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5章 狂热的派珀

    李隆桦哭丧着脸，坐在餐桌边。

    “别伤心了，行动部不就是危险点吗。想开点。”派珀安慰李隆桦，苦口婆心循循善诱，“你们中国人不是有几句俗语吗，脑袋掉了碗大个疤，伸头一刀缩头一刀，三十年后还是一条好汉，舍生而取义者也。”

    李隆桦微微抬头，瞅瞅安慰自己的派珀。脸更加哭丧了。

    “两位的佛跳墙，请慢用。”服务生端着托盘来了。

    两个巨大的白色骨瓷碗被端上桌，金黄色的汤，白茫茫的热气，浓香像是有颗炸弹在桌上爆炸了，香气直冲脸庞。

    “来吧来吧，开吃。”派珀闻了闻扑面而来的浓香，激动的颤抖起来，像狗一样伸着舌头吹热气。

    “这次的佛跳墙怎么这么大碗？”李隆桦疑惑地问，用勺子在汤里搅了搅，各种五花八门的食材翻滚上来，让人直流口水。李隆桦记得上次跟派珀吃饭，端上来的佛跳墙很小碗。

    “上次的不正宗，这次的正宗。光你能吃到的食材就有几十种，海参c鲍鱼c鱼翅c干贝c鱼唇c鳖裙c鹿筋c鸽蛋c鸭珍c鱼肚c花胶c瑶柱c鸽子c排骨c蛏子c火腿c猪肚c羊肘c蹄尖c蹄筋c老母脯c黄嘴鸭鸭脯c鸡肫c鸭肫c冬菇c冬笋等等。”派珀已经拿着勺子和筷子开吃了，汤几乎还是翻开的，微微冒泡，派珀烫得呲牙咧嘴，含糊不清地说，“还有熬汤用的各种调料c料酒c鱼汤c骨汤妈的妈的爽！”

    派珀和李隆桦埋头开始猛吃，两人像猛虎一样战斗。派珀觉得真是见鬼，碗里的汤越来越香了，香气像是魔鬼在扯自己的肠胃，让自己停不下来。李隆桦觉得真是见鬼，分明自己吃过了早饭没多久，刚刚还一点不饿的，现在肚子却饿的像是绝食了十几天。

    两个人埋头战斗。把头深深的埋进升腾的热气里，满头大汗。

    “人活在世上呀，能泡到几个够辣的妞，吃几次这样的东西。早死也值了。”派珀忽然说。

    李隆桦咬着一颗鸽蛋，抬头看着派珀。李隆桦忽然发现派珀眼角带泪，似乎是被滚沸的热汤烫的。派珀狼吞虎咽，吃的呼呼作响，似乎他从生下来就每天吃木炭生活，今天第一次吃到了人饭。

    渺远的歌声从远处传来。

    那是一个女声，轻柔温和，听上去让人觉得忽然四周安静下来。仿佛天使在云端轻轻歌唱，又像仙女俯身下来，轻吻你的脸颊。

    李隆桦似乎没有听到空气里细微的歌。仍然埋头，哧溜溜地喝汤吃肉。派珀却愣了愣，忽然抬起头来，听着空气里若有若无的歌：

    “我是沉没海浪的人”

    “为回忆出卖灵魂”

    “那天我看见他一眼”

    “此生不能再忘怀”

    “北方有佳人”

    “佳人难再得”

    “那时我为何不上前”

    “问问你从何而来”

    “此生不能再相见”

    “三更难入眠，满眼他身影，起身茫茫无处寻”

    “日夜不得见，既不能相见，断魂海浪边”

    派珀抬着头，愣愣地听着远处传来的歌。他神情恍惚，像一个多年流落荒野的人，忽然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

    “李隆桦。”派珀忽然说。

    “嗯？”李隆桦满头热汗，嘴里叼着一块鸡脯肉，抬头看着派珀。

    “我们换个位置吃。我想看看是谁在唱歌。”派珀说。

    李隆桦愣了愣，派珀的眼神有些奇怪，神情恍惚。派珀拿勺子的手僵在碗边，怔怔地听着隐隐约约的歌声，似乎他即将失去什么东西，又像他有什么丢失多年的重要东西，又忽然要找回来了。

    “喔喔。”李隆桦说。

    两个人端着碗一路小跑，派珀像狗一样追寻着歌声。碗实在太烫，派珀和李隆桦不得不跑几步就把碗放在地上，搓搓手再端起碗跑。派珀跑的那么快那么焦急，好像碗里放着即将爆炸的定时炸弹，需要立刻转移到人少的地方。

    餐馆很大，沿途用餐的人们看见两个人端着碗疯跑，跑两步把碗放在地上，急吼吼地搓搓手又端起来跑，人们以为两个精神病跑进来了，有些惊恐。

    金黄的舞台灯出现在前方，派珀眼前一亮，像是在隧道里迷路的人见到了出口的光。

    “就这儿吧。”派珀找了一张空桌子，把碗放在上面。李隆桦一屁股坐在座位上，放下碗，气喘吁吁。

    “你急吼吼地跑过来干什么？”李隆桦喘着粗气问。

    派珀却没有回答，他可能完全没听到李隆桦说什么。派珀只是扭头，直直地看着一个方向。

    李隆桦循着派珀的目光看去，愣住了。

    餐馆尽头，小巧的圆舞台，简单的舞台灯，一个女孩抱着木吉他，站在金色的灯光下唱歌。

    那是个红头发的少女，长长的红发像是红葡萄的颜色。她穿着露腰的白t恤和贴身的牛仔裤，低垂着脸，眼神困倦地看着舞台。眉眼之间安静又忧郁，像是酒醉微醺，又像是她有什么伤心事。

    她皮肤白皙的像是雪，嘴唇的殷红如含着娇嫩的樱桃。又清纯又性感。

    美的让人心惊肉跳。

    她还在继续唱歌，声音空灵婉转。像飞鸟停在空明的湖面。

    “当时为何不勇敢”

    “追上前去诉钟情”

    “如今思念多年，再也无相见”

    “宁愿投水碧波间，一死断此痛苦生”

    “宁不思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这歌叫什么名？”派珀怔怔地盯着歌女看了半天，忽然问李隆桦。

    “不知道啊。没听过。”李隆桦看着派珀虽然问自己问题，但连头都不回一下，只是直直地看着歌女，李隆桦有些无语，“听着曲子一般，大概是自己编的民谣吧。”

    派珀点点头。

    派珀长久的注视。一动不动。李隆桦在旁边默默地吃着，心说派珀不会是迷上那个歌女了吧？

    “‘宁不思倾城与倾国’是什么意思这句歌唱我听不懂。”派珀忽然又问。

    李隆桦觉得派珀认真地有些过分了，只是一首不出名的民谣而已，又不是什么沙翁喜剧雨果悲剧的，非要每句都搞懂干嘛？

    “是一个成语典故啦，叫倾国倾城，中国都快烂大街的典故了。派珀你居然不知道？”李隆桦有些意外地说，一边说一边吸着碗里的汤。

    “倾国倾城？好像很耳熟，有什么典故么？”派珀看着轻轻歌唱的女孩，小声问。自从端着碗过来以后，派珀的说话声音就蚊子一样小，好像不愿大声说话打扰了歌声。

    “就是古代有个非常非常漂亮的美女，有一天这个美女走在街上，一回头，整个城市的人都为她的容貌倾倒了。她又一次回头，整个国家的人都被她迷住了。”李隆桦通俗地解释着。

    长久的沉默。

    “真美啊。”派珀忽然说。

    李隆桦咽下了一块笋片，“你是说成语还是这个歌女？”

    “都美。她像塞壬1。”派珀凝望着红发的歌女，说着莫名其妙的话，“我现在挺感动的。”

    (1:塞壬，传说中的美人鱼，长相妖艳异常，会在海岛上歌唱。歌声极其天籁。路过船上的海员听见塞壬的歌就会迷失其中，船毁人亡。)

    “感动啥？”李隆桦咬着一片火腿，嘴里含糊不清地问。

    派珀没有回答，仿佛没听到李隆桦的询问。他只是一动不动地坐在歌声里，长时间眼都不眨地看着闭目吟唱的歌女，像一座凝望远处的石雕。

    歌声在空气里飘荡，声音迷离，仿佛失去时间，光阴不再流逝。李隆桦继续好胃口地喝汤，派珀已经半天没有动筷子了，他似乎忘了自己是来吃饭的。

    “啪！”派珀突然把手里的筷子摔进碗里。

    李隆桦吓了一跳，牙里叼着一个海参，抬头看着摔筷子的派珀。

    李隆桦再次吓了一跳，因为李隆桦看见派珀正在用手擦眼泪，眼眶通红。

    “不行，我受不了了。”派珀说，表情失魂落魄，声音竟然有些哽咽，“这个红头发的妞儿太漂亮了，我爱上她了。”

    “啥？！”李隆桦的表情好似被雷劈了，手里的筷子“啪”地掉进碗里。

    “她真漂亮，我要追求她。”派珀重复了一遍。

    李隆桦傻了，怀疑自己耳朵出现了问题。李隆桦张大嘴巴看着派珀，眼球瞪的圆滚滚，仿佛派珀说的是“孙悟空其实是玉皇大帝和太白金星的私生子”一类劲爆的消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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