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42.chapter 42

    大概是吹了风, 受了点冷，又撕心裂肺的大哭了一场, 费了心血。舒纾高烧一场，在床上躺了将近一整天才起来。

    睁开眼睛见到的第一个人是妈妈，她刚想开口说话，就觉得嗓子哑得不行, 张了张嘴, 觉得像是失声了。

    “怎么搞得伐，去吃了个饭怎么搞成这个样子回来”舒母看见女儿醒了, 心里一阵心疼, 家乡话都蹦出来了, “我给你煲了汤, 冰糖雪梨, 你喝一点”

    她被扶起来, 皱着眉一脸抗拒，糖水熬的太甜，有些齁嗓子，但还是勉强咽了点。

    用水润了润嗓子, 好歹说的出话了, 但声音喑哑得难听。

    “没事, 风大了一些，可能感冒了。”

    “怎么搞的嘛, ”舒母一脸的不高兴, “周沛琛是怎么照顾你的”

    她笑了一下, 刚准备安抚母亲，旁边桌子突然一阵震动，她俯身去扯放在床头柜上连着充电线的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按了免提。

    “喂，周沛琛。”

    那边有点吵，他好像是刻意去人比较少的地方，捂着手机和她打电话。

    “你什么情况声音搞成这样。”

    舒母正在跟舒纾削苹果，听到男人的声音，立马把小刀拍在桌子上，“啪”的清响，“小周，我还要问你什么情况你请我女儿过去，好好的人过去了，回来了就躺病床上，这叫什么事啊”

    “伯母好，是我照顾不周，真是不好意思，害您担心了。”这人最会装大尾巴狼，客客气气得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

    “还有个事儿，市的报纸都登出来了，你向舒纾求婚了”

    躺在病床上的舒纾听到这话，眼睛倏地睁大，鲤鱼打挺似的直起背来，不小心扯动了针头，痛地啧出声来。

    舒母白了她一眼，嫌弃她的粗手粗脚，等着对面回答。

    “是有这么回事儿，那天是有点唐突，也没问过舒纾的意见，但我喜欢舒纾的心是真的，也请舒纾好好考虑一下。”

    舒母看了眼舒纾，对着电话说“你有事就先忙吧，有空来家里吃个饭。”

    “好的，麻烦伯母照顾舒纾了。我这边有事情，最近抽不出身来看她。有什么需要给我打电话就行。”

    场面话再讲两句，电话就挂了。

    母亲的眼神落到舒纾身上，舒纾避开，“妈”

    “你对这件事什么态度”

    “我能什么态度，周沛琛他那么强硬，直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宣布消息。那是求婚吗那是逼婚”

    舒纾情绪过激，说话没克制，引来喉咙里难受，一阵咳嗽。

    舒母赶紧拍她的背，给她顺气。“你激动什么”

    “我就是搞不懂，周沛琛他跟我结婚他图什么。”

    “人家小周对你算是不错”

    舒纾眉又皱起来了，“妈，周沛琛才是你亲儿子吧，你这么喜欢他。”

    “你这孩子，这是说的什么话。”舒母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病房的门被人轻轻叩响，舒纾清了清嗓，“进来。”

    是照顾她的小护士，两只手都提着塑料袋，满脸的笑容，动作轻手轻脚的。

    “舒小姐，您朋友给您送了好多东西呢。”小护士边说着，边把保温壶拿出来。开了盖，香味浓郁，是一种牛乳混着海鲜的味道在房间飘散开来。

    “这是什么”她好奇，歪头去看。

    “不知道呢，好像是蟹黄豆腐粥。”小护士拿了碗，用勺盛出来，搅拌的过程中，香味更诱人了。

    “好香啊”小护士把碗递过去给舒纾，“你少喝点啊，你朋友专门嘱咐了，蟹有点寒，对你身体不好，粥太浓，容易齁嗓。”

    她一勺又一勺吃得正欢，听到这话，就停顿了动作，抬起头来看小护士。

    “哦，对了，还有这个薄荷味的润喉糖，他说你每天只能吃两粒，不要贪多”

    小护士还浑然不觉在絮絮叨叨。

    舒纾伸手把碗放在桌上，瓷器和铝合金撞击的声音有些清脆，把小护士吓得一惊。

    “我这朋友是谁”趁着母亲去洗手间，她突然出声发问。

    “我也不知道。”

    “没留姓名吗”

    “没有啊。”

    舒纾皱眉，看了眼煮得浓稠绵软的粥，心里好像如有面鼓被棒槌敲击砰砰作响，她早该猜到

    “那长什么样子。”

    “哦，高高瘦瘦的，穿着一个卫衣，戴个眼镜”小护士认真思索着，“还带了口罩，听声音好像感冒了”

    感冒了他也感冒了。

    难怪他感冒。上次也是，他替她解围，也把西装外套留给她。

    那他还有没有完整的西服套装啊。

    小护士看着面前这个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女孩，突然弯着嘴角笑了笑，温柔得不可名状。

    “舒小姐，那个人是你男朋友吗”小护士看她这副样子，八卦之火熊熊燃起，悄咪咪地靠近了小声的问。

    舒纾才沉浸在自己的想象里，这下彻底惊醒。

    对啊，他是她的谁

    舒纾冷了脸回答，“不是。”

    “麻烦你帮我把这些都丢掉，我不喜欢咸的粥，谢谢。”

    不对啊，你朋友说你最爱喝这个粥，还要你少喝两口呢。

    不知道是哪句话惹了病人的逆鳞，脸色明显就变了，小护士赶紧噤了声，点点头就尽快把这些都收拾了拿出去，一句多的话都不敢说了。

    “哎，你等等。”舒纾好像想起什么似的，望着小护士的背影叫出声，“把那个润喉糖留一个给我。”

    门被带上。

    她垂眼，看着手心里的那枚蓝色包装的糖。

    高考前几天，在机场塞给她薄荷糖的人，是不是他

    她最喜欢薄荷味。他还记得

    回忆翻江倒海，她强忍情绪。

    她挽留的那么卑微，他拒绝的也彻底，一丁点儿幻想也没有给她留。

    那现在是什么意思给她一点甜头，然后让她永远忘不掉他

    舒纾看着蓝色包装的糖果，不明白他的心意，也懒得去揣摩。他太难懂了，没有自己半分的坦诚。

    陈潮又，你不需要给我这些关心，这些虚张声势的东西，也不用试探我，玩弄我。没关系，我好像怎样都忘不了你，我试过，我做不到，我不想再勉强自己。

    我们现在唯一有关的就只剩下我们都在生病，你感冒了，我也感冒了，好像就再也没有任何瓜葛了。

    可是在我这里，我的习惯里，很多都还留存着你的背影。

    不管我以后和谁在一起，过着怎样的生活，我都很难忘记，那时候年少的你，一次次坚定选择我的你。

    以前是太多的身不由己，我推开你，我放弃你，可现在我也有选择的权利了，我也要坚定的选择你。

    我永远在这里等你。我这里，一直给你留了最重要的位置。

    病房门又被打开，舒纾抬眸，看见母亲侧身走进来。

    四目相对的时候，舒纾蓦然发觉，母亲这些年变老了很多。

    曾经她也是金银细软好好养着的厅长夫人，高跟鞋没走过水泥地，一双柔荑不沾阳春水。现在在菜市场和别人讨价还价眼睛都不眨，求人办事的时候姿态低微不用人教，精心保养的眼角都有皱纹爬上来了，焗染的头发也冒出几根白丝。

    此时，母亲的手正包住她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手背。

    她感受到了女人皮肤因胶原蛋白的流失而变得粗糙，心中一暖，也反手握住母亲的手，感激的话就要脱口而出，就听到母亲幽幽的开口。

    “舒纾，你肯定觉得妈妈是看上了周沛琛的钱财，才要你考虑他，对不对”

    怎么和预想的台词不一样

    “妈”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我觉得周沛琛对你不错，你自己觉得呢”

    “还行吧。”可以别说这个话题了吗。

    舒母好像酝酿了很久，终于开了口，“要不，你和周沛琛在一起试试看”

    今天妈妈像是有点反常，她是喜欢周沛琛，但从不强迫她。但有些话她也想说，认识周沛琛是缘分，他对她不赖，可她也尽自己所能去关心他，可喜欢这件事情，勉强不来。

    舒纾刚准备开口解释，就听到母亲接下来的话，“小舒，要是你爸爸是被冤枉的呢”

    舒纾猛地抬头，注视着自己的母亲。

    命运像是一个睥睨众生的上帝，它站在云端，看着这个从逆境中成长、挣扎的女孩一路走过来，见证她的喜怒哀乐。

    你以为熬过了苦难，一切就结束了吗，你就拥有选择权了吗。

    不。

    它残忍的露出一抹笑容。

    “周沛琛，他跟我担保，有办法去证明你爸爸的清白，但我们两家必须联姻。”

    舒母还在继续说着，却不敢去看女儿脸上的表情。

    “政商联姻是很正常的，就你知道的朋友，包括周妍锶。不管她们现在怎么玩闹，只要不捅大篓子，父母都不会管的。但是，最后她们的婚姻，都是由家族安排。”

    “妈妈也不想让你走上这条路，但是你爸爸是无辜的舒纾，你想不想你爸爸出来”

    她躺在床上，只觉得药瓶里的点滴全部顺着血脉倒流进嘴巴里，味觉好像出了问题，舌苔苦得像是吃了黄连。

    上一秒还以为自己的人生终于不用背负痛苦和责任了，这一秒就被打回原形。

    人是不是活着就在权衡利弊，就在背负着命运的十字架呢。

    她躺在床上，耳边是妈妈的话，思绪却好像恍惚间回到了很久前的冬天，少年手臂倚着车窗，眼底全是肆意盎然的无畏，他说每个人都有自己承担的事情，该他承担的不会躲避。

    她在这一刻懦弱的想躲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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