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2章 反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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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秒。し
两秒。
五秒。
七秒。
霍之汶做好了席宴清不会开口的准备,可他真得沉默,她却觉得额角撞破的那道伤口越来越疼。
也可能疼得不是额角那道伤,而是身体的另外一个地方。
过去在演习里转移时摔倒在铁轨上,那些坚硬的钢铁硌在自己的骨肉上时,她并不会觉得有多疼。
她对于皮外伤的疼痛一向不敏感,辨识不清。
她善于无声无息地忍耐。
像这样疼得时候并不多,流沙的降临都没带给她这样措手不及的感受。
她喜欢孩子,所以就去生了一个,那时她只觉得圆满。
此刻,霍之汶紧攥着席宴清的手臂,这具从前在她畏寒时可以让她取暖的身体,如今却让她很难汲取到暖意。
她并不想要一意揣测。
她痛恨疑神疑鬼。
她厌恶胡思乱想。
理智告诉她,有问题,该说清楚。
可是该从哪里开始说起?
从他的隐瞒,还是从他可能的另有所图?
还是先说她渐渐将他往意图不轨上面想?
无论是那一种,都让她觉得唇齿艰涩。
她从来是个行动力强,干脆利落的人,这一刻却丧失了行动的能力。
两个人在一起,在她眼里应该是简单的。
喜欢,就在一起。
很喜欢,就继续在一起。
不需要山盟海誓,不需要蜜语甜言。
她眼里的感情是信任对方,并一直在对方身边。
从初识到而今,她从未要求他交代过去。
她要的“过去”,不过是一起走过去的决心,而不是深究那些自己未曾参与的往事。
没有人告诉她,这是不对的。
从小遇到坎坷,霍岐山都告诉她,要坚强挺过去。
摔倒了要自己爬起来,不要麻烦别人。
她一直这样坚强地活着。
可此刻那些都没有作用,继续窝在他的臂弯里,她就要掩饰不住自己的狼狈。
所有的洒脱都已经下地狱见鬼。
家世c复仇c纠葛c复明他隐瞒了那么多,要她怎么相信这都是出于爱?
她在家里见到了那身黑衣。
看过监控里截取下来的照片,她可以确定警慑边城的人是他。
她希望自己看错,可她初识他便是从杜飞龙航拍下的他的背影开始,
她眼见他和杜合欢进入电梯,听到了新闻里杜合欢遭遇意外的消息。
如今她从霍季青嘴里知晓了原因。
明明警方没有定论,可哥哥成了媒体渲染下空难的幕后黑手c父亲被发酵的舆论逼亡他久居海外,是为了商家的这两条命回到这个城市里来?
他在此前做了多少功课?
她直来直去的思维更难以承受去思考,为什么他会选择亲自上阵下水这样的方式去处理。
边城和杜合欢罪该如此?
霍之汶掀唇一笑,那笑却像是割在自己心上。
她对他的误会也许太深,她以为他是因她而择这座城终老。
如果真是误会一场,她又该如何面对自己将她带来这个世界,却要让她承受家庭变故的流沙。
ce9602失联的事故里,商浔背着满身骂名,席宴清这样执著于这起空难的调查,想必是为了洗刷商浔背负的指控。
她开始明白,为什么他此前会查阅那么多跟那起空难相关的材料。
如果霍家真是他的第三个目标,如果他将刀尖伸过来
仅一想,霍之汶的瞳孔便猛地一缩,四溅的血好像就在眼前。
“他接近你,是巧合吗?”
是巧合吗?
是巧合吗?
霍之汶努力思考霍季青的那句话,突然不忍心告诉自己答案。
霍之汶一问,席宴清的动作便僵在当下。
她的问题显得突兀,他的动作像被人摁了慢放键。
隔了数秒,他才将视线从玄关处的方柜上移开,浅淡一笑:“现在终于记起我说得不能飞车的话来,怕我生气?”
眼前不甚清明,他慢慢地抱她上楼,默数着脚下的台阶个数,以免踏错:“别担心,我只秋后算账。”
霍之汶微眯了下眼睛看着他的下颚。
“傍晚见了飞龙”,她突然报备今天一天的事程,“上午还和秦轻去国贸看场地”。
今天,国贸。
席宴清迈着的长腿一顿,而后如常问她:“飞龙还没放假?”
“没,他还告诉我滚滚胖了。”她看着他踢开门,回应的语速很慢,好像说辞都斟酌过一般。
他脚步稳妥而慢地走向卧室内的床。
“想它了?”他把她放在床上,自己也靠坐在一旁,拥住她坐在一起。
“大概。”
“还冷吗?”他突然问。
她一直在冷,她没有说。
他已然知晓。
霍之汶闻言一怔。
霍之汶躺下闭上眼睛,一直没能睡着。
席宴清下楼去厨房,只剩她一个人在这个空间里。
她再度坐起来,依旧用那个屏幕碎裂的手机,拨给霍岐山。
她和霍岐山是严父和倔强女儿的组合,平日里鲜少会单独交流。
她电话拨过去,霍岐山那端接起的很快:“汶汶?”
霍岐山的声音带些疑惑。
霍之汶看着落地灯下,自己被拖长的身影,声线紧绷,郑重其事:“爸,我想向您确认一件事。”
“说。”霍岐山言简意赅,很多时候无意识,却下意识地透着威严。
霍之汶调整了下呼吸:“几年前为什么要关掉《第三眼》?”
“那个时候你在部队,问这个做什么?”
她压低自己的声音,接续表述自己的问题:“那个时候被捧上风口浪尖的杜主编的报道出炉前,您知情吗?”
她咬了下唇,心脏越跳越快:“是您授意她做的吗?”
“我并没有那么多时间关注霍书旗下的杂志社每天在报道什么,我和广大读者知道的一样晚。”
霍之汶觉得自己眼眶泛潮:“爸,谢谢你。”
她知道霍岐山不会懂这几个字的含义是什么。
她需要这个答案。
没等席宴清上楼,霍之汶自己下楼来。
掌心擦过楼梯扶手,手和扶手都凉。
厨房那边有些细碎的声音,她拿着手机,走向玄关。
她的手还没摸向放在方柜上的机票信封和霍季青寄来的那个包裹,手机忽而再度开始振铃。
她扫了一眼屏幕,边疆的名字被那道裂痕同样一分为二。
她没接,拿着装有机票的信封和包裹回到客厅。
她刚坐下,去拆那个包裹,就听到一旁从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算准了时间一般,沉寂了数十秒的手机再度欢腾。
霍之汶侧了下身,不需要看屏幕,她也知道来电的会是边疆。
她的手掌捆着透明胶,手腕曲起接听电话。
不小心碰到免提,边疆的声音从里面钻出来,在安静的室内扩散,声音清清楚楚:“汶汶,我发给你的那张监控截图,有消息吗,查到那个绑架我父亲人的信息了吗?”
身后,席宴清向她靠近的脚步猛地一滞。
霍之汶没回答,又挂断了边疆的电话。
她将手中的透明胶甩了下来,手指已经拉开包裹纸箱的盖子。
再动一下,就能将其打开,可她的动作在此时又停了下来。
边疆的话他已然听到。
思维敏捷如他,不会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这可能不是个合适的时机,可免去她挣扎选择时间。
“没什么想问我的吗?”她的声音此刻有些单薄。
她比自己想象的更为镇定c冷静。
席宴清盯着她,眼底的光燃起又熄,熄了又燃。
他好像在笑自己一般:“依你,我问。”
“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她没想到,他们竟能用这样平和的语调来讨论这个颠覆她多年认知的问题。
不闹c不吵。
“不长,就这几天。”霍之汶没有回头或者侧身看他,目光依旧笔直地盯着纸箱。
他的声音瞬间就哑了下去:“今晚的车祸是因为什么?”
霍之汶动了下唇,没答。
“呵——也因为这个?”
“突然觉得你怎么就所遇非人?”
“我差点儿就害了你?真庆幸。”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他的声音有些抖,听到他话落低低笑了下,粗重的呼吸声随后飘到她耳侧。
心跳如鼓。
视线有渐渐模糊的趋向。
霍之汶这才站起身,将那个装着去往敦煌机票的信封里的两张机票抽出来,慢慢地走到他身前。
她站在他对面,目光仔细描摹了他一遍。
这些年一直看,每次竟然都还能有新鲜感。
她笑自己世面见得少。
开口问题问得也很平静,犹如死水微澜:“边城那件事是你做的?”
“是。”他答得如此干脆。
连一丝犹豫,一丝迟疑也没。
霍之汶有些痛恨他的诚实。
她洞察到,和他这样赤/裸直白地将真相推给她,相比而言,后者更为残忍。
不久前晏阳初提起前任,她才给过自己结论。
她是对他人宽容,却对爱人严苛的那种人。
竟然这就得到了验证。
“杜合欢呢?”她忍不住问起第二个人。
此刻冷静下来,她话落又想起新闻里“入室强/奸”这四个字,看到席宴清眸光瞬间剧烈波动的瞬间,已经知道不是。
可这话已经收不回来。
她没见过席宴清这样的笑。
好像把所有的力气都压在唇角,他微掀,便耗尽了所有的气力:“对我失望到这样的地步?觉得那样的事情,我是可以做到的?”
这样的两两相望让人绝望。
刚开始,已经有种千疮百孔的感觉。
可她不能停下来半途而废。
一停下来,那些话不说出口,会溃烂在心底。
“我对于你来说,是什么?”霍之汶觉得自己就要捏破手中的机票。
“是你耿耿于怀的和边城的边家有联系的什么人,还是和引导舆论的罪魁祸首《第三眼》相关的什么人?”
她看到他在笑,听到他动了下唇,声音更加嘶哑的不成样子:“都是。”
她身上透着的倦意分明,手一动,两张机票被撕扯成数片,她走了两步,拎起他的手,把碎片都放了进去:“鸣沙山,我们不去了吧。”
她擦着他的肩即将越过他,席宴清手一松,碎片飞落满地。
纸片更进一步分崩离析。
席宴清扯住霍之汶的胳膊:“这就准备走了?”
他的力道很强,她瞬间不能再动。
他笑:“故事到了这里,结论应该是我玩弄你的感情,只把你当颗复仇的棋子,不揍我吗?”
“像我这种人,你不是会扁一顿吗?”
霍之汶数秒默不作声。
隔了一会儿,她才开口,“忘了恭喜你,看得见了,以后拐杖就不需要了”,她话落甩开他的手。
适才他攥得那样紧,此刻她一甩,竟然就摆脱了他的桎梏。
他真的松下来,她却又觉得更为无力。
越过他,她的步伐越来越快。
“要走多远?”身后突然传来他的声音。
霍之汶的步伐停下,听到他重复了一遍:“打算走到离我多远的地方去?”
“走多少天?”他换了个问题,转身看着她要离开的背影,“或者告诉我你要走多少天?”
霍之汶没答。
席宴清不再说话,只看着她一步步走远。
太阳穴活跃得像是脑袋里有什么东西要跃出来。
剧痛翻搅,他不得不撑住近在咫尺的沙发。
另一边,眼睛还在死死地盯着霍之汶的背影。
他心里倒数了五,她没有回头。
他成了他女人爱憎分明的对象?
几乎是在霍之汶即将迈入玄关的时候,突然被身后一股力道扯回身子。
她一动,整个人翻天覆地一般,被他扛上了肩头。
“觉得我真会让你这样挂着彩在街上走?”
霍之汶闭了闭眼:“你拦不住我。”
“不拦”,他扛着她迈步,“你再挣扎,我可以直接给你后颈一刀,让你睡。”
霍之汶眸光忽闪。
“吓唬你罢了,”他又笑了下,“你腹诽我是人渣的时候,声音可以更大一点”。
“人性那种东西有多少,我本来就是不在乎的。”
陆地清早在truth见到席宴清的时候,见他桌案上堆满了一堆烟头。
他整个人还在不时的呛咳。
何苦——
陆地只想到这两个字。
“和师母吵架了?”他试探着问。
席宴清又咳了声:“她离家出走。”
他整个人透着萧索的味道,陆地见他一张失了血色苍白的脸,也有些头疼:“师傅,你既然这么难过,不然我出钱做个坏人,把师母绑过来?”
“滚。”
陆地不死心:“你做了什么,师母那种明事理不吵不闹不娇的女人怎么会想要离家出走?”
“滚。”
“师傅——”
“闭嘴。我t正在想怎么从头开始,一清二白,一心一意地把她给我哄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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