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长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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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求真问道怎么着也算得上是出世之人,虽说天火大劫之后此道衰微。大多数入道者都借着这份寿数入世去了。不过姜家还是正儿八经的修道世家,所以是没有年节概念的。人间团圆中秋,山间一切照旧。

    白萤一向起得很早,他卯时起来,绕着长川小筑的外圈跑上半个多时辰。然后拎起不妄,照着姜元给他的剑修心法一招一式练上两个时辰。

    他当然有自己原本修习的心法剑式,只是在他连自己仇家都不知道的现在,一招半式他也不能显露出来。只能装作无知幼子,一遍一遍做着最基础的练习。等到他做完这一切回去冲完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基本就到用早膳的时间了。虽然通常这个时间姜元都还没从床上爬起来。

    今日也果然如此。

    黄栌似乎对这都很习惯了,她招呼着白萤吃完早膳,收拾干净之后就去做自己的事了。白萤就回到书房开始练字,他在书架上抽出了一本薄薄的字帖,是姜元手抄的。姜元的字实在太有个性,他一眼就看了出来。

    他将这本字帖摊开放在案上仔细端详了片刻,研了墨舔了笔之后,再下笔时已将字帖上的笔迹摹到了七分相似。

    后来等他将这字帖上的字都摹的十成十得相似后,他才发现整个长川小筑姜元只写了这一副帖子。再也找不着第二幅了。

    姜元日上三竿的时候爬起来,望着远山发了会儿呆才徐徐清醒。等她慢悠悠地洗漱完,已经到了午膳时间。

    长川小筑里的午膳向来是一道吃的,没什么主仆之分。

    按道理辟谷了的姜元根本不用劳什子用餐,毕竟同样辟谷了的黄栌做的饭菜真的令人不敢恭维,反正她本人也不吃。

    但是这几天姜元都陪着白萤一天两餐,除了早餐她起不来不吃之外,从没落下一顿。

    白萤觉得有些奇怪,却始终没有问出口。平常吃饭的时候,姜元总是会讲几句话想方设法地逗他,今天却异常地沉默,偶尔还会望向远处走个神。

    姜老爷子在长川小筑周围布下的禁足阵,活物一律不得进出,来上课的先生有令牌才能进出,不过今儿中秋,民间来的先生前两天就回家团圆去了。所以半桶水的姜元这几天就亲自上阵带着白萤看书,也不知道是诲人不倦还是误人子弟。

    “道德经”姜元看到书案一边垒着的一摞书里有个熟悉的书脊,她随手抽了出来,然后轻笑了一下,“这还是我的手抄本呢。”

    这是她两年前抄的,一直不知道塞在了哪个角落。

    姜元“今天学这个”

    白萤“好。”

    教到第四句姜元又开始走神了,不过说实话她本人对这些也是一知半解。实际上姜元本身对这本书不大感冒,不过姜家她那几个兄弟的名字都取自这里,她才翻出来看了看,虽然看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对了名字。

    “渊兮,湛兮。”走神回来的姜元没头没脑地读了这两句话。

    白萤“怎么了”

    “唔,你觉得这两个字怎么样”她说着提笔写了两个字。

    白萤看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姜元以为他说不好,本来就没什么精神的人显得更没精神了。

    白萤“我不知道他们什么意思。”白萤以为姜元是对他的无知感到失望。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谁问你它什么意思呀,”姜元又变得笑盈盈的了,“其实我也不知道它是什么意思,大概就是深远渊博这书里说的道,我从来都是有听没懂。”

    “可是你问我这两个字怎么样。”

    “前两天不是跟你说等你及冠了给你取字嘛,我觉得这两个字挺好的。”

    “是怎样的好”

    “渊湛、湛渊”姜元默念了两下,“当然是好听呀,嗯,湛渊比较好。你觉得呢”

    名字到底有什么意义呢,白萤从来不觉得名字有什么重要的,以前的他只有亘古而来的姓氏,和一个数字。姜元却这么执着地要给他一个名、一个字。他只是看了一眼她笔下的那两个字,说

    “好。”

    “唔,你要是觉得不怎么样也别勉强,反正还早呢。到时候你有什么自己喜欢的字,选你更喜欢的也无妨。”

    “不是,挺好的。”白萤抬头看着姜元,难得直视她。

    她说的及冠是七年往后的事情了,白萤却隐隐觉得自己在这翠竹掩映的小居里,不会待到那个时候。

    姜元今日真的疲得很,申时刚至她就撑不住要回房休息了,让黄栌不用准备她的晚饭,不过约了白萤晚上赏月。

    毕竟是中秋。

    晚上是黄栌把姜元叫起来的,黄栌看她清醒了就准备回自己屋子。

    “黄栌姐,和我们一起赏月吧。”姜元揉揉睡得迷迷糊糊的眼睛说。

    “你同阿萤一道看吧,我今日还有课业没做完。”

    “姐,你怎么就这么正经呢。”姜元没个正形的斜倚在榻上。

    “这叫普通,我的大小姐。”黄栌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你快点爬起来吧,阿萤已经在院子里等你了。”说完头也不回地出了这间屋子。

    姜元这才慢悠悠地下了榻,换了身衣服。山里的中秋夜,明月清光裹挟着不少凉意。

    黄栌也姓姜,是姜家旁支的一个孩子,不过那一支都是没有灵根的人了,黄栌却天生天资不差,在民间修道到底还是令人憧憬的,因此她幼时就被父母被送到了本家。

    她从来不会和姜元混在一块儿过什么民间的节日。

    白萤已经站在院子里石桌旁了,桌子上摆着黄栌准备的水果点心,和一壶在炉上小烹的茶。一抬头就能看到天空中分外团圆明亮的月。

    姜元出来的时候就看到那一袭白衣的小少年背对着她,微微仰头看着不远处山顶的一轮明月,月光清亮,牙白的光在他身后扯出浓浓的影。

    姜元“怎么不坐着”

    “小元姐姐。”白萤看她来了行了一礼才坐下。

    姜元也坐到了他身边的石凳上。然后挑了两只梨,一只给了白萤,一只自己抱着啃。

    “唔,挺甜的,你也尝尝。”她啃得口齿不清地说。

    白萤尝了一口,确实很甜,梨肉脆嫩汁水丰厚。

    姜元“阿萤,你会想家吗”

    白萤“”

    “我知道你不记得了啦,”姜元挥挥手又说道“不过应该也会想象一下吧,明月之下自己曾经的家应该是什么样的”

    短暂地沉默之后,小少年缓缓地说“不曾想象过。”

    玄家的传承虽然也是血缘,但那是因为走双修的路子,实际上亲缘淡薄。他终年在自己的谷里修行,见得最多的是一名来洒扫的道童。虽然最后的最后,他的父母用自己的性命换了他的一线生机,可是若让他回忆平常的温情,应当是没有的。

    “行吧,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心真不是一般的大。”

    “那等我足禁解了,下山周游你想不想跟着”

    “你要下山周游”白萤不解地看着她。

    “是呀,姜家子弟成年之后就可以自由下山了。我想北上看寒时雪覆之地,也想东流看万川汇集之处。世界之大,漫长一生困在这山间一隅有何意思”

    “如今修道者也没什么稀罕的了,何必和人争得你长我短倒不如仗着命长还有几分防身力量,玩遍九州。如此快事,怕是那古人得道升仙也不及吧”她也望着那明月,说的像是一番豪言壮语,也像是一番美愿。

    她说的不错。

    若世间人都能这般洒脱,那世间就没有过错了。

    “我不能同您下山。就算我说好,老爷夫人想必也是不会同意的。”

    “你怎么知道老爷子就不会同意”被泼了凉水的姜元愤愤回头看他。

    “只是寻常下山也就算了。周游九州恕阿萤直言,世间艰险,不是我不犯人就能换来人不犯我的。”

    你这小毛孩子倒是懂得忒多,姜元看着小少年一本正经默默吐槽。

    “你说的不错,可那又怎样我好歹也是结丹的修者,平常人奈我何。”

    那时剑修阵中,白萤看得出来姜元算小有实力,却未曾想她这么年少居然已经结丹。像白萤这种灵缨者为世间绝有。修真问道自然不是简单的事儿,寻常人结丹多数在三十往后,二十有余能结丹者已算天才。姜元才刚刚及笄

    可是她的内力似乎并不深厚,到底还是年轻了。否则那日阵中也不至于那般狼狈。再加上她平时似乎也不怎么勤加修炼,内力才那么浅薄,白萤默默地想。

    “世间修者已结丹的何其多,你出外游走能碰到的也并非都是侠义之士。”

    好吧,姜元听出来了这孩子是在说她弱。姜元也承认自己功力不够深厚,还有些难以与外人道的毛病。但是她可是很能打的好不好

    “算了,不同你说了,”姜元觉得这个话题没趣得紧,赶忙打住。

    白萤识相地闭了嘴。

    两人就默默分食着桌上的水果点心,一人一杯热茶廖解夜色寒凉。

    后来,那山巅之上升起了一轮明星。

    今日月极亮,星辰黯淡。哪儿会有星星升起呢

    白萤先看见了,后来姜元也看到了。

    姜元“灯会终于开始了吗”

    “嗯”

    “山下的镇子里,到了中秋就会办灯会。手艺人扎许许多多的灯,挂在门檐儿上的,拎在手上的,放入河中的,还有这种,升入夜空的。”姜元尽职尽责的给白萤解释了一通。

    在她说这话的功夫,那灯渐渐飘满了夜空。一盏两盏到明及满目。

    白萤“为什么要放灯”

    “给羁旅的家人指路。月明星稀,前路难辨。这灯叫长平灯,也是祈祷在外不能归家的亲人能平平安安。”

    “长平灯”怎么又是长白萤不解。

    “你是不是在想,长陵这地界怎么什么东西的名里都带个长字啊”姜元收回落在灯上的视线,望向白萤,笑眯眯的带着点揶揄。

    他确实这么想了。有种被抓包的感觉,一时间他的视线像是被姜元的视线给抓住了,居然移不开。

    她的眼里又盛满了光。

    鬼使神差的,白萤这样想到。

    “我以前也这么想过”

    “啊”白萤以为自己刚刚所想又被她洞悉,难得有些无措。他看不见,自己的耳垂在渐渐变红。

    姜元没料到他这么大反应,接着说“长陵确实还有很多名字带长的东西啊,山下有家长乐楼,以后带你去玩儿。你知道我那天喝的酒叫什么吗”

    “什么”还好不是,他默默松了口气,却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何紧张。

    “叫长相思。据说还有一种酒叫长相守。你说这人怎么就这么喜欢长长久久呢”

    白萤答不上来,他从来没想过长久。

    这时候山巅上漫空明灯中的一盏飘飘忽忽的到了他们的头顶上。

    “今夜无风啊。” 白萤看着那盏缓缓下落的灯皱眉道。

    确实,山间林影几乎都不曾飘摇,按理说这灯也飘不到此处。

    姜元看着那盏灯不说话,一直到那盏灯飘进了姜老爷子所设结界之内,她的嘴角染上了浅浅的弧度。

    白萤也感觉的到,萦绕了姜元今天一整日的没精打采都在此时荡然一空了。

    那盏灯缓缓地,稳稳当当地落在了他们身前的石桌上。在这之前他们已经可以看清上头写的字了。

    “念吾元愿喜乐安康今辰静好。”

    灯下还系了一只锦袋,姜元把它取了下来,锦袋上系着一份小纸条。她仔细地将那纸条展开,借着长平灯的余光读着。

    从白萤这里看不见那纸条上写了什么,却看得见她的笑容渐渐加深,直至开怀。

    读完了,她把纸条叠成了一个复杂的小方块,收进了锦袋里。将那只锦袋系在了自己腰间。

    这个时候她看见白萤的表情,是有些好奇但是忍耐的模样。她站起身轻轻拍拍他的脑袋说“回房吧,山里露重。外头待久了不好。”说完便回了自己房里。

    对那盏灯,那封信,那只锦袋,未有只言片语。

    还留在石桌上的长平灯已经灭了,然而那上头的墨迹在月光之下依旧份外鲜明。

    白萤觉得自己好像有些胸闷,不知道为什么。不过连着手脚也有些冰凉,他转念想,可能夜寒,这凡人的身子骨有些不耐了。

    于是他收拾好了石桌上的东西,也回了房间,带着那灯上写着三行字的一方纸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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