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八章 消失

    走到近处，山门外散乱分布着众多的尸体，从身上的穿着装扮可以分为两方：一方是头发披散，兽皮毡衣的部落胡人；另一方则是中原衣着的大周人。

    周人极少，零乱地倒在平台各处，每一个周人身边都有大量的胡人尸体，这些尸体证明了当时胡人的人数很多，但同时这也是一种战绩，衬托出了大周人的英勇强悍。

    磅礴大雨在雷声鼓噪下更显暴虐，如瓢泼一般冲刷着西山山体，却总也冲不尽那些发白伤口中流出的血液。

    五百铁卫不待下令，纷纷抽出腰间朴刀涌入道观中，整齐划一的出鞘声在雷雨中清晰无比。

    楚尉面色寒冷，踏着血水向道观大门走去，石阶上犹如铺着一条鲜红流动的毯子。

    道观前院的排水道或许是被堵塞住了，雨水排不出去，在院中形成了一片血海。尸体浸泡在血海中任由雨水冲刷，场景甚是恐怖。

    楚尉并不为所动，双脚直接淌入血水中，然后向大殿后院的方向走去。不过刚走了几步，他那因被雨水打湿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胡人尸体的死状变得越来越诡异，大门处那些尸体身上虽然有刀剑之伤，但总得来说还比较完整，可越往里走，无头尸体就越多，失去身体的头颅漂浮在院中血海上。

    走到大殿前的时候，几乎所有的胡人尸体都被砍去了头颅，整整齐齐地倒在原地。

    虽然疑惑，但楚尉并没有停下脚下的步伐。

    大殿内因打斗而变得杂乱不堪，只有殿上的神像无有太大的变化，仍是一副慈善和蔼的形象。不过大殿里面并没有多少血水，相比外面可以说得上很干净了，只是这里的胡人死状和外面的又是截然不同，他们身体保存的非常完整，只是眉心处有一道非常淡，让人不易察觉的血线。

    天空中的乌云很厚，大殿内没有烛光映照，显得非常阴冷晦暗，空中的闪电又不时的把殿中一切照得清清楚楚，又充满了一种神秘感。

    站在这里一会，连楚尉都感觉到一股压抑感，他快步穿过通向后院的后门。

    后院门前的情景和殿内的差不多，每个死去的胡人眉心处都有一道淡淡的血线。

    然而楚尉心中的愤怒却越来越盛，额头的青筋都已经凸起，因为他看得出这些人只是一瞬间就被刺穿了眉心，并不会感到任何痛苦。

    在自己镇守的地界内，这些蛮子不仅屡次撩拨老虎的胡须，而且死的时候竟然还这么轻松，这是他不能容忍的事情。

    五百铁卫早已把守住了道观各处，赵朋义脸色苍白的从正院内走了出来，苍白的脸色下更有一股无法抵制悲哀与愤怒。

    他是一个懂得感恩的人，因为青云道长他的母亲才活了下来，而且现在比以往任何时候活得都要好，也是因为青云道长，自己才从一个流民有了现在的成就。但他又是一个不善于表达的人，所以只能把这个大恩默默地刻在心里，如果机会到来，他会奉上自己的生命来报答青云道长。

    然而他此刻的表情已经显示，这个机会或许永远不会存在了。

    出来后他只是看了看楚尉一眼，眼中仍然保持着应有的尊敬与崇拜，但是却沉默了下来，有些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

    楚尉看到了他眼中的悲哀与愤怒，脸上瞬间也苍白了起来。他默契地没有去问情况如何，也不敢去问，他想亲眼去院子里面看一下。

    正院里面的尸体堆积如小山一般，死去的全部是部落胡人，弯刀弓箭夹杂在尸体中间，青石板地面已经看不到了，雨水落到上面来不及停留就迅速渗透了下来，最后变成紫黑色从窄窄的院门处流了出来。

    踏过尸山，楚尉看到了一张老旧的躺椅，看到了一个头颅被劈成两半的魁梧壮汉，看到了三间正房门板上密密麻麻的羽箭，最后他还看到了两腿张开，箕踞坐在地面上的杜长书。

    但他没有看到青云道长，也没有看到舒易，师徒二人消失的无影无踪。

    杜长书看到楚尉走到房间，沉默不语，坐在地面上呆呆地望着外面的雨幕。此刻他灰头土脸的，淡定从容与儒雅的气质早已消失不见，修剪精致的长须也散乱不堪。

    “人呢？”楚尉声音带着咆哮问道。

    杜长书呆滞的目光，被这声愤怒的咆哮惊醒过来，下意识道：“什么人呢？”

    “自然是那师徒二人。”

    楚尉眼中的愤怒更甚，知道愤怒是一种不稳重的表现，他也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这种表情了，可他仍然控制不住自己。即使上次自己女儿遇袭，他的愤怒都没有这次来得强烈。

    杜长书彻底从某种浑噩中清醒了过来，反问道：“他们不在观中吗？”

    楚尉冷哼了一声，意思不言而喻。

    杜长书恢复清明的目光又露出愧疚之色，低声道：“青云道长已经羽化归天，小道长抱着他的遗体走出了院门后，我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他。”

    楚尉听到这句话身体微微晃了晃，转身仰起头也望向厅外的大雨，沉默了许久，他才低头看向走廊上的赵朋义。

    一直沉默不语的赵朋义，走到他的身边，说道：“刚刚搜索了整个道观，没有发现小易道长的踪迹。”

    “继续派人在四周搜索，找到人后立即向我汇报。”楚尉长长地叹息，随后又冰冷说道，“如果发现有活着的胡人，一定不要让他死了。”

    赵朋义应了声是，红着眼睛踏入了雨幕中消失不见。

    杜长书看着楚尉的背影，忽然沉声道：“楚尉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他虽然是皇帝身边的红人，但仍是一个从三品文官，楚尉却是一个真正的正二品大将军，即使加上皇帝陛下的秘使这一重身份，用这样的语气对后者说这样的话，仍是大大的不敬。

    况且这里还是楚尉镇守的领地，他只需一句话就能调动几十万大军，手中的权力比远在京都的皇帝还要大。

    可他仍这样说了，而且还说得这样肆无忌惮，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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