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三十八章

    梦中的场景, 是什么样的吴彻明还没有来得及思考, 唐令的一声怒吼就传了进来。

    “吴彻明, 你自己不怕死无所谓, 别来连累我们唐家”

    疏桐听到原本态度很是友好的唐令却对吴彻明说出了这样的话，心中一沉唐家已经知道他的秘密了。

    于是他忍住了哭声, 把眼泪抹干净, 对唐令道“唐令哥哥”

    “你别这样叫我, 我可担不起你这一声哥哥，我唐家只是普普通通的市井人家，万万不敢跟你这种天潢贵胄攀亲带故”

    “唐令你给我闭嘴”吴彻明冲着他大吼。

    看到这两人的反应, 让疏桐彻底呆住了。他本来还抱有最后一丝希望, 希望吴彻明还不知道，那样，他还能亲自对他解释。可现下看来, 所有人都知道了。

    “都给我闭嘴大过年的吵什么吵是要翻天吗”唐老头在一边有些看不下去, 起身横在唐令和吴彻明中间。

    “阿令, 你先回你屋里去, 我跟小吴谈谈。”

    “阿爹你”

    “回去”

    唐巧倩拍了拍唐令的肩膀, 对他道“先回屋吧，别让阿爹生气。”唐令瞪了吴彻明和疏桐两人一眼, 甩了甩衣袖转身走了出去。

    唐老头对着唐令的背影摇了摇头，随即问道“小吴, 疏桐的伤口, 处理得如何了”

    唐老头这一问, 吴彻明才回过神儿来，疏桐的伤口还没有包扎好。他再次单膝跪在疏桐面前，抽出布条仔仔细细的绕着他的手腕缠了一圈又一圈。

    这期间，疏桐的手一直在抖。并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面对吴彻明。

    等吴彻明把疏桐的伤口包扎好之后，唐老头让他坐了下来，对他道“明天就是除夕了，你跟疏桐在这儿好好过个年。”

    吴彻明点了点头。

    “等过完年，你就带着疏桐去外面吧，离开永乐，不要再回来了。”

    听到这句话，吴彻明和疏桐皆是一愣，连唐巧倩都有些不可思议“阿爹，你为什么要”

    “巧倩，你先不要说话。”唐老头捋了捋胡子，“小吴，疏桐是什么人，我想你现在也已经知道了。不是唐家不留你们，是这永乐城内容不下你们。”

    “这些年来，萧临和永乐势如水火，如若被那些对萧临嫉恶如仇的人发现有萧临皇族在此，那疏桐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我唐家，也有两条人命死于两国之战。如果他的身份在这永乐城内传开，对我们唐家而言，恐怕也会引祸上身。”

    “我只能留你们到年后，你们现如今在这里留的时间越长，你们就会越危险，离开永乐，对你，对唐家，都是最有益的选择。”

    吴彻明没有说话，但是他心中了然，如今的永乐城，已经无法成为他们的容身之所了。

    唐巧倩一脸愁色“阿爹，可是他们两个，出了永乐，又能去哪儿呢。”

    唐老头摇了摇头“那就是他们的事情了，你就不要考虑那么多了。”

    吴彻明站起身，对着唐老头和唐巧倩行了一礼“多谢唐家这几年对我二人的照顾有加，唐家于我的恩情，没齿难忘。”

    疏桐也站了起来，走到吴彻明身边朝着他们行了一礼，但是没有说什么。

    唐巧倩看着这两个与自己朝夕相处数年的人，即将要面临分别，心头涌上一股酸涩，眼角处微微有些湿润。她深深呼出了一口气，努力摆出一副笑容

    “好了，大过年的就不要再说这些话了，疏桐回来了就好，咱们好好过个年。”唐巧倩站起身，准备往灶房走去，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对了，吴彻明，家里放着的还有你之前的铜锅，今天晚上，你再去做一顿串串香吧，家里人都喜欢吃。”

    吴彻明道了声好，也对她笑了笑。

    当晚，五个人围坐在一张木桌前，桌上放了一个铜锅，铜锅里面煮着各种串串。从沸腾的汤水中蒸腾出来的白雾往人们的脸上扑去，试图融化掉满脸的冰霜。

    唐巧倩坐在一旁极力的调解气氛，虽说也有一两句笑声，但已经远不如从前了。

    吃过饭后，吴彻明就带着疏桐回到了自己的屋里。还是像以前那样，吴彻明搬来炭盆，往里面添上足够量的炭火，把屋子里烧得暖暖的才肯睡。

    经历了这一系列的折腾，吴彻明可谓是身心俱疲，但他依旧还是打来一盆热水，准备给疏桐擦脸泡脚。

    其实他特别想坐下来好好质问疏桐一番，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要瞒着自己这么久。但是经过了白梦的提醒，他发现自己对疏桐的感情，似乎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以前的吴彻明，总是认为疏桐对自己的过去闭口不提，是因为疏桐不愿意去回想。他很能理解，因为隐藏在内心深处不愿透露的东西，多半是人心头的一道伤，如果对方不肯主动说出，他是不会去揭别人的伤疤。

    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疏桐居然瞒了自己一个这么大的事情，一时间确实有些生气。

    疏桐还是老老实实地在床边坐着，看着吴彻明忙东忙西。看似一脸平静，实则内心慌得砰砰直跳，一直在思考要怎么开口跟吴彻明解释。

    兴许是因为思考得太过投入，以至于吴彻明拿着泡过热水的布巾擦在他脸上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然后，被吓了一跳。

    “现在这么怕我吗”

    吴彻明抓住他那只没有受伤的手，不让他往后缩。

    “我没有”疏桐小声嘟囔道。

    吴彻明看了他一眼，不再说什么，继续给他擦着脸和脖子。熨烫的布巾划过皮肤，让疏桐原本冰冷的脸颊渐渐有了温度，也泛起了一层红晕。

    随后吴彻明蹲下来，脱掉他的鞋袜，把他冰凉的脚浸在热水里。吴彻明的手很大，大到能轻易握住疏桐的双脚。用手的温度和水的热度把疏桐的脚暖热之后，吴彻明才把人给放到被窝里，随后自己再做洗漱。

    疏桐缩在厚重而又温暖的棉被里，只露出额头和眼睛，偷偷地去看吴彻明。

    屋里的光线并不亮，只有炭火的微光和床头处的一柄红烛。在疏桐眼中，吴彻明是比这些都亮的光。

    等吴彻明收拾完掀开被子躺下的时候，疏桐立马闭上了眼睛，身体转向墙壁，等吴彻明吹灭蜡烛侧身躺下来之后，他又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

    然后，像是做好了什么决定，翻了一个身，一把搂住了吴彻明。

    他这一搂，着实让吴彻明吃了一惊。

    如果在以前，吴彻明肯定会回搂住这个身上散发着热气的小家伙，可在他认清自己的感情之后，忽然有点儿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做，只是僵着身子任由疏桐的脸在他怀里蹭。

    没过多久，他听到了胸口处传来了疏桐闷闷的声音。

    “明哥哥，对不起，是我错了。”

    短短的十个字，让吴彻明泛起了一丝心酸。不是他的错，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

    吴彻明把手放在疏桐的脑后轻轻抚着，还没等他开口安慰，疏桐倒是先打开了话匣子

    “我现在什么都告诉你，但是你能不能答应我，在知道了这一切之后，别不要我”

    吴彻明在黑暗中苦笑了一下，随后又温声道“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你是我的人，我怎么会不要你。”

    也许是疏桐现在高度紧张的缘故，他并没有注意到吴彻明所说的“你是我的人”这几个字所代表的含义，自顾自地闷头说道

    “我，其实是萧临的二皇子，最小的那一个。从我出生的时候，就有人说，时候我是萧临的灾星，会给萧临带去厄运，所以，很多人都想让我离开萧临，甚至，想让我去死整个皇城内，除了我娘亲不，除了我母后，还有兄长，几乎没有人喜欢我。”

    “在我四岁的时候，我生了一场大病，从此之后萧临城中开始出现大大小小的动荡，朝堂上的大臣们都告诉我父皇，说是因为我，才出现了这些动乱”

    说到这里，疏桐抱住吴彻明的手臂又紧了紧“后来就有人要把我送出萧临，可是母后不愿意，经过妥协，把我交给了宫里的一个姑姑照看，直到，那场和永乐的战争到来之时。”

    “我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父皇突然要迁都北上，可就在迁都的前夕，母后又因病而逝，在那之后，几乎所有的人，都想让我这个灾星去死。”

    “由于皇兄的再三阻拦，父皇终究是没有忍心杀了我，便带着我一起踏上了迁都之路。就在路上的第一个夜晚，所有人都熟睡的时候，有两个人把我从帐子里拉了出去，然后，把我丢在了池冥山上”

    吴彻明每听疏桐说一句，心就往下沉了一分。虽说，疏桐所遭遇的这些，不过是里设定好的情节，但他还是觉得，让一个无辜的人背负这些罪名，实在是让人怜惜。

    疏桐在说完这一段话之后停了停，仰起了头，在黑暗中寻找着吴彻明的眼眸。

    随后，他对着那双在黑夜里也熠熠生辉的眸子，说出那句救赎了自己的话

    “还好，我在那座山上，遇见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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