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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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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缱当然拒绝了。

    上一回她不过与霍景安在重霄楼上多说了几句话,就招致了一场无妄之灾,好在有惊无险地避过了,这一次要是再被什么人看见他们两个赛马,还说不准会出什么事,她可不想招惹麻烦。

    况且她与霍景安又不相熟,根本没有必要答应。

    当然,表面上她还是拒绝得很客气的“世子弓马精湛,长乐自愧不如,不敢与世子相较。”

    霍景安卸了身上的弓箭,把它们挂在马鞍上,淡淡道“下臣并没有要与郡主一较高下的意思,只是久闻令尊大名,却始终不能见其风采,颇感遗憾,今日又纵马游猎,兴致所致,一时心血来潮罢了,无意唐突郡主。若郡主觉得不方便,那就算了吧。”

    段缱咬了咬牙。

    这是在拿她父亲来激她呢,什么将军爱女,久闻大名,说得漂亮,实际上就是把她跟她父亲绑在一处,她若不比,丢的就是她父亲的面子、段家的面子。

    段缱知道,这是霍景安在用激将法激她,她要是为此动气,那就是中了他的套,可他这激将法还真用对了,要是换成别的讥讽,她或许还能接受,可既然扯上了她的父亲,她就不能当做听不见了。

    因此,就算心里再怎么不满,在沉默片刻后,她还是笑着抬头道“能得世子赏识,是长乐的荣幸,只是长乐身着裙裳,不便骑马,若世子不介意,长乐愿换裳易服,与世子一较高下。”

    霍景安看着她,悠然一笑“下臣恭候郡主大驾。”

    段缱道“一个时辰之后,西林山口,虎牙石旁。”

    “好。”霍景安翻身上马,目光在她身上凝了一瞬,“不见不散。”

    说完这四个字,他就一引缰绳,策马回了后头的林子里。

    他一离开,原本在段缱身后的两个侍女就上了前,面上神情都很疑惑不解。

    采蘩压低了声音,忧虑道“郡主怎么就答应世子的赛马之邀了若是让人看见,岂不生出许多是非”

    “我知道。”段缱道,“可他言谈之间提及父亲,我若不应,岂不有损父亲声名这赛马之约,我只得应下。”

    采薇很是不满“这世子也太欺负人了,仗着自己的身份就横行霸道,对郡主出言无状,实在可恶郡主等会儿一定要好好杀杀他的威风,让他知道郡主的厉害。”

    她这话倒也不是随口说说,段缱的骑术随了她的父亲段泽明,颇有天分,旁人不知,她身为贴身侍婢却是清楚,是故有此一说。

    对于这些,段缱都一笑置之,她回了蓬莱苑,一番沐浴更衣,换了骑装穿戴完毕之后,就去了西场马厩,在太厩尉的带领下选了一匹棕红色的高头大马。

    绕着马场跑了两圈,她自觉熟悉了手感,就打发两个侍女去了雅园,让她们给赵娴送个自己忽然有事的口信,而后一夹马腹,策马去了西边的林子口。

    行宫周围山脉连绵,西边一侧都是深林,林口绵延数里,在靠北一侧的山涧处矗立着一块大石,约莫有一人高,行似虎牙,被先帝赐名虎牙石,段缱与霍景安约定的地方就在此处。

    段缱策马赶到时,霍景安已经在那等着了,他卸下了自己身上多余的行头,也把马鞍上的箭囊背带都去了,一人轻骑,显出了几分少年郎的风发意气。

    见到她,霍景安就是一笑,冲她颔首道了声“郡主”,算是见礼。

    段缱也回了一礼,同时瞥了一眼他座下的白马,见此马头颈细长,四肢修长,就知这是一匹难见的宝马,脚程必是不慢,心里就多了几分成算。

    她对霍景安道“林中道路崎岖,我甚少来此,不熟悉地形,这赛马的路线就由世子来定吧。”

    霍景安也没推脱,略一思忖,道“咱们只比赛马,不比别的东西,路线不必复杂,越简单越好,就沿此道而入,往西直奔,谁第一个越过宽过丈余的溪流,就算谁赢。”

    段缱利索地说了一个“好”字,就一鞭抽下策马跃入林中,没有等霍景安说一声开始。

    她承认,她是在耍手段,但是那又如何霍景安出言无状,虽说是为了激她答应赛马之约,但又何尝不是存了轻视的心思,对她,也对她的父亲段泽明。

    采薇的话多少说到了她的心坎里,此人如此目中无人,实在可恶,最好能赢了他,杀他一个威风。

    可她也清楚,她虽然骑术尚可,但还没有到百里挑一的程度,更不熟悉林中地形,只有出其不意才有可能获胜,所以才使了这么一个手段,先霍景安一步跑进了林子里。

    霍景安的反应很快,只愣了一瞬就也跟着策马跃入了林中,急促的马蹄声很快传到了段缱的耳朵里,让她更加紧张起来。

    密林多崎道,霍景安虽然说了笔直前行,但当路都没有时,这个要求就难以贯彻了,段缱憋着气,一刻也不敢放松地在林中左突右拐,策马飞驰,手里的鞭子一下快过一下。

    这很危险,她身下的这匹马不是她惯常骑的那一匹,她这般死命催促,极有可能导致马儿生怒,把她摔下去,但听着身后越发接近的马蹄声,她还是咬着牙选择了继续,迎着阵阵林风奔腾前行。

    段缱这般不要命的骑法倒让霍景安吃了一惊,在他的印象里,这位长乐郡主从来都是端庄有礼的,就算上一次在重霄楼气急了,也只是压抑隐忍地发怒,一直都是沉静如水的模样,没想到骑起马来这么大胆,要知道就算是男子也鲜少敢这般快速催马的。

    他望着前面策马飞驰的段缱,石榴红的骑装让她像一只彩蝶在林间飞跃,张扬热烈,翩然耀目,心神就摇动了一瞬。

    下一刻,他收敛目光,平复心绪,继续策马往前追赶。

    当段缱握着缰绳的手都被磨得发痛时,一条溪流终于跃入了她的眼帘,宽过丈余,只要她越过去就能赢了这场比赛,而这时霍景安已经和她并驾齐驱了一段路程,两人只有毫厘之差。

    她越发紧张起来,引缰驭马,见前方有枝桠横出,就俯了身,想借此冲刺过去,可正当她疾驰而出,准备夹紧马腹时,忽觉头皮一痛,簪在发间的钗环竟被枝桠上垂落的梢头勾住了,她动作一滞,就错过了纵马的最好时机。

    霍景安一骑当先,越过了溪流,段缱慢他一步,以半尺之距惜败。

    不过她这时也没心思去管什么胜负了,甚至不等马儿稍缓片刻就急急调转了马头,往回骑去,匆匆取了勾在树梢上的钗环,下马朝溪边走去,蹲下身对着水面梳理起了发丝。

    那些枝桠把她的钗环都勾去了大半,连带着她的发丝也乱了不少,好在她为了骑马方便,没有梳多么繁杂的发式,只挽了三分墨发,用璎珞缠着,没有太过狼狈,重新梳理起来也不困难。

    她就这么临水梳发。

    霍景安慢慢止了马,牵引着缰绳调转过身,看着段缱蹲坐在溪水旁边,照着潺潺流动的溪水梳理着发丝,嫩白的手指插入如墨的发间,衬得她的指节如玉般莹白光亮,俏丽的脸庞不知是因羞赧还是策马疾驰所致而面染红晕,心底就升起了一股奇异之感,似痒非痒,像是有一株嫩芽在破土而出。

    长乐郡主倾城倾国,仙姿玉貌,举世无双。这是他在初临长安时听闻过的一句话。

    他曾经对此不屑一顾,世家贵女,自小娇生惯养,又锦衣华服,便是一根木头也能打扮出花来,更别说一个人了,直到今时今日,他才明白这话原来并没有夸大其实。

    身为晋南王世子,他参与过不少应酬交际,也见过不少美人,清纯柔美的,妩媚艳丽的,他都见过不少,但他从来心如止水,不曾为任何人心动过。

    可这个“不曾”,却在见到段缱的那一刹那时成了过去。

    素有佳人,笑倾城国。

    段缱就是那个佳人。

    一边想着,霍景安一边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他已经惹恼了段缱几回,不想再因唐突而令她生气,正巧不远处的草丛里闪过了一个亮晶晶的东西,他就下了马,往那边走去,竟不想在草丛中见着了一串以琉璃打磨而成的珠坠,很显然是段缱落下的东西。

    他弯腰捡起,觉得这串珠坠有点眼熟,仔细思索,想起来这是他初见段缱时她缠于发间的。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段缱,不管是这一世,还是上一世。

    不错,他经历过两世人生。

    这等怪异之事说起来实难置信,若非他亲身经历,恐怕也会对此说法嗤之以鼻,可偏偏它就这么发生了。

    上一世,他是手握军政大权的晋南王世子,门下能人无数,带领着自己的羽林卫打赢了许多场仗,他破了淮阳大军,秦西大军,甚至是段泽明率领的禁卫军,于诸王混战的乱世中站稳脚跟,脱颖而出,及至消灭六王,吞并他地,平定乱世,被群臣拥立,让他登上那个九五至尊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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