我一直很爱你,高菲。难道你就看不出来,还是你故意无动于衷?”

    “爱?你这是打着爱的幌子在犯罪!”高菲明知无甚用处,却仍不自觉地握紧了裁纸刀。

    “犯罪?”常轼满眼通红地怒视着她,“你强加给我的罪名,我已经背负了五年,现在无非是罪上加罪,又能怎么样?”

    高菲声音发颤道:“你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当年,在我最需要清白的时候,你莫名其妙地消失不见,从没想过要为我辩解一句。现在,我又因为你失去了柯耐,你还有什么话说?”

    高菲蓦然一怔。重逢时,他便口口声声说我对不起他,究竟是什么意思?现在又说是因我与女友分手,这到底从何说起?她正欲开口发问,敲门声不期然地响起,恰似叩打在房内两人的心头。

    “高菲!高菲,你还在吗?”

    是阚侃!就在须臾之前,高菲还满心期盼他能立即现身,搭救自己于水火,可是现在她低眉看向凌乱的衣裙,赶紧抬手抚弄平整,故作镇定地扬声应了一句:“哎,就来!”

    她迅速俯身将散落在地的物品塞入旅行箱中,愤愤地斜了常轼一眼,示意他要沉默噤声,不可轻举妄动。她拖着箱子迈步走出卧室,轻轻合上了屋门。

    常轼噤若寒蝉地呆望着她消失在门后的背影,那道房门好似她对他再度封闭的心门。他倚着墙壁颓然滑倒在地,将沉重而晕眩的头颅深埋在双臂之间,静听着二人渐行渐远的脚步和箱轮骨碌碌的滑动声,仿佛碾碎了他心底尘封许久的热望与痴梦。

    那句旁人耻笑他c斥责他的言语再次响彻耳畔:

    同桌又同床

    风流又下流

    常轼不由得仰面苦笑。事发当时,只有我和高菲两人在场,这种闲言碎语倘若不是她传出去的,还会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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