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锅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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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村子,两人已相当熟稔,宾玛领了书生就要去见阿依。

    “哎吆!这该死的门怎么这么矮!”在屋外就听得屋内的声音传出来,正是那调笑自己之人,想是不注意在祖母屋的门楣上撞了头吧。

    “尊敬的阿依,我们是准格尔大汗帐下台吉大策凌敦多布大将军的使者,蒙古摩梭本是一家,此处朝廷蔑视我准格尔大汗,侮辱我蒙古勇士,所有的蒙古健儿都当挥刀杀敌,保家卫国。大帅请宁蒗摩梭部出兵一千人,战马一千匹,自备干粮军需物资奔赴普雄前线驻守。”

    说的是蒙古语,宾玛只听得叽叽咕咕完全不明白,书生却是懂的,心下震惊,表面不现,只小声翻译给宾玛听了。屋里刚才那个雄壮的声音却原来是个通译,此时自然也是在翻译给阿依听呢。

    大约是一年前,准格尔部策妄阿拉布坦从伊利出兵,经和田,攻占拉萨,杀拉萨汗。朝廷自四川出兵进剿未果,次年以忠勤亲王为大将军再度出兵。现在各路人马在川,藏,滇边界地区集结,各方都做了充足的准备,大战一触即发。

    “我们摩梭族历来信守和平,不参与任何争斗,这也是我们摩梭人千百年来得以留存的根本,大帅是要我做我们摩梭人的千古罪人吗?”

    阿依说的是摩梭语,宾玛轻声给书生翻译,两人得此默契,相视一笑,颇有心意相通之感。

    “大帅也早料到你们会保持中立,既然如此就命你们给大军捐献一千条猪膘肉吧。”那人被拒绝到也没有生气,显然刚才是漫天要价,压根就没指望他们能答应下来。

    “你们太看得起我老婆子了,摩梭族的事我说了可不算。再说我们这也没有一千条猪膘肉,纵然有也绝没有捐献之说。”

    “既使没有一千条,五百条总是有的。”

    “你若是做买卖谈交易,应该去找愿意卖给你的人谈,买卖自古讲究双方自愿,公平交易。我老婆子这里没有你要的东西,你们也不用和我老婆子啰嗦。我们不干涉外人,外人也别想插足到我们的事务。若有人想强取强占,面对外敌的侵略我们摩梭人的刀都还没有生锈,宁愿战死疆场,摩梭人绝没有忍辱偷生之辈。”

    “既然有远方的客人,就安排一场锅庄舞会招待客人们喝喝酒,解解乏吧。”阿依最后对她的孩子们吩咐道。

    当晚宾玛家准备了丰盛的酒宴款待远方的客人,那匹马最后也贡献了不少的马肉。蒙古人喝酒神最是豪爽,“日曼”喝着不过瘾,要“拿烈酒来!”,阿乌端来“阿窝日”,两人也都是酒倒杯干,竟糟蹋了好几坛下去,酒桌之上自有阿乌们应酬招待,保准的让客人喝好吃好。

    宾玛因恼了那蒙古人,不愿与他们照面,拉了书生欲到自己的花楼,奈何摩梭族年轻女子的花楼从没有外姓男子在大白天从楼梯登上过。稍一踌躇,牵着书生转到外侧,手指木楞房约有五米高的一排雕花镂空的窗户“倒数第二个,你能爬得上去吗?”

    “没有问题。”

    宾玛心中大喜,留书生在一颗树下,自己去找阿咪要了些吃食点心,还装了一袋苏里玛酒。欢心雀跃地回到花楼。打开房门,赫然见书生已经在窗前的矮凳上施施然坐着呢。

    月下对酌,风光旖旎,甜蜜温情处不足为外人道也。偏偏书生此时向宾玛说起,他并不是普通书生,乃是现任的四川巡抚,姓年名羹尧,字亮工,此次孤身前来主要就是想要摩梭人在这次大战中保持中立,当然如果能够再做笔生意更是喜上加喜。

    “自你舍命救我,你就不是普通人了!”宾玛却混不在意,仿佛四川巡抚就是阿猫阿狗一般,而他对自己的情谊才是最重要的。

    甜蜜的时光过得就是快,转眼已到了酉时末了,宾玛让阿亮到阿乌安排的草楼等候,一会儿都到锅庄舞会上汇合。见到亲爱的阿亮纵身自约六米高的窗户一跃而下,似狸猫般消失在夜幕中,我们的宾玛眼神晶莹,容光焕发,喜悦仿佛要从全身都透出来。

    湖边空旷处燃起了熊熊的篝火,摩梭少女们都盛装打扮,头饰争奇斗艳,长裙摇曳生姿如百花争放般,绚丽着,美丽着,展现各自女性的魅力。

    男人们多是宽边毡帽,金边大襟短上衣,宽腰带,阔腿长裤,长筒皮靴。一个个精神抖擞,潇洒利落,要把男人的阳刚帅气,都展现在心爱的姑娘面前。

    两位蒙古客人打扮却又不同,只见他们上身穿着牛皮制成的紧身短袖背心,蒙古人称“召格德”,上面钉满银钉,后背绣着“吉祥”字样的图案,背罩红,黄,蓝三色披肩,下穿肥大的灯笼裤,外面又罩了一条套裤,上面花花绿绿地绣着艳丽的狮子图案,脚蹬蒙古靴。

    这身行头一亮相,大家都愣住了,这是套标准的摔跤服,难道和心中的阿夏表演摔跤来着?两人身材魁梧,体格健壮,裸露在外的肌肉,线条分明,一块块高高隆起,颇能唬到一些人。

    我们的阿亮还是白天那装束,一袭长衫而已。宾玛却兴高采烈,寻到人后,马上奔过来,欢快地拉起来了他的手。大家是来“甲搓地别”的,可不是来摔跤的,小伙子们各自奔向目标,手拉手围着篝火连成一个大圆圈。两蒙古客人当然有人照顾招待,此刻也被牵了手连在一起,围着篝火一起“甲搓地久”。

    “一,二,三,左脚踢;一,二,三,右脚踢”显然阿亮从没跳过,鸡手鸭脚的跟不上节奏,宾玛只好帮他打拍子。只听“咣当!”一声,“咣当!”再一声,两个蒙古客人仰面倒下了,连带附近的人都七扭八歪地缠在一起。这两人酒量甚好,一人喝了约莫有一坛的“咣当酒”,居然没有醉倒,现在后劲上来了,终于集中一起“咣当”了。

    阿乌们赶紧把他们拖出场地,送到草楼休息不提,锅庄舞会上少了他们碍眼更加热闹活跃起来,不仅跳舞还对起了歌。我们的阿亮的确不是搞娱乐的材料,笨手笨脚的只闹笑话,宾玛赶紧把他拽出了人群,否则今晚最出糗的,可能就不是那两个蒙古人了。

    二人溜出广场依旧来到宾玛的花楼来,阿亮熟门熟路自然是谁也没惊动。一夜缠绵,你侬我侬,卿卿我我,柔情蜜意怎耐良宵苦短,尚有那如许的绵绵情话未及倾诉,东方以出现了晨曦的微光。宾玛少不得再次深情目送阿亮纵身下楼,直到那潇洒的身影在转角处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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