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决杀

    第一百三十章决杀

    韩延说：“君上无道也就罢了，让一个女人出来威胁重臣，皇室果真不要体面了吗？”

    这话说的，俨然已经是要撕破脸的节奏了。慕容冲将一直拿在手中的酒盏放在了桌面上，声音虽轻，但那些许的撞击之声，却在空寂的大殿之中被听得一清二楚。

    他轻轻叹口气，道：“韩将军亦曾在战场之上随孤出生入死。如今为何要与孤为敌呢？”

    “今夜陛下设下杀局，末将若只一眛忠诚，还有生还之路吗？”

    君臣之间，原本就是恩怨纠缠。到了要当面相杀的地步，是为人臣子的不忠在先，还是身为君上的人先生疑忌，已经不是可争论的问题了。慕容冲也不屑争论，只冷笑道：“今夜不是你死便是你亡，将军可有觉悟？”

    韩延道：“陛下未免太过于自信了。末将既然敢前来，绝不会全无准备。”

    “杀！”

    慕容冲一字命令。埋伏的武士自大殿四周冲了出来，韩延摔了眼前杯盏，身后有人高呼而应，不仅殿外埋伏的人马冲来，连慕容冲手下亲卫之中亦有人被策反。韩延自侍卫手中接过兵器，冲入两方对立的阵营厮杀。

    慕容清立即回身，躲在慕容冲身边。慕容冲静静观战。不言不语。

    玩什么杯酒释兵权啊，剧本拿错了吧亲。事情的发展完全就跟想像的不一样。鸿门宴不该是一声令下刀斧手上前就能将反贼全部当场拿下么？而眼下这局，分明势均力敌。鹿死谁手尚未得知。

    眼前屠戮无法阻挡，血流成河。慕容清一开始便睁大双眼，紧张的关注着胜负倾向。不知过了多久，才骤然注意到，慕容冲从容不迫，又为自己添了一盏酒。

    简直想要揍他，可在揍他之前，自己也快要哭出来了。慕容清苦涩的对他说道：“你看见了吗？我们快要输了。”

    慕容冲笑笑，道：“是啊，看见了。这是我人生最后一战，生死有命，就算是输，也要输得从容。”

    他缓缓起身，拿起王座之上靠着的方天画戟，沉重的武器拖在饱饮了鲜血的青石地面上。他这个时候才笑。像他那样的人，就算在笑的时候，一张面孔，亦宛如一块冷玉，眼神是墨色深渊之下万丈寒冰。

    当初苻坚怎么会喜欢上这样一个人呢？美则美矣，分明就是一块千年不化的冰。不，也许不是冰，他本来就是水晶，总有人误以为他是冰，想要你求而不得的心火将他融化。到最后，也只能为他所伤。

    慕容冲道：“韩延，今日一战，是你与我该当全力一战。杀了我，我的一切都可以给你。何必再多屠戮无辜。来啊。孤与你一决生死。”

    “陛下多年未上战场，气度犹在。末将恭敬不如从命。”

    交战双方的武士不由让开，将大殿正中空下来。慕容冲一方此刻也已经剩不了几个人了。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阵吼声。又是“暴君”二字。慕容清不由心中一揪。

    “暴君。”当初入城的时候，秦人唤他暴君，如今王朝气数已尽，他的族人，依然以这二字称呼于他。

    所有人都清楚。这一战，他们等的不是胜负结局，不过就是等着看到韩延杀死慕容冲的那一刻。之后这王朝便该易主。就算韩延败了，慕容冲同样必须死在这里。

    以武立身的君主，到最后死在战场上，也许就是宿命。

    刀与戟相撞，发出令人心寒的钝响。慕容冲皇室出身，自幼随一流武师习武。到了这种拼命的时候，就算是驰骋沙场的武将也未必真的能伤得了他。

    激烈的数个回合过后，慕容冲的长戟骤然发力，狠狠将韩延击倒。韩延倒地的瞬间。慕容清忍不住高声叫好。管韩延如何桀骜不逊，此刻败在慕容冲手里，面上总是有些难看的。

    下一刻却听见人群里有人在高呼：“放箭，放箭杀了这个暴君。”

    明明是缎随的声音，慕容清闻声看了过去，目光冷锐如冰。缎随片刻被她震住，之后却更加虚张声势的高呼：“放箭！”

    弓手搭弓射箭，如此近的距离，就算慕容冲仓促后退，以长戟格挡开箭雨。亦有零散长箭落在他身上，但奇怪的是，射在他身上的箭，都像是触到了什么东西似得，软软的滑开，没有一支箭能伤他半分。

    看着不由让人心惊，弓箭手胆怯的后退，连慕容冲本人神色之中也透出几分吃惊。此时此刻，便有女子的声音自殿外缓缓而来。

    “陛下是天命所归，尔等凡夫俗子，岂能轻易伤他半分？此刻若肯觉悟，放下兵器宣誓效忠，陛下宽仁，自会既往不咎。”

    是墨彤，慕容清都傻了，完全不能明白墨彤此刻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但听了她所说的话，叛乱的士兵都是一脸惊疑不定的神情看着慕容冲，忍不住连连后退。终于一个胆小的校尉被此时的气氛所震，双腿一软跪下，还未及开口，便被韩延一刀斩了脑袋。

    背叛者从来没有后路，韩延怒吼道：“慕容冲，今日事已至此，我不信我杀不了你。”

    他手中长刀对着慕容冲的颈间便砍了过去，仓促之下，慕容冲后退闪避，而下一刻，却有一个人扑在了慕容冲面前，为他挡下了这一刀。

    是墨彤。刀自她后背劈下，温热的血喷涌而出，将慕容冲的双手染成一片猩红。慕容冲彻底愣住，只无助的抱着她的身躯，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连你也要离开我？”

    这么多年了，慕容清忘记是多少次在慕容冲脸上看到这样哀切的神情。这个世界从慕容冲身上夺走的太多。一次一次，就是这孩子一样的哀恸打动她，让她不忍离开。但这一次，却是她第一次看见慕容冲为了别的女人伤心。

    只这一次，可是这痴恋他多年的人，却要死在这一刻了。这世界何等残酷。

    墨彤竟然还在笑，最后一个笑容，极尽哀婉缠绵，她静静看着慕容冲的脸，背后的伤口几乎已经夺去了她全部的力气，她断断续续道：“陛下，我在你身边那么多年，你不曾在意过我一刻也没有，现在我，我为你而死，会被你一直记得吧。”

    她笑着说：“能为你而死，我足够幸福了。”

    她伸手，指尖触到了慕容冲的轮廓，笑容那么清浅，似是下一刻便会化为碎片，她说：“陛下，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话音未落，抬起的手失去了力气，轻轻的垂落下来，落在了慕容冲的心口。那一下，似是狠狠的砸在了慕容冲的心上。慕容清从旁看着，都觉得他的心，也许便被那轻轻的一下撞成了千万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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