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两只鸡

    看着铁质的柜门被猛然甩上，烧烤摊老板那张饱受惊吓的脸被隔绝在柜门外，视野重新恢复黑暗，乔俊眨了眨他那双黑豆般的小眼睛，眼底露出一丝茫然。

    难道他认错了，这位烧烤摊老板并不是妖怪可是，妖气确实是从这位娃娃脸的老板身上传出来的，那么近的距离，他是不可能辨识错的。虽然他从出生以来，还没遇到过除了自己以外的妖怪，但辨识妖气这本事，却是如同呼吸一般，是流淌在血脉中的一种本能。本能的直觉告诉他，这小老板就是妖怪啊

    在弥漫着各种调料香味的柜子中，乔俊陷入了沉默的纠结。而就在这时，柜门再次被拉开。这次柜门只开了一小半，刚够乔俊看到烧烤摊小老板那张完整的娃娃脸。

    “咳”小老板干咳了一声，有些尴尬地跟乔俊打招呼，“你好你是妖怪”

    乔俊昂首挺胸“显而易见。”

    小老板“”

    乔俊接着问“你是妖怪吗”

    小老板“嗯，我也是妖怪，我叫徐畅。”

    这小老板果然是妖怪他就知道自己是不可能辨认错的乔俊挺了挺胸，感觉整只鸡重新充满了自信。

    徐畅“”

    乔俊“我叫乔俊。你也是妖怪，刚才怎么还被我吓得屁滚屁滚的”

    “打开一扇门，突然看到一只鸡跟你打招呼，没个心里准备，任谁都会被吓到，那叫应激反应跟我是不是要妖怪没有关系”徐畅小老板为自己辩解道，“还有我并没有被吓得屁滚屁滚的。”

    “徐老板我的烤鱿鱼还没好吗”

    “马上就来”徐畅大声回应了一声顾客，从柜子里取出一瓶辣椒粉，压低声音对乔俊道，“等晚点我收摊了再聊。”

    柜子门被徐畅重新关上，乔俊吸了吸鼻子，略带刺激的辣椒粉飘进鼻腔。

    “阿嚏”

    乔俊“”

    过了零点，烧烤摊的巷子就开始冷清下来了。等到摊前的顾客都走光了，徐畅动手收了摊，开着电动三轮车，带着乔俊回他住的地方。

    徐畅在离着摆摊巷子不远的老小区里，租了一室一厅，一个人住。他把三轮车停在楼下的车库，随后带着满身调料味的乌骨鸡上楼。

    昏黄的灯光，照在狭窄陈旧的楼道里，墙上连片的斑驳，看起来好似被绘在墙面上的妖怪影子。当然，那些只是视觉上的错觉。真正两只妖怪，正在吭吭哧哧地爬楼梯。

    “遇见我之前你没见过其他妖怪你那是住在什么穷乡僻壤啊”徐畅在扶梯的转角口停下脚步，等着后面拍着翅膀往上蹦的乔俊。

    “茂阳村。”

    “没听说过。”见乔俊跟上来了，徐畅抬步继续往上走。

    “我以前还以为妖怪都被齐天大圣打杀没了，所以我才遇不到其他妖怪。”

    “这是谁告诉你的”

    “我在电视上看的。”

    “那都是假的”徐畅说完又补充道，“电视上跟妖怪相关的内容，都是人类捏造出来的。”

    “所以这世上其实存在很多妖怪，只是我没遇到而已”乔俊问道。

    徐畅在三楼的一间房门前停下脚步，摸出钥匙开门。

    “并没有很多妖怪，比起人类，妖怪的数量应该说是很少了。”徐畅领着乔俊进屋，打开客厅灯，“听说上古时期这世间是有数不尽的妖怪，九重天之外住着满天神佛。后来，天地间灵气开始锐减，先是满天的神佛没了踪影，接着世间的妖怪逐渐减少。到了现在，天地灵气匮乏，上古大妖们很多不是沉睡，就是消亡了。生灵修行也变得困难，动物很难修炼成大妖，植物山石更是灵智难开，人类中的修行者再也无法飞升成仙了。”

    徐畅倒了杯水，在乔俊面前蹲下，将水杯放在乔俊跟前，“我两百年前开的灵智，三十年前化形，修炼到现在，连妖气都隐藏不好，一下子就被你发现了。”

    “你居然有两百多岁了”乔俊微微张开嘴，生生用一张鸡脸做出了震惊的表情。

    “对啊”徐畅托着他那张娃娃脸，对着乔俊笑道。

    “你是什么妖怪”

    “兔子精。”

    “哦。”一只两百多岁的兔子。乔俊默默低头喝水。

    “说起来我完全感觉不到你身上的妖气，你一定是道行很高的妖怪吧”徐畅问。

    “我二十年前化形的。”至于一出蛋壳就能化形这事，乔俊觉得还是不要告诉兔子的好，太拉仇恨值了。哎，刚进城市的大染缸，他就变成一只心机鸡了。

    “那你父母一定是道行很高的妖怪，所以你才有这么好的天赋。”徐畅露出惊叹又羡慕的表情，“化形才二十年，就已经能隐藏妖气了。”

    徐畅惊叹完了，又奇怪地问，“你既然都能化形了，怎么还顶着原型到处跑”

    乔俊一脸沉重道“没衣服。”

    徐畅“你不会用妖术变出来吗”

    乔俊茫然“怎么变”

    徐畅“”差点忘了，这是一只穷乡僻壤出生的鸡精，遇到自己之前就没见过其他妖怪，自然没人教他变幻的法术。

    徐畅起身去房间给乔俊拿了一套衣服，然后赶他去浴室洗澡。

    乔俊洗完澡，穿着徐畅给的衣服出来。

    他的比徐畅高了半个头，身形偏瘦，徐畅宽松的深灰色t恤穿在他身上刚好。裤子就短了一点，长裤在他身上成了九分裤，露出白皙的脚踝。不过，乔俊长着一张秀气又偏英俊的脸，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瞳眸漆黑，细看能够看出那是一双重瞳。黑色的短发带着一点天然卷，又和他那张脸搭配得恰到好处，愣是借着颜值，把那身朴素又不太合适的衣服，穿出一种前线潮牌的感觉。

    徐畅看着乔俊赞叹了一声小帅哥，把煮好的面条端给他。

    乔俊有些不好意思地跟徐畅道了谢，才坐下吃面。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徐畅在乔俊对面坐下。

    “找份工作，赚钱。”乔俊一边吃一边回答，他已经深刻认识到了，在大城市里，没有钱是万万不行的。

    “你准备找什么工作唔，这么问吧，你都会些什么”

    “放鸡。”在茂阳村的时候，乔老汉养他，他就帮乔老汉放鸡。他放鸡可厉害了，别人家养在山上的鸡，多多少少都丢过，就乔老汉养的鸡，二十年来就没丢过一只。

    徐畅“”

    乔俊“怎么了”

    徐畅“我觉得这方面的工作，你很难在惠泽市找到。”

    乔俊“那我该找什么样的工作”

    徐畅抓了抓脑袋，突然想到什么，赶紧问道，“你有证件吗”

    乔俊“嗯什么证件”

    “人类社会的身份证好吧，我知道了，你是不可能有的。”徐畅叹了口气，“要进入人类社会工作，就必须要有身份证。”

    乔俊虚心求教“身份证要怎么才能拿到”

    “我们妖怪的身份证，要去天工局办。”徐畅道，“五百年前，妖邪作乱人间，人类不敌，是我们妖界的上古大妖出面，帮忙镇压的。之后，人类承我们的情，答应给想在人类社会生活的妖怪办理户籍，天工局就是这么诞生的。天工局负责管理我们妖怪的户籍，同时也负责监管我们妖怪在人类社会的生活。不过，只要不闹事，他们也不会做什么。总之，你要办理身份证，得去一趟旬州市我们惠泽市这边没有天工局。”

    乔俊“”感觉在大城市生活，好难

    “要不你先留在我这里，帮我送外卖我给你工钱，等你攒够了路费和生活费，就能去旬州市了。”徐畅建议道。

    乔俊感动地看着徐畅“徐畅，你真是一只好妖怪。”

    徐畅“大家都是妖怪，出门在外，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于是，惠泽市的一个烧烤巷子，迎来了一位俊俏的外卖小哥。每天夜里，骑着二手的小电驴，穿梭在大街小巷。

    这天夜里，八点出头，乔俊刚送完一份烧烤，就接到了徐畅的电话手机是徐畅从修手机的店里帮乔俊淘来的，只能打电话和发短信，几乎已经完全被时代淘汰的那种。

    “乔俊，你现在在哪里”徐畅的声音，伴随着客人的笑闹声，从手机里传出来。

    “我在云东路。”乔俊在乔家见过手机，也知道手机是什么，但他从没用过。现在他拿到手机没几天，正处于新奇的状态，一接电话就忍不住眉开眼笑。

    “乔俊，不好意思，麻烦你帮我去赵叔的批发店里拿一袋羊肉串过来，我昨天进货忘记要了。就是我昨天带你去过的那家店，我已经跟赵叔打过招呼了，你过去拿就成。”徐畅说道，“不要骑小毛驴了，来回电不够的，你就坐云东路的地铁一号线过去，在三线桥下。没问题吧”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乔俊拍着胸脯保证。

    今天是周末，地铁里挤满了人。乔俊跟着人群挤进地铁车厢，在就近的位置找个扶手拽着，兴致勃勃地东张西望。这是他第三次坐地铁，新鲜度比手机还高。

    对面的位置坐着的老人在看报纸；旁边的一对情侣挤在一起玩手机，玩的是智能机，比他用的高级；身旁抓着扶手挨着他是个外国人，梳了一头小辫子，皮肤漆黑，身材魁梧，比他高了半个头；他身前的位置，站着一个身穿黑色风衣的青年，视线落在车窗外，乔俊只能看到他的侧脸，这人眉眼如刀，鼻梁挺直，满脸冷峻，是一种极具攻击性的俊美，这个男人也比他高半个头。

    乔俊有些小郁闷，他明明不矮的身高，竟然遭遇了两连败。

    乔俊转开视线，低眸看向一旁，视线落在一位中年男人身上，这中年男人身形矮瘦，满脸油腻，头发稀疏。他就站在风衣青年身后的位置，与其背对背，仰头看着车窗上方的位置，似乎正在专注地研究上面画的站点线路图，一只手却悄悄伸出，朝着背后风衣青年贴近，目的地似乎是风衣青年的臀部

    乔俊瞪大了双眼哇这就是传说中的地铁色狼吗他第一次看到哎

    这种时候该怎么办作为一只充满正义感的鸡精，当然必须见义勇为

    乔俊深吸一口气，大吼一声“有人非礼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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