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选秀

    话说秦业对这女儿也是珍爱异常，专门延请了教养婆婆每日教导可卿行动坐卧，举止规范，练习女红，更有琴棋书画等等技艺。

    而可卿独爱画艺，秦业和钱名世遂延请宫廷西洋画师郎世宁传授西洋画技法。这郎世宁乃是一名西洋意大利国的传教士，先皇甚为礼遇，现任皇上也非常赏识他明暗画法的魅力，更为难得的是他和太子也甚相熟。

    郎世宁一生笃信宗教，献身艺术，钱名世带他偷偷见了一次可卿之后，被可卿的美貌折服，才答应收可卿为徒。并当晚凭记忆做了一副海棠春睡图，后来钱名世将此画假托唐寅之名，欲进献给太子。却不知道郎世宁熔中西画法为一炉，创造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新画法，俨然是一代宗师，如此的做法简直是珠混鱼目了。

    可卿相貌生的好，两饼高原红早消退了，容貌娇嫩，体态袅娜。虽然年纪轻，却早已是一副活脱脱的美人胚子。人又聪明伶俐，学起画来偏又刻苦异常，画这西洋画不论寒暑，都要在室内放上炭火，把一坛坛颜料在炉火上烘烤，以防止胶质颜料凝固，而且颜料的载体用的是绢，一笔下去就不能再添加，也不能修改润饰，笔法稍有踌躇便要报废。

    画画一站就是半日，其中的辛苦不是实际操作的人怎能知晓？即便是她的老师郎世宁对可卿的努力也深为钦佩，传授之时更加尽心尽力，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几年后可卿画技小成，而秦家女公子容貌娇媚，才情卓绝的名声也渐渐地在王孙公子中流传开来。可卿的平日练习的素描或者随手涂了几笔的写意，难免有疏漏的流传了出去，被好事的轻浮之徒得了去，全都被当作珍宝密藏，必须至交好友方才拿出来一起欣赏品评。

    这西洋画最是耗钱，所需的颜料，画笔还有所用的丝绢不知烦几，秦业宦囊羞涩，竟有难以为续之感。

    先头还有钱名世帮忙接济，一年后钱犯事革职，秦家渐渐有负担不起可卿的这个爱好了。后来可卿认识了现在的公公贾珍，那颜料绢丝流水般地送来，但是心境不同，可卿也没有画画的激情了。

    可卿在秦家的日子一直安宁平静，虽然两年后出了一点小意外。一天秦业偶然酒后随性，服侍的丫鬟半推半就，没有挣脱，谁想竟然受孕，于是就做了续弦。十月怀胎后生下一个男孩取名秦钟，自然各种宠溺不尽。

    这小小的波澜并不影响可卿的目标规划，年羹尧在和皇帝的角力中被压成齑粉；钱名世被打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脚永世不得翻身；秦业以年选的身份而没有受到波及应该是叛变了吧？

    也不知道年羹尧打算要自己干什么？秦业又是怎么个态度？不管如何，在可卿十三岁的时候，如愿迎来了朝廷的选秀。

    但是让可卿失望的是此次选秀是宗人府挑选宫女，并不是三年一次为皇帝及皇子皇孙们挑选宾妃。

    其实按照秦业的品级也达不到宾妃选秀的档次的，也只能如此了。武皇也是从一个小宫女开始做起的，毕竟也只有如此，才能接近权力的中心。可卿也是艳名在外，宗人府早就盯上了，早早就登记在册了，把可卿的姓名，年龄，父亲官职等都记了个周全。

    这一日宗人府派了大车来把可卿接了去，秦业虽然不舍得，但是皇家规矩也不敢逾越，依依不舍地送出府去，看着可卿上了车，想起数年来父女情深不禁潸然泪下。

    可卿她们一路上又接了几个女孩，一起送到一个大院子里来。进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水里放了药，杀跳蚤除虱子的，可卿身上当然不会有虱子了，不过秀女来源复杂，各种家庭都有，所以统一给她们都做了消毒杀菌的准备，她们的衣服也都全部收走了，甚至自己带的包裹也不例外。

    不过各人都有自己的纪念品啊，父母给的念想啊等物，总算没有全部强行收缴，在经过管事的姑姑们验看之后，可卿的辣椒项链也得以保留。

    穿着统一发放的衣服，吃着统一样式的饭菜，味道当然说不上好，很多人难免噘嘴皱眉表达不满。可卿毕竟经历比较丰富，还有什么吃不下的？一直保持着随遇而安的心态。

    整个院子挤满了年龄相仿的小姑娘，正是热闹的年纪，彼此说说笑笑，一会儿就打成一片了，可卿却显得有些孤僻了。

    每天的事就是洗澡，吃饭，然后站成一排排在院子里给人相看，有时是老嬷嬷，有时是中年的姑姑，有时一个人，有时几个一起过来。

    当然随着閲看的进行就不停地有人被送出去，可卿对自己还有有信心的，如果连最初的一关都过不了，也太对不起这些年教引婆婆的教导了。

    可卿安心地在院子里住着，和一帮一样年纪的女孩子们一起上课，有女红课，礼仪课，还有就是姑姑们给大家讲解女戒女训这些女四书。

    这也是可卿在家中的日常，估计大多数孩子也都是在家中已经提前接受了教育的，大家的接受程度都不慢，可卿也就混个中等的样子。

    这一天有姑姑前来通知可卿收拾东西可以走了，可卿虽然心下诧异表面依然不动声色，默不声地带着自己的包裹，跟着来人在四周鄙夷的目光中走了出去。

    门口停了一辆马车，可卿依着姑姑的指示上了车才发现车里坐着一个人，箭袖蟒袍手执麈尾，赫然是个品级很高的太监，却一言不发只示意可卿对面坐下。马车随即启动，咕咕噜噜一路晃荡起来。

    “你可知我是谁？”

    “奴婢不知。”

    “我是景仁宫首领太监允公公，熹妃娘娘要见你。你可知熹妃娘娘？”

    “奴婢参见公公，奴婢不知，还请公公指点。”

    “熹妃娘娘乃是东宫太子生母，位居景仁宫。”

    “奴婢谢公公赐教。”

    太子的生母，那就是自己的生母了！是那个要“一个不留”的娘娘！可卿除了震惊也只有震惊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停了下来。允公公先下了轿车可卿随后跟了出来，原来已经来到了神武门，验看了腰牌，允公公也不多话径直就带了可卿走了进去。好在可卿穿的是寻常的宫女的衣服，一个太监带一个宫女原也平常。

    但见满目满眼全是红墙碧瓦，雕梁画柱，五彩辉煌，望之让人目不暇给。一路兜兜转转，不多时来到一个大殿，守门的太监连忙行礼，允公公也不通报径直进去，又入二门，门口的宫女万福请安“允公公吉祥”。

    “小允子回来了？进来吧。”里面一个祥和的声音传来。

    允公公就带着可卿进了屋，摔了袖子就要跪，娘娘直接就免了。可卿却不敢任性恭恭敬敬地趴下磕了三个头，旁边的宫女才扶她起来。

    “交给他们去就得了，还烦劳公公亲自跑一趟。”

    “能给小主办事是小允子的福分。毕竟事关宗人府，还是我自己去一趟比较放心些。孩子们还是太毛糙了，万一惹点纷争引起有心人注意倒是不必要的麻烦。”

    “公公费心了，先回去歇息吧。”

    那允公公又跪谢出去不提，可卿一直留心打量，见那熹妃粉团团一张圆脸，白白净净，慈眉善目，天然一番端庄祥和的气度。

    这便是自己的亲生母亲？我要怎么办？是上前抱头痛哭？还是冷冷地指责她冷酷无情？我不是应该激动吗？为什么我只是茫然，只是慌乱，我只是像一个村野丫头一般乍见上位者就变得愚痴呆傻起来？现在已经错失了第一反应的时机，再要做出来就是再愚笨的人也能看出做作和虚假吧。

    “你叫作什么？”

    “奴婢姓秦名可卿，十三岁，工部营缮郎秦业长女。”

    “既然来了就别太紧张，先休息吧，瑞珠去给她收拾一个住处。”

    “谢娘娘。”

    可卿跪谢了随着一个宫女出来，心里却琢磨不定。娘娘有没有认出自己？她知道眼前之人是自己的女儿吗？自己现在是什么身份？普通的宫女吗？

    这进宫的过程和姑姑们说的又不一样，通常是宗人府的人领着到某某宫，或某某司，然后跟着姑姑拜师学手艺。这个瑞珠是我的姑姑吗？

    瑞珠对自己却尊敬的很，绝不是一般姑姑对徒弟的态度。熹妃娘娘看着就亲厚，如果她不是自己的亲娘，如果不知道她的所作所为，自己还真把她当作难得的仁慈的主子了。

    现在该怎么办？对参加选秀个宫女来说，景仁宫其实是后宫中一个非常好的去处了，熹妃娘娘风头正盛，除了皇帝皇后住的养心殿大家都看景仁宫行事。

    但是这和自己进宫的初衷相悖，自己的目标是太子，现在却要服侍他的母后。当然也能创造好的机会，如果这位母后能够放任自己勾引她儿子的话，不不不，是自己的母后放任自己的亲生女儿勾引她的养子，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的太子！不是不是，重点是那她是否知道自己是她的亲生女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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