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熏香

    此时，丞相府，珠玉楼，公孙尔雅正端坐在梳妆台前，梳妆的嬷嬷在给她点缀额上的花钿。

    丞相夫人王氏坐在一旁的福椅上品着茶，她脚下跪着一排人，最前头的便是第一香楼的大掌事羽嫣，她脸上此刻有一鲜红的掌印，地上是还未来得及收拾的碎瓷片，空气凝固到了极点。

    “夫人，人来了。”一嬷嬷走进来通报道。

    还未见到人，便闻到一股馥郁的花香，雍容有似牡丹，却少了一份和熙，再闻竟多了些寒冬的冰雪之意。待人走近了，竟只留了几分如枯草般的萧索之味。

    进门的女子着一红衣，脸上蒙着轻纱，看不清容貌，只让人瞧见她那双如秋水绵长的纤细眸子，而后面跟着的女子正是婉儿。

    “姑姑——”羽嫣抬起脸，目光含泪轻唤道。

    红衣女子叹了口气扶起她，转头向着婉儿吩咐道：“请大家出去，公孙小姐留下。”

    王氏站起身想要回驳，却见那红衣女子走过来看着她道：“还望夫人谅解。”

    王氏迎上那女子的目光，一时竟生出了怯意，她目光冷冽，容不得一丝拒绝，举手投足充满着上位者才有的威严感，只这一会竟压得自己心里喘不过气来。

    待众人都离去了，红衣女子才柔声对公孙尔雅道：“小姐，请先换上喜服。”

    “可是它还没有熏过？”尔雅一愣，反问道。

    “不碍事，还请小姐先换上喜服。”红衣女子应当是笑着的，她的双眼眯起，一霎间让尔雅觉得仿佛是三月的春光跑进了屋中。

    “好。”尔雅拿起喜服走到了屏风后。

    那边红衣女子除去了外间的红衣，露出里面一袭月白色的轻衫来，这才好整以暇地坐到了福椅上，只见她从怀里摸出一朵白花，又从桌上取来一干净的茶杯，将白花的花瓣摘下丢入杯中，又从发间拔了根玉簪，轻轻将花瓣捣成泥状。

    做好这一切的时候，尔雅已经从屏风后走出，换上喜服的她越发光彩照人，本是倾国倾城的容貌此刻又多了几分桃花的娇羞，这富阳城还有比她更美的新娘吗？

    尔雅走出来见那女子盯着自己，再瞧对方已褪去了先前穿的红衣，只着了件月白色的轻衫，她蒙着轻纱，虽瞧不见容貌，却也应是姿容妍丽，那干净绝尘的味道便做不得假。

    “你叫什么名字？”尔雅突然问道。

    “嗯？”那女子一挑眉，已经有好几十年没人问过自己的名字了，今日倒是新鲜。

    她也不生气，只用帕子轻轻沾了花汁，笑着回道：“渥丹。”

    “色如渥丹，灿若明霞，那个渥丹？”尔雅柔声问道。

    渥丹点点头，她走来了，像是哄孩子一般，按着尔雅的双肩道：“来，坐下。”

    尔雅依言在梳妆台前坐下，渥丹站在她身后，用沾满花汁的帕子轻点她的耳后，又抬起她的手腕，在她双手腕也轻点上花汁。

    尔雅从未闻过这样的味道，起初是如雾气如云烟袅袅一般的轻柔，尔后是春日桃林那满目的嫣红，丝丝甜蜜就这样入了心，再回首竟多了几缕馥郁的花香，浓郁得想让人拥入怀中，那是一种温暖而安定的感觉。

    渥丹看着尔雅的表情，很是满意，她散开尔雅的长发，又用沾满花汁的帕子擦湿掌心，将香味揉进她的发间，尔后用木梳轻轻梳起，松松挽了个一个重尨国女子出嫁的发式。

    不知过了几许，尔雅才反应过来，她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悠长的梦，梦里岁月静好，良人待归。

    “渥丹？”尔雅在人群里找她的身影。

    婉儿见公孙小姐似是在找人，赶紧走上前道：“小姐，姑姑已经回去了。”

    “嗯。”尔雅似有些失落，又端正地坐到梳妆台前，任喜娘给她盖上喜帕。

    “夫人，六王爷的迎亲队已经到门口了！”报信的喜官高兴得大喊。

    紧听一声声鞭炮响，人声鼎沸，“送嫁咯！”

    六王爷下了马，走进相府，打横抱起了新娘，将她温柔地送入喜轿内。

    慕容无攸，年十八，正是风流少年。

    公孙尔雅，年十六，恰是倾国倾城。

    这两人从小玩在一处，可谓是青梅竹马，荣帝早就有意替他们指婚。

    六王爷的喜宴设置在西郊的泠园，来的客人大部分是军中的将领，早几年这些人都在慕容无攸的麾下做事。自然还有一些文官，大部分是丞相大人的门生。

    今日来主礼的是皇贵妃佟氏，荣帝这次因惠妃即将临盆而不能亲来，又怜悯他年幼丧母，仍旧接了他远嫁燕国的胞姐淑敏公主来观礼。

    西郊的泠园是富阳城最美的一处景致，此时春光正好，不知花匠用了什么法子让那五月才开花的凤凰木在三月便开了花，满园的火红，热闹灿烂地让人看着就心里喜悦。

    听说这还是六王爷的主意，只因尔雅小姐不经意提到那句“凤凰于飞，之子于归”。

    从此，他便将这句话放在了心上“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凤凰于飞。”

    那边，烟雨楼，富阳城第一歌舞坊，妙弋姑娘厢房内，一群人哭红了眼。

    “姐姐，这可怎么好？”一绿衣女子拿着帕子擦着眼泪哭泣道。

    “是啊，在这种时候伤了脚，这舞还怎么跳啊？”黄衣少女焦急地直搓手。

    “会不会要砍头？”胆小点的已经窝在墙角战战兢兢。

    坊主隽娘坐在福椅上，皱着眉头，仍不甘地看向身着白衣的妙弋：“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

    妙弋低头看了看自己伤着的左脚，叹了口气道：“是我连累各位姐妹了。”

    忽听一破窗声，跌进来一只小松鼠，吱吱地就往妙弋身上钻，“咦？小球，你怎么在这里？”

    “死松鼠，快过来！”紧接着一女子就进了屋，那松鼠看见她，吓得就往妙弋怀里躲。

    那女子一身黑色劲服，长发扎进束在脑后，左右手带着护腕，一看便是个习武之人。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