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一章 你死我活

    眼看城下的敌寇，洪水般泄去，城头的士兵，暴发轰然的胜利之声，互相拥抱，相诉今天的胜利。但天色已如墨汁，浸染每一粒气尘，包括戴中枭那一颗，由红变黑的心。他腹中正在酝酿一场黑色的计谋。

    对着胜利的笑脸和欢乐跳跃的火把烈焰，他阴着脸，拂袖而去。陶家的士卫悍将，如龙，如虎，及宗扬的裨将，霍贯道，侯槐，四个人围拢小议一阵后，便把陶冲平时的安排，向众人宣告一番，各司其职的，值守夜城的各个岗位。

    戴中枭不回县衙，直接去陶家接夫人。他刚到门口，就看见小梅和自家的奶妈抱着他的儿子，似乎在专门等候他。

    戴老爷，夫人吩咐，让你一个人回府，她今夜住在陶家了。奶妈见他铁脸乌青，说完忙低头，避开他凶煞的目光。

    她还说让你回家反省，今天不准打扰她小梅的声音更是怯怯的。

    啍！老子还不如这些仆人，等着瞧！戴中枭不好发作在大路边，扭转脖子，便钻入轿中，调头远去。

    再说，弄了一背伤的陶冲，经过钱大夫的外敷内药，苏醒后，又沉沉睡下。王艳，李桂香轮着照顾他，心思重，默无语。

    九莲？九莲——我来接你陶冲梦话连连，惊得李桂香哆嗦地醒来。

    老陶？你醒了，叫我？

    九莲，九莲陶冲伸出双手，抱住李桂香的大腿，梦魇着，泣不成声地抽搐着。

    九什么莲？我是桂香，快醒醒！

    正当此时，东方已吐鱼肚白，微亮朦胧的敞开的门口，站着一个黑影，狠狠地一声‘啍——’，就不见了。不用猜，是王艳，错不了。

    你这人啊！这不冤死我？我成了九莲的替身了，还没享有爱，却要被人恨了。真衰！

    不好意思，我在梦中抱自己的头，你过来，正好

    算了，她又不是歹人，呆会儿，我会解释的。我好奇，你的梦境。

    哦，我没接住她，她摔下来了，吐了满地的血

    你胡说什么？

    来，让我喝口水，讲给你听。李桂香什么都依着他，谁让自己不争气，一心希望着他，给她幸福。

    我干老弟，陶顺之的夫人叫九莲，她和顺之从天而降，把我们熔成的铁水，如雨似的，洒到倭寇头上。说句良心话——如果不是贼寇，那场景实是惨绝人寰！就在大喜大悲之际，意外发生了——有一贼人，抡起倭刀一投，直戳中九莲胸口。

    九莲似胸佩红艳花朵的天女，从天飘坠，而我凡人速度的奔跑，还是赶不上，她下落凡尘的绝然，就在一步之远处，眼看她喷泉般涌出的鲜血双膝一折，抱头痛泣。

    好痛快！好悲剧！原来你心中的女人，是她？

    胡说！这是梦而已。

    王夫人，出事啦！贼人又攻城了

    攻城？不是天天在攻，大惊小怪！

    不是的，今天不一般

    陶冲与李桂香，竖起双耳，静听房门口一男一女的对话。

    如虎，进来说——陶冲大声嚷叫，因听不清楚而恼火。李桂香出去把如虎拉了进来。

    陶大爷，坏了坏了，今早天刚亮，贼人就投石了可怕地是是绑了五个人质，装在车上，向城下靠近，我们不好洒铁水，怕，怕伤到自己人。如虎怕陶冲的处境，雪上加霜，不敢实讲。

    什么自己人？吞吞吐吐，要急我啊？

    小梅，小鑫，奶妈，孩子，全不见了，啊——这可乍办啊？王艳又倏地出现在门口，朝里屋三个人嚎哭起来。这么一哭，竟急得陶冲，他那趴着的身体一缩一拱，站着从床上跳到地上，慌里慌张地只穿衣衫，便出门去城墙看究竟。其余三人也紧巴巴跟着去了。

    盔甲！盔甲！李桂香细心地带上盔甲，跑步跟上。

    来到城墙时，陶冲已穿上了自己的盔甲。

    戴中枭见夫人来了，摆着县令的官样，过来装了一番。

    怎么？伤好得如此神速，可见本大人的夫人，伺候人的本领，非比常人啊。有劳夫人分忧，照顾本大人的部下，辛苦了！不知孩儿可好？

    陶冲等人并不理他，只回了一句：多谢照顾。几个人眯眼远观。

    果然是小鑫！他娘的贼寇，到底是怎么进城的？不对，有如此神通，不早干了，还等到今朝？陶冲遇事不乱。

    对，一定有熟悉内情的汉奸，才能在深更半夜，动静全无地进陶宅抢人！李桂香比较冷静。

    小鑫——我的孩子啊！是娘不好，害你受苦了——小鑫！王艳见五岁女儿，被绑成一个‘大’字，固定在一块木板上，正被贼人用鞭子抽打着。心如刀绞。

    还有两位是谁？李桂香又问。

    看来，像小玉和徐成，可他们不是，早偷了陶宅上下的钱财，溜人了吗？如虎回答。

    也许恶有恶报吧！跑出去就被抓了关了，活该！可怜的是其他三个人。如龙也过来，凑话泄愤。

    怎么办？你救不救女儿，你不救，我就跳下城楼，陪女儿一起死

    正当众人，（除了冷眼旁观的戴中枭外）都趴在城墙瞭望口处远望时，一颗颗人头大小的石球，又从天而坠，呯呯嗙嗙，惊险骤然四起。

    艳儿，相信我，艳儿——陶冲忍着心身俱痛，把寻死觅活的前妻，紧紧揽入怀中安慰。

    你好大胆子——戴中枭狼狗似的扑过来，把王艳拉出了陶冲的怀中。三个人已激动得，忘记了身处的险境。

    滚！戴中枭把王艳推得老远，倒地而泣。李桂香过来扶她，嘴里咒骂那狗县令。

    各位将士，本官有话要讲。那五个人质，全是陶宅中人。陶冲若开城救亲人，则城陷百姓亡；陶冲若冷血不救人，人质将被当成人肉盾牌，贼人高手顶着他们，一个个上梯，爬上城头。到时‘铁水’不忍伤自己人——特别是五岁的小女孩，那么人肉盾牌下的，敌寇的长倭刀，将一刀刀血洗桐城。所以，我为全城百姓的安全考虑，痛杀带头惹祸的人——陶冲去死吧！

    说得迟，那时快，陶冲蹲在垛子下，侧目望出射口，热泪盈眶时，戴中枭的雪亮匕首，已插进陶冲的左胸口。戴中枭将自己的阴谋，广告天下——他公报私仇，借机杀了抗倭守城，四十多天，遍体鳞伤的陶冲。

    哦——的一声，陶冲握住匕首柄，靠着城墙，瘫坐着。

    哈哈——哈哈哈——我为民除害了！哈哈戴中枭展开双臂，仰天长啸。

    恶棍！看过来——王艳，偷拔了如龙的长剑，向转身看自己的丈夫，飞剑刺去，直抵右胸口。

    剑已刺入，穿透了后背，一双手正用力阻止它。

    艳儿，你真狠！说完，戴中枭的身体，倒向瞭望口的矮墙，头朝下，坠落城头。

    艳儿——我等着你——恐怖的道别声，久荡人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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