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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二章 论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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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报!捷报贵府徐大老爷得中乡试第九名,明年金榜题名,状元及第,高官相宜,骏马任骑,报子不远千里,马不停蹄,要您心中欢喜,多加赏银!报贴给大老爷悬挂中堂。愿大老爷身穿一件大红袍,摆一摆,摇一摇,上了金鳌玉蝀桥!”

    次年应天府乡试,随着王守仁他父亲主考官王华的朱笔一点,十四岁的徐秀便能够称得上一句举人老爷,至此最难迈过的乡试已经完成,他也明白,王华能够点他中举,十有□□是被他那个儿子给折腾的习惯了,对他见解有点诡谲的文章也能够适应,这才是中举的真相。

    悠悠岁月犹如白驹过隙,第二年五月钱福不甚落水后身子每况愈下,这时候顾清已经起复,官至礼部员外郎,沈悦也赴京赶考,这时候先生身边除了他别无他人可以照料,便决定放弃这一科。

    徐秀笑着挥手道:“此去京师千里迢迢,望三位兄长一路保重。解元公,你一定要高中哦。”

    那年的道试案首是陆深,之后乡试第一名也是他,如此连中四元,甚是不易。

    陶骥则随着年龄的增大,男性气概越发的见不着了,就连公鸭嗓也好了很多,连徐秀嘴上都微微有了点淡淡的绒毛,而他还是光洁一片,这一身的性情却也没有什么改变,习惯性的勾住他的脖子道:“我只是上京游玩一下,顺便考一考,不要想念为兄哦。”

    徐秀推开他道:“快滚。”看了看徐辉,也只能无语凝咽,这人的脸已经慢慢长开,棱角越发清晰,也越来越冷酷,明明是个清俊的男生,生人勿进的样子很是高冷。

    徐秀走近拍了拍他的肩膀,微微抬头看着他的眼睛道:“我在华亭等候兄长的捷报。”

    “嗯。”徐辉点点头,也不再多言。

    “小毛都快走不动路了!”小羊心疼的看着被一大堆包裹压的喘不过气的小毛驴,冲前面的徐秀吼道。

    一袭白衣的徐秀嘴里咬着糖葫芦含糊的道:“我看好牠,牠能行的。”

    “异乡人好命苦啊!”

    等到小羊走进,徐秀已经停步看了面前的女子很久很久,只因她手拿着一个琵琶沿街叫唱。

    “走啦阿牛,这事儿有父母官管呢。”

    徐秀任然不动,安逸日子过久了,本性中多愁善感的一面也慢慢的表露出来。

    这女子年不过三十岁左右,一身素服,也难掩风姿,她唱的是她的冤屈。

    见围观的人慢慢多了起来,她红着眼睛道:“奴家杨荃,太仓州人士,只因家中哥哥嫂嫂毒害了我的亲夫,并诬陷奴家与义兄通奸害死亲夫从而被赶出家门,奴家流落街头饥餐露宿,来至松江府宝地只求一些银钱有口饭吃,望诸位怜悯。”

    周围人多是议论纷纷,有位老学究拄着拐杖道:“小娘子怎不告官。”

    女子垂眉道:“只因兄长三甲进士出身,与那知州大人乃是同年,奴家告官之后便被赶出了太仓地。”

    “哎。”老学究狠狠的多了一下地无奈的走了,同年之谊,官官相护,这小娘子怎么能够赢的了官司。

    徐秀拿出一袋铜钱交给了她,道:“世道昌明,必有雪冤一日,要不在下给您写一书状纸。”

    杨荃眼睛微微一亮,随即也就黯淡了下去,“奴家不会讲。”

    徐秀挑了挑大拇指指自己道:“大嫂起个由头,剩下的,交给我就是。”随后就叫小羊拿出纸笔就这么放在地上。

    “如此,有劳公子,妇人杨荃,苏州府太仓州镇洋县海未庄王家村人氏”

    徐秀摆摆手道:“够了够了。”

    随即刷刷写道:具告状人孀妇杨荃氏,年三十一岁,苏州府太仓州镇洋县海未庄王家村人氏。状告夫兄王冬,刁嫂王田氏,为戕害亲夫霸占家财典卖鲸吞农田一事

    徐秀严肃的道:“大嫂,你听好了,接下去的话一定要记得。”

    “公子请说。”

    徐秀道:“夫兄王冬,戕我亲夫,刁嫂田氏,刺我三岁宝童。”

    “啊。”杨荃氏迟疑道:“奴家的孩子是夭折,并不曾被”

    “一字入公衙,无赖不成词。这不过是一句赖词。”徐秀低声道。

    “这,这可使得?”

    “如何使不得。”

    继续写道:望青天戴枷罪恶,亡夫瞑目于九泉之下,妇人来生必当结草衔环以报青天恩德。

    “收好他,将来告状就不用找人写了。”

    “多谢公子,还请公子名姓,有朝一日得雪冤枉,必不忘恩公。”

    “不提也罢,大嫂保重。”

    回转家门,径直走到先生的屋内。

    “先生,今日感觉如何。”徐秀看着苍老了许多的钱福替他捏了捏被子低声问道。

    “咳咳,阎王不收,小鬼不要。你家先生的身子好的不得了。”浑身瘫软在床上的钱福笑道。

    “先生”徐秀看他的要强不由心中一酸。

    “不要多言,你今科不考,先生也很是赞成,在磨练三年,必定可成。攻读去吧。”

    “可。”

    “滚。”

    轻轻的关上门,小羊递给他书信道:“祝枝山c唐伯虎两位先生来的信。”

    徐秀拿脑袋撞了撞柱子痛苦的道:“又要论曲,难为我了。”

    只因之前游学吴中,在陆深好友徐桢卿的邀请下参加了一次学会,学会上讨论的就是散曲,或者说是南曲。

    中国戏曲的发展在蒙元中断之后的复苏时间大致在成化年到弘治年及以后,一直到发展到嘉靖年魏良辅《曲律》的问世,才达到巅峰,昆曲也就是在这期间应运而生。

    如今南曲风行,很多文人,甚至儒学大家都有写戏文,理学家丘浚因此就被王恕大加抨击道:“壮夫不为。”

    而这位祝枝山大才子可了不得,更进一步,时常敷粉穿戴绫罗演戏

    那次文会上,徐秀见他们谈论戏曲都没在一个点子上,忍不住才说了一些,这下可好,被抓住了现行,明代学风自由,你有观点没关系,但你要经得起我们的质疑,真理不辨不明,说的就是这样的情况。

    也因此惹下了麻烦事,祝枝山和唐伯虎都是此间高手,来来往往的书信已经很多回了。

    徐秀坐下就看到一篇引经据典,谈古论今,却难掩抑郁文风的信,这时候的唐伯虎被卷进科场舞弊案回吴中已经三年了,郁郁不得志,而祝枝山也是如此,此人历史上考了七次会试都没有过,时常自哀。

    他们在信中的内容无外乎言到:“君即言南c北曲先天不足,想必自有高论”

    徐秀提笔写道:自有歌者,唯有两类,一曰以文化乐,一曰以乐传辞,以文化乐者,为律,何为律,律诗,律词,沿之曲也,亦是如此,有前宋姜白石者,著有十七篇以乐传辞者,不律也,南北曲既是先生们所做之功不啻于南辕北辙

    徐秀回信的全篇内容的意思换成今天的话就是:

    我们自古以来就两个唱歌模式,一个是用文字的,律词律诗最早就是用来唱的,或者是“吟”,从这一条走上加点模式慢慢发展,就形成了“依据字声行腔”为节拍和旋律,讲究律的昆曲。

    这是文人玩的,没有笛子伴奏照样是昆曲,笛子伴奏也是后来才有。

    而昆曲上舞台来“表演”那是晚清之后的事情,以文化乐就是每一个唱都有严格规范约束他的用韵平仄,古代的时候是各种曲社,纯文人休闲的娱乐。

    自古以来文士的玩物出现“一定不能逾越之法”的时候,就有了“自是人间不解明”,才能满足文人骚客那颗傲娇的心。

    后者的以乐传辞就是产生了音乐,然后套辞进去的以乐传辞,不讲究韵,先有曲后有辞,严格来说,现代的所有地方小曲小调,民歌,甚至流行歌曲,都可以归类为以乐传辞。

    而你们这些文人在以乐传辞的这个一亩三分地去干以文化乐的事,这不是南辕北辙是什么?南北曲先天不足,你们在怎么干都没用。

    当然徐秀不会明说后来的情况,由于传奇的出现,自蒙元到明中叶流行了两百年的南北曲迅速就在中上层绝迹,只在社会最底层有一些观众缘,这也是戏子被列入“下九流”这个说法最早出现的原因。

    古代玩以文化乐的戏子,那可都是教坊司的高级那啥,怎么会是下九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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