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浪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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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维看见他师尊走到了这片空地的正中央,便拉着李晏退到了一旁的林子里。

    “怎么了,师兄”

    “师尊在放神识搜查,我们站在那里会打搅到。”

    李晏若有所知地点点头。

    白湛渊本以为能搜到一星半点的灵气,却是丝毫也没有发现,此间的一切皆是死物一般寂静。他停了下来,转过身回看梨花谷,那水榭遗址正在此处的正北方,这是这地方阳气最足的地方,应当是不会有错的。

    于是他干脆拿出了不妄,以剑镇灵刺入此间灵脉所过之处,霎时间飞沙走石平地而起,整个地面都被翻转了过来一般。

    李晏第一次如此直观的领略到她师尊的强大,她终于明白话本里那些一个人的力量强大到天地为之色变,在现实中是真正存在的,甚至就存在于她身边。

    对于这个世界,她有了前所未有的向往。

    这片山岗除了细碎的岩石便是近乎黑色的土壤,如今三尺之地都凌空十丈,那地下混了些什么分毫必现。

    下一秒不妄凌空而起,在沙石纷落之中精准地接住了一只方匣子,转瞬飞回到了白湛渊手上。

    那双招子尖得堪比田鸡的莫公子,一眼就看清了那匣子上布着的环环阵法。

    “师尊,您找的这是什么”他想这绝对是个不得了的东西。

    白湛渊却状似并不在意,他直接将这匣子丢给了莫维对他说“在我们回到南岭之前你可以试试打不打得开。”

    “是,多谢师尊。”莫公子跟看见了金矿的守财奴似的,抱着匣子便不撒手了。没办法他一个热爱阵诀的修者,奈何身在这阵诀之术早已没落了三百年的明成年间,他这辈子见过最诡谲的阵法就是他师尊曾经施展过的了,可是他的师尊对阵诀这块儿从来都是讳莫如深,从不肯多说一言。

    在这匣子被取走的瞬间,白湛渊看见整个盘踞在梨花谷之下的灵脉都四散而去了。

    怪不得此地看着像是一处福地,灵气清盛,原来是有人造了灵脉。

    他不着痕迹地看了那匣子一眼,如今“一”已出世,后边三件估计也不会远了。

    “师尊,那魔修金众玉不过是实力平平之辈,却支撑了覆盖整个梨花谷的幻阵如此多年,是这件东西的功劳吗”莫维身为阵诀修者,自然在这匣子出土的瞬间明白了,那水榭只是生门,让他们看到的生死合一,不过是为了掩盖真正的死门在何处而打的马虎眼。这地方才是真正的阵眼。

    “不错。不过它被埋在这里,并不是一开始就是为了作为幻阵阵眼,只是刚好被有心人利用了而已。”

    “有心人”

    莫维刚刚反问了一句,白湛渊还没来得及回答,脚下的地面就发生了剧烈的动荡。

    “是地动”李晏惊呼一声,已经被她师尊带上了剑,飞到了半空中。

    他们脚下的那块地方,失去了基石一般滚落了一片,冲散了山岗下方本就残缺的林木,轰隆隆的好似泥龙滚地。

    “那是什么”李晏在那些泥土里看到了些不对劲的东西。

    莫维早就察觉出那些是什么,他看了自家师尊一眼,得到首肯便御剑而下,随即从袖笼中拿出一串卷轴抛洒而下,同时左手成诀,天地灵气以他自身真气为媒介涌入卷轴之上的阵法之中,然后从阵法上翻涌出无数携带灵气的绳索将那泥土中翻滚的东西一件件择了出来,规规矩矩地放在了山脚下没受到山岗滑坡影响的地方。

    “三师兄的能力可真是方便,当真居家旅行必备良品。”李晏小小声地嘟囔了一句。她自以为自己师尊是没有听到的,只是她看不见荊泽君那万年如“一”的唇角勾起了一些浅浅的弧度。

    又过了一会儿,整个山体终于停止了晃动,白湛渊才带着李晏御剑到了山岗下。

    那些清理出来的东西都是白骨,全部是自那火后重生的林木下翻滚出来的。

    “这些,都是他们残害的人”数量可不止十七八个,李晏只是粗略扫了一眼,感觉这怎么着也得五六十号人。

    “恐怕除了砀山镇上的人,更多的是路过此地的外乡人。”莫维回她说,然后语气一转诧异道“这尸骨成山的,你居然一点儿都不害怕吗”

    “啊”李晏又仔细看了下这大堆尸骨,“好像确实没什么好怕的啊,它们现在还能起来作祟不成”

    “哈哈哈,现在确实不能,不过真遇上了凶尸作祟,可就不是闹着玩儿的了。”

    “莫要说笑了,去查看一下,有没有能理出身份的人。”荊泽君一声令下的三徒弟就得闭嘴干活了。

    李晏也默默地跟了上去,这些尸骨是真的都只剩白骨了,有些腐化得连衣衫都不剩,你的胫骨我的肱骨都混在一起,七拼八凑一个人分不出个你我他来。

    她转了一小圈,看到那边白骨堆下露着一截儿还算质新的袖子,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不大好的事,就伸手想去将这截袖子拉出来。

    在她碰到那袖子之前,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她拉远了一些,是她的师尊。

    白湛渊将李晏带到了身后,然后放出一缕真气化绳,将那东西拉了出来。

    是这尸骨堆里唯一一具骨肉俱在,没有化成白骨的尸体。

    只是尸体埋在异常湿润的腐土之下,整个尸身都已经膨胀得看不出原样了。

    “死亡大概三到四日,腐坏程度很高。这衣着样式就是这一带流行的。”莫维仔细查看了一番说到,“他带着一块长命锁,这样式有些眼熟啊。”

    李晏仔细地看了看那把系着红绳的银质长命锁,并不是很精致的模样,银子的质地也不好,上头的纹样更是十分简单。

    “阿降,她有一块一模一样的。”

    “这么说,这就是那小丫头的哥哥”莫维点点头,看向了白湛渊。

    “将这具尸体收好带回去,是不是真的是阿降姑娘的兄长还需查证,其他的尸骨就不是我们能管的了,都交给砀山的官府。”白湛渊吩咐道。

    “是。”莫维领命,又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卷轴,捏了个诀就将这尸身收了进去。

    李晏这几天看着莫维从那袖子里掏出无数东西,又装进了不少东西了,不禁叹道“三师兄这袖子可真够神奇的,到底能拿出来多少东西”

    被当成聚宝盆的莫维眉脚一抽,正准备好好说教一番的时候他师尊却先开口了“那是袖里乾坤,一种收纳的法器。待回了南岭受了戒律,你也会有的。”

    没等李晏,莫维却先震惊了,要知道他自己的乾坤袖可是在他二师兄手下生生当了一个月的搬砖工才换来的。

    “多谢师尊。”李晏说。

    他们一行人回到客栈的时候,砀山镇上的人们早已被梨花谷的地动所惊,官府已经派了人前去查

    探。

    阿降不太敢和白湛渊搭话,看见李晏就凑了过声问道“晏姐姐,刚刚梨花谷那边怎么了,好大的动静,这儿都感觉摇晃得很。”

    李晏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有些为难。

    “是你们和那里头的妖怪打架的动静吗,你们是不是已经降服它了,那、那你们找到我哥哥了吗”

    白湛渊察觉了李晏的有口难言,示意了一下莫维让她把这小丫头带走去确认一下那是不是她哥。

    于是任劳任怨的莫公子就接了这件不讨好的差事,领着阿降去客栈后院,然后选了个僻静的地方隔出一片空间后,放出了那具尸身。

    李晏再见到阿降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梨花谷一事算是终结,他们一行人准备出发回南岭的时候。

    小姑娘收拾得干净整洁,整个人虽然还是瘦瘦小小的,却也有一番精气神,脊梁总是笔直的,只是她眼角发红,双眼里血丝满布。

    李晏想去安慰她一番,可是她并不擅长这个,于是只能一路上更加照顾她一些了。

    莫维依旧艰苦勤奋的担当车夫的角色。他嘴角叼着根草默默地哼着小曲,他想起自己师尊刚刚特意问了自己那捡来的小丫头是怎么认亲的。

    “那是她兄长”

    “据阿降丫头指认,应当没错。”

    “她怎么认的凭衣着配饰”

    莫维想起那小丫头在看见尸体时强压震惊绝望的模样,有些同情她。“她说她兄长右耳之后有一块铜钱大小的胎记,那尸体耳后确实有一样的特征,应该错不了。”

    于是他师尊又准备捡一个小丫头回去,幸好这回没说收做弟子,不然,玄山门尚直君咬着狗尾巴草想,不然等回去了小师弟还不得疯

    一路山风平浪静,梨花谷本就毗邻南岭,又带着一个为母求医的小丫头,他们一行人很快就回到了南岭玄山门。

    玄山门建在建在三百余年前没落的修真古族玄氏的旧址上,此处崇山峻岭钟灵毓秀,确实是适合修真悟道的地方。

    只不过原本玄氏住宅建在山谷之中,不过白湛渊创立玄山门时,虽选址南岭玄山,却将玄山门的主殿浪华殿建在了半山腰上,后来陆续建造的其他殿室院落也随之坐落于各个山峰之上。

    主峰上只有浪华殿以及白湛渊的大弟子尚方君的殿室,原因无他,白湛渊虽是玄山门宗主,但他已经有近百年不再主理门内事物,他的大弟子沈措才是现在的掌门。

    当他们到达浪华殿的时候,二弟子顾俣,顾尚廉已经在这里候着了。

    “这位便是阿降姑娘,尚直当与你说过事由了。你便同她回乡尽力救治她的母亲,将其好生安顿后再回来,可徐徐来之。”

    “是,师尊,弟子领命。”

    顾俣其人,虽是医修出身却精于炼器,平日里深居简出,最长一次莫维有五十余年未曾见过他,养得一身冷白皮,然发质略差,经常枯黄不堪粗糙非常。五官精细却眼黑略浊常无神彩。实属生得好养得糙的典型。

    “这位是你的小师妹,名李晏。”白湛渊对着顾俣介绍了一下站在他身侧的李晏,然后对她说“李晏,这是你二师兄顾俣,字尚廉。”

    “见过二师兄。”她作揖施礼。

    “噢,小师妹好,不必拘谨,随意相处就好。”顾尚廉说话的时候永远都是一副没吃饱饭慢悠悠吐字的无力感,其语气实在横平竖直没有起伏半点合不上他随意的说话内容。

    “今日先简单引你们相见,待你回来再叙其他。尚直你先去吧。”

    顾尚廉行了礼,领着阿降便飘出了浪华殿。站在一旁默默围观的莫公子朝他二师兄无声啧啧两句,感叹了一番他师兄原来越幽灵的现实。

    “尚直,领你师妹去初篁安置,以后她就住那处院子了。这些天为师也乏了,你们先去吧,无召勿扰。”

    “是,弟子告退。”两人齐声说完一同退了下去。

    莫维走在前头捏着自己的下巴出神,此人个高腿长平时走路要是不特意放缓步子,基本是行如疾风了,李晏跟在他后头基本要小跑才能跟得上。

    然后这人又突然停下了,李晏急忙忙地收住了腿才没装上去,这人背上还背着常乐,要真撞上去了可就不是开玩笑的了。

    “诶呀,小师妹。不好意思啊我刚刚走神了。来咱们慢慢走。”说完莫维放慢了脚步走在李晏身前一点,一边走一边同她介绍玄山门主峰上的风物。

    “这座山峰是玄山门的主峰,名为予赦峰。除师尊所居主殿浪华和大师兄的殿室敷陈外,还有两处院落,一处便是我们现在要去的初篁,初篁之后还有一处院落名为归鹤。”

    李晏在他身侧侧耳听着,又问道“这主峰的名字是哪两个字”

    “应当是取的予以敕赦之意。”

    李晏点点头,却不明白这大襄第一的修道大宗,为何要以敕赦为主峰名。

    “浪华殿,还有你我所着玄山门的弟子袍服上的浪华纹,都取自师尊的佩剑不妄剑鞘上的纹样。”

    “至于初篁,地如其名,竹林遍植,分了内外两院。”

    他们走在遍铺青石的山路上,两旁丛林掩映,依稀可闻溪水潺潺之声。林中鸟鸣婉转,走兽也时显身影,宛若世外桃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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