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0章 我是谁(五）

    漆黑的走廊，昏黄的灯光。

    走廊，很远，像是没有尽头一样。灯光，蔓延过去，越来越暗。

    这一条路，走下去，就好像是通往深渊的尽头。

    隔壁，还有一扇门。

    王峰走了过去，打开门。

    门后面，相隔一米多的地方还有一扇门，比外面那个要小一号。

    继续打开，还是一扇门。

    继续。

    继续。

    门后面，永远都是一扇略小一些，却刚好可以打开的门。

    没有徘徊，没有怀疑。

    所做的，就只有开门而已。

    越来越深入。

    身后的走廊越来越远。

    开门的姿势，从站着，慢慢到蹲着。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第一扇门关上了。

    接着，是第二扇，第三扇······

    每打开一扇门，关上的，却不止一扇，那是更快的速度。

    然而这一切，专注开门的王峰，却不为所觉。

    直到他最后打开一个只有狗洞那么大的门，他钻不进去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身后的最后一扇门，关上了。

    这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却也是一条走廊，灯光亮了起来。

    横向朝着两边蔓延开去，同样的没有尽头。

    王峰，就站在两扇门中间，迷茫了。

    我，在哪？

    我，是谁？

    我，要做什么？

    这三个问题此刻充斥着他的脑海，仿佛来到这里，他已经忘记了一切。

    他转过身来，原来过来的那扇门已经变成了墙壁，而他想要打开的门，也缓缓关上，变成了和周围墙壁一样的颜色。

    身前，身后，路，都已经没了。

    只有两侧，还有地方可以走。

    没有太多迟疑，或者说脑袋里也没有东西可以想。随便选择了一个方向，行尸走肉般的挪了过去。

    漆黑的走廊，每隔两米一个的灯泡，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当一个人不断的重复一件事的时候，他的思维会变得游离起来，身体还做着相应的动作，因为那已经重复了千百遍。而思维，却早已云游天外了。

    他的脚步虚浮着，他的眼神，涣散着，脑海里浮现的，是一个个熟悉又陌生的画面。

    他拿出了一支笔，一只油漆笔，在一旁的墙壁上，书写起来。

    一个个离奇的字眼出现在墙壁上，有的是对话，有的是旁白，从十几个字的语句，到上百字的小故事。

    墙壁上的内容开始丰富起来，随着那一只手一支笔，一个个恐怖的故事出现在墙壁上。

    那是他脑袋里的东西。

    不知不觉的，半张墙壁都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体大小不一，但排列十分工整。可以清楚的分辨哪个故事是独立的，哪些故事是相关联的。

    “一开始，我并没有发现那些，一直以为看到的就是真的。

    我喜欢照镜子，因为我觉得里面的人，很好看。

    不过别人好像不这么觉得。

    我不知道别人眼中的我是怎样的，可是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真的是比一线明星还好看的。

    每次，一有时间我就会看，一看就是一天。

    我很喜欢这种感觉。

    直到有一天，我对着镜子说‘你这么好看，真是这世上最完美的存在。’

    我的表情应该是虚着眼的陶醉模样，镜子里的人却娇羞的扭了扭脖子，将脸侧了过去，笑着说‘你这么丑，看你一眼就觉得多余。’

    我得承认，我吓坏了。

    从那以后，每次照镜子，里面的人都会做出和我不一样的动作和表情。

    有一次，朋友来家里做客，我刚好从镜子旁经过。

    他告诉我，我从镜子那离开之后，里面的人，没有离开。

    我开始害怕照镜子，我觉得那不是我，迟早有一天，我会被那个家伙取代。

    我知道我在别人的眼睛里不好看，我开始迫切的想要知道我长什么样子。

    可是相机照出来的样子总是模糊的，再高的像素，只要照到我的脸，照片都像是打了马赛克。

    我开始找人画我的脸，可是每次画到一半笔就会断掉。

    天，我到底长什么样子。

    我没办法了，但是镜子里总是有人说话的声音，我知道那是什么。

    我不敢过去，我怕会被取代掉。

    这样过去了很久，有一次，我还是不小心照了镜子。

    镜子里，那个人好丑，看了之后我简直会吐。

    可是从那以后，别人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喜欢我的女孩儿也多了。”

    “小时候家里穷，一年也吃不上一次肉，平时更是常常饿肚子。

    八岁那年，我吃了一次肉，很美味，里面放了酱油，香滴很。

    那是我第一次吃肉。

    后来，长大了，家里条件好了。

    我吃到了猪肉c鸡肉c鸭肉c牛肉c羊肉c鱼肉·······什么肉都吃了，很好吃，可都不是当初那个味。

    每次我问爸爸，那是什么肉，他都摇头笑笑，说那是茄子。

    我不信，茄子哪有那么好吃的。

    我以为，肯定是那个肉太珍贵了，所以这么多年都没能吃到。

    我拼命赚钱，赚了很多的钱，我吃河豚c吃白鹭c吃鳄鱼，我什么都吃了，可是那些肉在我嘴里却越来越没有味道。

    我还是很想念那个味道。

    直到有一次，我来到一个包子铺。

    当我咬下第一口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个肉，好吃！

    我问老板是什么肉？他只说是猪肉。

    我不信，猪肉绝对不是这个味道的。

    我忘记了记忆里那个味道，找了太久了，找不到了。不过没关系，这个肉，很好吃！

    我喜欢！

    我每天都去，每天都要吃！

    这样一直过了三年，有一天，包子铺关了，老板被警察带走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问他们也不说。

    但那都不重要，我知道，我吃不到那个肉了。

    我很害怕，开始厌食，从两百多斤一直瘦到了不到八十斤。我的身上全都是松弛下来的皮，好丑，可我已经不在乎了。

    再这样下去，我可能会饿死的吧。看着装满营养液的瓶子，我是这么想的。

    直到有一天，父亲又给我端来了一盘肉。

    我眼睛都直了。

    也顾不得手上扎着针，两只手抓着就往嘴里塞。

    香！

    好香！

    还想吃！

    我问父亲这个是什么肉，还有没有。

    父亲告诉我这是茄子，以后还会有的，不过很少，一星期才能吃一次，还想吃就得好好吃饭，得活着。

    我拼命地点着头。

    我开始吃饭，虽然味如嚼蜡，但是还是会吃。

    因为我知道，每个星期，我都可以吃到那个肉。为了那个肉，我不能够饿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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