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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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梦境中醒来的时候,罗修整个人的情绪可以说是d一n到了谷底——如果说大家表示对这种感情无法感同身受,那么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毕竟这个世界上需要用到一枚剃须刀给自己进行破腹产的男人并不是那么多见,在鲜血哗哗流的同时眼睁睁地看着四五只血淋淋拥有红色眼睛的兔子从被隔开的腹部里爬出来这种事情也没有常见到天天都在发生。

    熟悉的天花板模样告诉罗修这会儿他又霸占了乌兹罗克大人的床,室内冰冷的空气以及燃烧的壁炉会发出的特殊气息让他意识到尽管他觉得自己已经在梦境呆了很久的时间,然而就如同梦境里一样,现实世界的冬天也还没有过去

    因为室内燃烧着壁炉,所以大概是谁打开了窗要通风,耳边,可以听得见窗外呼呼吹过的风声。

    呼呼的风声中还夹着一点“嘎吱嘎吱”像是锯齿动物在咀嚼食物的声音。

    奇怪。

    一定是我太累了产生了幻觉。

    面朝天花板的黑发年轻人面无表情地想着,他艰难地动了动手指后发现自己大概是保持一个姿势躺得过久以至于现在浑身酸痛运动神经也并不那么听使唤,在沉默半晌之后他这才艰难地翻了个身缓缓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这个时候,他这才发现,原来房间中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

    在床边的书桌旁坐了一名高大的男人,他身穿红衣主教的华丽披风,翘着二郎腿保持着一个慵懒的姿势坐在桌子边上,手中捏着一根手指大小的胡萝卜,这会儿正聚精会神地在喂兔子。

    罗修:“”

    目光麻木地移动,最终停留在放在书桌上的竹笼子里浑身雪白就像一团绒毛c唯独两只耳朵高高立在脑袋顶上的红眼兔子时,罗修觉得自己就要窒息了。

    那只兔子正就着男人修长的手指间捏着的那根胡萝卜啃得正欢,飞快地抽动着那三瓣嘴将胡萝卜一点点地啃进肚子里,刚才罗修听见的“嘎吱嘎吱”的声音很显然并不是他的幻听,完全只是因为这会儿真的有一只兔子在他的身边淡定地进行着自己的午餐罢了。

    罗修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他觉得自己快要得兔子恐惧症了。

    而此时此刻,大概是因为他的眼神过于恐怖以至于终于影响到了这会儿正满脸爱怜(哪里不对)垂着眼喂兔子的乌兹罗克,后者转过头来,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温和笑意,他对呆坐在床中央的黑发年轻人说:“你醒了。”

    你醒了。

    多么淡定。

    就好像罗修只是小小地睡了一个午觉似的。

    想到这里,罗修飞快地瞥了一眼床头柜上的电子时钟上的日期,在发现时间距离圣诞节那一天已经往后数了将近半个月时,他倒抽一口凉气,头皮一下子炸开了——他居然,睡了,那么久!

    当初选择不离开梦境真是个鲁莽又不负责的决定,比如现在,当他终于熄灭那一腔热情似火的福尔摩斯侦探欲决定离开梦境回到现实,他突然发现自己必须得面对各式各样的问题,比如:你怎么会一睡就睡那么久?你怎么一睡就睡那么久之后还能像没事的人一样醒过来?你怎么还活着?你怎么没死?

    真是烦死了。

    眼珠子在眼眶里不怎么灵活地转动了片刻,而就当他整个人都处于昏昏沉沉的状态时,却在此时,始终坐在桌边的男人将面前那只竹笼子拎了起来,来到罗修床边,将那笼子拎着放到他眼前,献宝似的说:“看,我儿子。”

    罗修:“”

    什么鬼!

    乍然一张兔子脸出现在自己面前,这会儿疑似患上兔子恐惧症的黑发年轻人被吓得不轻,他猛地后缩了一下差点儿从床的另一头滚到地上去,然后他狠狠地打了一个喷嚏,开口说话时,嗓音沙哑狰狞得连他自己都快不认识:“快挪开!”

    站在床边高大的男人顿了顿,眼中的笑意一闪而过,然而那太快了以至于这会儿处于慌乱状态的黑发年轻人压根来不及捉住,当他重新抬起头时,只能看见此时拎着兔子笼子的男人这会儿一脸无辜加遗憾:“你不喜欢兔子么?”

    “”

    岂止是不喜欢。

    简直是讨厌死了。

    罗修张了张口,正想说些什么话,但是话到嘴边却又忽然被他吞咽进了肚子里——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点不太想给眼前的这个男人留下诸如“不喜欢小动物”“没爱心”“太粗暴”这种不良形象。

    于是他尴尬地笑了笑,比哭还难看的那种,继续用自己比鬼哭号还难听的声音说:“也不是,好像对绒毛有点过敏。”

    他说完,也不知道乌兹罗克是不是相信他的这种鬼话——毕竟他对于兽皮地毯和毯子接受度可是十分优秀。

    于是为了让对方不要纠结这个问题,他赶紧又拙计地补充了句:“哪来的兔子?”

    然而男人也并没有立刻说话,他指挥使将那装着兔子的竹笼随手往床头一放,转身给他倒了一杯热水后又回到他的床边,将手中的水杯递到黑发年轻人的跟前,这时候才淡淡道:“镇子上的人送来的,原本是想要送给有孤僻症的病人治疗用,可是他似乎并不怎么爱惜小动物还拥有暴力倾向,不合适和小动物相处。”

    “暴力倾向?”

    “被发现企图用锐利物体将兔子开膛破肚——事实上他也成功了,我拿回这兔子的时候,它浑身都是血。”

    在男人平静的陈述中,罗修就着从男人的手中接过那杯热水抿了一口,在听见“开膛破肚”几个字的时候,他差点儿一口将口中含着的水喷到乌兹罗克的脸上——

    好在男人这时候站了起来,转身将那笼子举起来,似乎是想要罗修看那毛茸茸的毛团肚子底下的缝合伤口:“后来治好了,我就拿来养。”

    罗修头疼地透过竹笼子瞥了兔子一眼,理所当然地什么都没看见——毛太长了好么,而且这会儿看着这活蹦乱跳啃胡萝卜的样子,也不像是曾经经历过开膛破肚这种事的样子

    这时候,罗修终于找回了一点儿理智,慢吞吞地将含在口中的那一口温水吞咽进肚子,明确地感觉着那温热的水流顺着他的喉咙流入胃部,身体一下子放松下来仿佛连毛孔都被打开,这会儿,罗修终于找到了一点活着的感觉,并且当感觉到了对于食物的渴望时,他几乎可以说是神经质的欣喜若狂——

    在生下了一窝兔子之后,老子居然还可以是人类。

    “你睡了半个月,不好一醒来就吃很复杂的东西,晚餐你要不要在这里解决?”乌兹罗克看着他喝水,一只手心不在焉地透过竹笼子的洞眼轻轻刮搔兔子的下巴,睫毛微微垂下,目光停留在黑发年轻人稍稍被水湿润的唇瓣上。

    “可以到餐厅去?”罗修想了想问,“我可能想要到餐厅里去。”

    乌兹罗克原本想要拒绝他,但是当将视线转移,对视上那双被水杯里升腾的水雾搞得水雾朦胧的黑色瞳眸时,他发现自己可耻的动摇了,于是点点头说:“也可以,我叫人替你准备一份白粥或者燕麦,你已经睡了半个月,现在这样不好直接跟大家吃一样的东西。”

    黑发年轻人闻言,明显露出了个犹豫的表情,顿了顿片刻后问:“我这样睡很久,是不是很奇怪?”

    令他不安的是,这一次乌兹罗克并没有马上回答他的问题。

    他用那一双漂亮的异色瞳眸盯着他,看了很久。

    就好像这会儿他的脸上盛开出了一朵花——呃,等等,这个比喻太有画面感到让人感觉不太好,以后不用了。

    良久。

    “没有。”

    男人的声音听上去生硬又冷漠。

    罗修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也跟着那沉甸甸的声音一块儿沉入冰冷的大海。

    而此时,就在罗修被盯得紧张到开始胡思乱想时,此时,他总觉得自己仿佛隐约听见了坐在床边的男人轻轻地叹息了一声——乌兹罗克很少叹息——这是比房间里凭空出现一只兔子更加魔幻的事情然而就在罗修揉着眉心想要让自己那犹如脱缰野马的思维正常一点儿时,坐在床边的男人却做出了打从刚才罗修醒来到现在时,他们之间的第一个逾越“神经病人”与“神经病院院长”这关系之外的亲密的动作——

    男人伸出手,用罗修熟悉的方式亲密地蹭了蹭他的头发:“并不奇怪,浮屠罗门有各式各样奇奇怪怪的病人,你不用担心我会对这个有什么看这样让我觉得你不信任我,我才会很不高兴。”

    “呃。”

    “还有。”

    “还有?”

    “我总觉得你好像很不高兴看见我。”乌兹罗克一边说着,一边将放在膝盖上的兔子笼子挪开,用正经的语气说。

    “没有,”罗修说,“怎么可能。”

    “有的,”乌兹罗克稍稍弯腰凑近了黑发年轻人,“都写在脸上了。”

    罗修下意识地摸了摸脸。

    乌兹罗克抬起手指指了指他放在脸上的手,一阵见血地指出:“心虚的表现。”

    罗修尴尬地将手放了下来。

    现在,他只有一个想法:如果黑暗公爵这会儿站在他面前,他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虽然是半推半就,但是两人不要脸地滚了床单那是板钉钉上的事实;他将什么鬼东西注入了他的身体里害他大着肚子充当孕夫最后用刮胡刀破腹产自行了断也是事实;害得他看着一窝兔子从自己的肚子里爬出来,还是事实。

    天知道,在看见第一只兔子从肚子里出现的时候,罗修快被吓尿了。

    而现在,因为拥有一张和乌兹罗克一模一样的脸,以及一嗓子和乌兹罗克一模一样的声音,黑暗公爵害得罗修这会儿完全没办法直视乌兹罗克——他矛盾得快要死掉——如果将乌兹罗克和黑暗公爵当做同样一个人看,那么这就意味着罗修就必须面对他们之间那一系列蛋疼的事情并将它们扣在完全无辜的乌兹罗克脑袋上;如果将他们看做完全不同的两个人看,那么这就意味着

    在确认了关系之后,他罗修,在确认关系之后转过头就背着男朋友跟别的男人滚了床单。

    多么伟大又无耻的壮举。

    在经过一系列的沉默之后,对于男人提出的近乎于指责的控诉,罗修能做的就是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他笑了笑——比哭还难看的那种,主动伸出手抓住男人的手:“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不想看见你。”

    “”

    又是几秒钟令人尴尬的沉默,罗修低着头,几乎不敢抬头去看此时坐在床边的男人是什么表情,他顿了顿,十分真诚地道:“我饿了。”

    然后,他觉得自己似乎又听见了一声叹息。

    大约一个小时后,在经过了一系列的洗漱后,罗修神清气爽地坐在了餐桌边。

    周围是来来往往拎着装满了食物的大桶准备分发食物的修女,以及热闹地进行餐前聊天的其他病人们,看见爱下国际象棋的老头,罗修觉得特别亲切——最棒的是,对方居然没有问他这么长的时间都死哪去了,甚至提都没提,他就像是昨天才见过罗修似的跟他说一些正常的日常对话——

    原本一切正常。

    直到在聊天的过程中,罗修无意间用自己的手肘碰到了桌子上的餐盘。

    他连忙停止了说话,手忙脚乱地扶住那即将跌落餐桌的餐盘——而此时,他感觉到自己的手指腹部摸到了盘子边缘那些凹凸不平的文字——浮屠罗门的餐盘上一向都刻着这样的东西,上面是一些没有人看得懂的文字。

    罗修顿了顿,他原本应该将那盘子放回去——然而,这时候,他却鬼使神差一般地将盘子拿了起来,看着银质餐盘上模糊地倒映着自己的脸,那上面的一排字就是罗修第一天进入浮屠罗门时见到过的那一行。

    “我是那最初的,也是那最末的;在我的身边没有上帝的存在。”

    他的嗓音沙哑,却默念出了这么一个奇怪的句子。

    就好像那盘子上的陌生的文字自动在他的脑海中转换翻译。

    罗修震惊了。

    他居然看懂了。

    他居然看懂了这盘子上写的是什么东西!

    这时候,他听见他身边爱下棋的老头说:“艾丽斯,你怎么突然看得懂这些波海利语啦?”

    “”罗修沉默了片刻后,眨了眨眼缓缓道,“这些不是波海利语,这是如尼文——别问我为什么知道,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伏笔追溯到本文序卷第十六章有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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