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黑色的张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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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急促的马蹄声停在了张府门口, 没等马停稳,刘二就跳下了马,用力地敲门:“夫人, 夫人!仪同被胡雪亭那个孽障打晕过去了!快开门!福伯!快去请大夫!”

    门内一阵慌乱的声音,福伯贵伯急切的打开了门,哭喊着:“仪同!仪同!”张仪同在马背上紧紧的闭着眼睛,依旧昏迷不醒。

    巷子内的好多人家打开了门,有人小心的张望着,更有人指指点点。

    “胡雪亭打晕了张仪同?”“那还得了?”“不是说是张仪同的私生女吗,怎么女儿打老子啊!”“这是大逆不道啊!”“胡雪亭这是和张仪同翻脸了?不应该啊,看张夫人对她们多好。”“唉, 看来胡雪亭杀气太重,张仪同也镇压不住啊。”各种叽叽喳喳的声音在四处飞快的飘荡。

    张夫人出来了, 脸色不太好, 厉声道:“哭什么!抬进来!关门!”

    秦穷小心的从马上抱下张须驼,和刘二抬着进了张宅, 一群骁骑卫急急忙忙的跟进去,张宅的门嘭的关上了。

    邻居们的八卦, 并没有因为张宅的大门紧闭而停止,反而更大声更肆无忌惮了:“胡雪亭和张仪同翻脸,这是翅膀硬了, 要教训老子了?”“张夫人可能要倒霉了。”“张仪同这还有脸见人吗?”

    张宅之内, 大门关上的刹那, 张须驼嗖的睁开眼睛, 翻身下来,耳朵死死的贴着大门的门缝,好久,这才满意的转过头,又蹑手蹑脚的小心进了客厅,再关上了门,这才松了口气。

    “胡雪亭下手真重,踢我下马的时候,差点把我的老骨头都踢断了!”张须驼抱怨着,下手这么重,真想翻脸骂人啊。张修闻急忙跑过去,小心的给他揉背。

    “就是啊,胡雪亭下手太狠了。”秦穷也埋怨着,不停的揉着身体各处,“那一剑我差点以为真要砍死我了!”

    两个人虽然嘴里不停的骂着,脸上却笑眯眯的,甚至有些得意,这场戏演得精彩吧,简直可以做影帝。

    刘二冷笑了,就这渣演技也敢称呼影帝:“仪同怒斥胡雪亭的时候,一瞧就是装出来的愤怒,咬牙切齿的,可眼神中一点愤怒都没有;摔倒的时候更假了,这么点伤,竟然没有立刻爬起来,手里拿着的槊是的假的啊,竟然随手横扫,防止敌人靠近的基本动作都不懂;被剑指着咽喉演得更差了,不但眼神没有该有的深深痛苦,连脸上都平平静静的,就这差点穿帮的演技,也算演技?”他嗤之以鼻,差点吐口水了,又转身看秦穷。

    “还有你,惊慌失措就是张大了嘴,瞪圆了眼睛?最基本的都演不好,还敢说其他?”刘二都懒得再深挖秦穷的表演之烂,球球表情都好意思拿出来秀演技,真是服了他了。

    张须驼和秦穷对望一眼,非常理解刘二的心情,三个人就他没有大段的戏份,纯粹一个龙套,羡慕妒忌恨很正常的化作了冷静外加刻薄。

    “下次,一定让胡雪亭多给你一些戏份。”张须驼柔和的对刘二道。

    “我爹还是很有演技的。”张修闻抓住机会拍马屁,张须驼很是受用,微笑着,仰头看天花板,没演技,当p个官啊。

    门外有人叫门:“张仪同,且开了门。”张家众人互相对视,听出了这声音是邻居赵夫人。

    张须驼迅速倒在椅子上,福伯急忙去拿跌打药水,张雨宁跑着去拿了毛巾,敷在张须驼的额头,张夫人拿了生姜抹眼睛,又反手给张须驼也抹了,秦琼捂着胸口,大声的呻(吟),一群人都忙碌起来,贵伯左右看看,已经布置妥当,这才去开了门。

    “赵夫人,我家今日恐怕不太适合会客。”贵伯眼角泛着泪光,挡在门口。

    赵夫人用力推开贵伯:“我有神药,专治张须驼。”贵伯听她话里有话,心里先凉了。赵夫人进门走了几步,看贵伯还愣着,喝道:“还不关门。”贵伯更惊了,急急忙忙的就关了门。

    大厅中,张须驼眼角含泪,虚弱不堪,颤抖着向赵夫人伸出手,抖了半天:“赵夫人”张夫人红着眼睛,拿着手帕捂着半张脸。

    赵夫人也不落座,淡定的站在大厅中间,只是盯着张须驼看。张须驼心里寒了几分,用力的咳嗽:“孽子啊!养虎为患没想到张某竟然救了一个忘恩负义之人,悔不当初啊”

    赵夫人一声不吭,继续盯着张须驼。

    张须驼大惊,还看?急忙继续捶胸痛哭:“张某自以为有识人之明,却看不穿胡雪亭的浪子野心,还有什么颜面见人”

    赵夫人还是不说话,只管盯着张须驼。

    张须驼震惊了,难道我依然表现的不够,非要吐血不可?不知道咬破嘴唇,能不能吐出那么一点点血。“做人要有良心,张某救胡雪亭与水火,胡雪亭就算没有感恩戴德,涌泉相报,起码也要对张某礼敬三分,没想到竟然当众要杀张某,这实在是太让人心寒了。”

    赵夫人都快要打哈欠了。

    张须驼咬牙,到了这个地步,只有出大招了,眼睛一扫秦穷,秦穷会意,捂住心口大声的惨叫:“不好,我好想快要死了!”

    其余人立马一拥而上,围着秦穷和张须驼乱七八糟的叫着忙着,一块毛巾从左边飞到右边,又从右边飞到左边。众人奋力的打眼色,闹腾大一些,赵夫人肯定要尴尬的退场,谁跑到邻居家去,见了邻居正好打孩子砸板凳,不是静悄悄的消失不见的。众人欢快的嚎叫,扔毛巾,推来推去,就等赵夫人离开。

    没想到赵夫人转身搬了张椅子,淡然的看着忙碌的众人,又自己拿了茶壶茶杯,悠悠的饮着。

    一群人死死的瞪赵夫人,你丫是不是有病?

    张夫人第一个停了手,冷冷的看着赵夫人。闹哄哄的人渐渐的静了下来,个个尴尬的看着赵夫人,张修闻小声的道:“要不,再闹一会,说不定她就走了。”张须驼瞪傻儿子,滚蛋。

    众人慢慢的坐下,大厅内寂静无声。

    “怎么,闹够了?”赵夫人放下茶杯,淡淡的问道。

    “不知道赵夫人所来为何?”张须驼缓缓的问道,赵夫人明显反常,不如直言。

    “你们联合了胡雪亭演戏,已经被我看穿了。”赵夫人淡淡的道。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却也并不惊讶,赵夫人今天的行为诡异的很,众人早就猜到多半是被赵夫人看出了破绽。只是,仅仅在张宅门口,见了张须驼昏迷进宅院的赵夫人,究竟从哪里看出破绽的?

    赵夫人淡淡的道:“胡雪亭这人心狠手辣,脸皮厚得像城墙,说话做事颠三倒四莫名其妙毫无规矩,根本就是个神经病,但是”

    赵夫人看看厅中众人,端起了茶杯喝水。一群人死死的瞅赵夫人,装逼装成这样,喝水都咳死你丫的。

    赵夫人慢悠悠喝了茶,道:“胡雪亭绝不是没良心的人,我在第一天见到她,就确信了这一点。只要张家不负胡雪亭,胡雪亭绝对不会动张家任何人一根毫毛。”

    张须驼和张夫人对视一眼,真没想到,以为只会宅斗,只会看热闹的赵夫人,竟然有这种眼光。

    “胡雪亭和你们为什么要联手费力演戏,我不知道,想来无非是瞒过朝中某个人而已,与我无关。我今日来,只是想告诉你们,这么粗浅的计谋,我一介妇人都能看破了,朝中衮衮诸公,你们又能瞒过谁?”

    张须驼脸色微变,认真思索。

    司徒府。

    杨轩感立在花园中,看着蓝天白云,默默出神。杨积善心中有些困惑,想问,又不敢问。

    “你不清楚,为什么胡雪亭要在遗孤院闹出事情来?”杨轩感忽然道。杨积善急忙点头,他想来想去,都不明白胡雪亭为什么忽然要动遗孤院,更不用说要打张须驼了。

    目前满城风雨,人人都在说,胡雪亭和司徒府翻脸的原因,为了和杨広的爱情是表面原因,为了司徒府不肯在杨広和皇后面前庇护她,才是真正的原因。随便在某个小茶楼坐下,就会听见有人大声的谈论着杨広和胡雪亭的恩怨,以及“君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报之”的言论,认为司徒府不够厚道,“逼反”了忠心耿耿的胡雪亭。但杨积善自然知道,司徒府从来没有要放弃胡雪亭的意思,相反,令胡雪亭离开京城去外地上任,是为了保全胡雪亭,磨炼胡雪亭,以后走得更高更远。那么,这人人以为的理由自然是错的,人人以为只是表面理由的“破坏伟大的爱情”,反而倒可能是真的。

    杨积善想到时不时可以看到从8岁到80岁的女子,痴迷的谈论着“横跨千年的爱恋”,“帝王和丫鬟的真情”,胡雪亭正是最向往爱情的年龄,心里就慌了,只怕胡雪亭嘴上说得清高,内心也未必能够免俗,把爱情当做了一切。他抱着满怀的希望,问杨轩感:“我看胡雪亭不像是会为了爱情痴迷的人。”

    杨轩感点头:“胡雪亭不是普通人。”神经病不需要爱情,只需要红烧肉。

    “那,究竟是为了什么?”杨积善松了口气,立刻意识到了这一次胡雪亭又在玩什么花样。

    杨轩感扭头看了杨积善一眼,看看四周,安全的很,道:“胡雪亭杀了意图刺杀她的遗孤院众人后,回洛阳做的第一件事,其实不是去洛阳府衙,而是翻墙进了司徒府。”

    杨积善一惊,他怎么不知道?

    杨轩感呵呵的笑,胡雪亭鬼鬼祟祟的进来,差点被当做了刺客,怎么可能被其他人知道。

    杨积善转念又想,果然是个大圈套啊。“啊,我知道了!”他恍然大悟。

    “哦,说说看。”杨轩感笑道。

    杨积善兴奋的点头,道:“胡雪亭得罪了圣上未必是真的,圣心难测,但得罪了萧皇后,却一定是真的,身为一国皇后,好心问一句‘可有许配人家’,竟然被胡雪亭当众反驳,和当众羞辱根本无异,萧皇后要是不报复,那身上就冒光了,我杨家出头庇护胡雪亭,萧皇后或者考虑大局,只有一时忍让,但只怕不仅恨上了胡雪亭,连我们杨家,张须陀家,都恨到了极点,动不了我们杨家,难道就动不了张须驼家了?张须驼久在朝廷,不可能没有一丝的错处,大可以算旧账,张须驼的妻子孩子住在洛阳,想要寻个理由整治,更是容易。

    胡雪亭考虑到张家的安危,决定和张须驼公然翻脸,甚至敌对。胡雪亭都差点砍死张须驼了,张须驼自然不是胡雪亭的软肋,怎么会在意别人整治张家?萧皇后自然不会再以为报复张家,对胡雪亭能有什么影响。”

    杨积善越想越是兴奋,知道了胡雪亭悄悄进入过司徒府后,遮挡在眼前的迷雾立刻就再也不存在了。“和张家划清关系,保全张家,这只是其一。”

    “以张须驼一家和胡雪亭的关系,胡雪亭都能翻脸,这胡雪亭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深究原因,只怕一定是为了司徒府寒了胡雪亭的心,不论是为了爱情,还是因为被兔死狗烹,胡雪亭已经和司徒府离心背德,这才迁怒于张须驼。如此,满朝文武皆知胡雪亭和我司徒府貌合神离,甚至其实已经翻脸,只会嘲笑我司徒府赔了夫人又折兵,不再会把胡雪亭和司徒府联系在一起,司徒府就不用因为背上了胡雪亭的黑锅,不得不和萧皇后决裂,双方的关系大有弥补的机会。

    不拖累司徒府,这是其二。”

    杨积善的思路已经打开,刹那间已经看清了很多很多。“遗孤院多年以来,没有达成让我并州道行军总管衙署的将士后顾无忧的作用,反而养出了一批不肯自食其力,逐渐沦为寄生虫,以及仗司徒府的势力欺压良善,无视官府的渣渣,长此以往,不论对并州道行军总管衙署的将士,对真正需要帮助的遗孤,还是对我司徒府都是有弊无利。但积重难返,大义和道德的钳制之下,张须驼或我们司徒府都无力处理,只有继续拖延下去。胡雪亭一直对此弊病看得很清楚,对那些已经沦为毒瘤废物的人鄙夷至极,宁可另起炉灶,把自强之人带离遗孤院,也不愿意毫无原则的迁就那些遗孤,这次遗孤院的人竟然敢行刺她,她正好借此机会,严惩遗孤院天字第十七号分院的人,杀鸡骇猴,既警告其他遗孤院分院,又为她自己出了一口气,更给了我们司徒府重新严厉梳理整个遗孤院的借口。若是操作得当,遗孤院很有可能从此清理一新,蒸蒸日上。这应该是其三。”

    “胡雪亭其人诡异,不要圣人善名,反倒喜欢恶名凶名,血洗洛阳,已经在平民百姓之中凶名赫赫,这次清理遗孤院,只怕连我并州道行军总管衙署之内的将士,也将视她为洪水猛兽,轻易不敢得罪。此其四也。”

    “胡雪亭血洗洛阳,朝中官员多半以为只是胡雪亭凶残鲁莽,或有我司徒府暗中主持,对目不识丁的胡雪亭多半看不上眼,有勇无谋,只知道用屠刀破坏规则的朝廷新人小菜鸟,迟早被朝廷的洪流吞没,何足挂齿。但胡雪亭这次忽然口口声声依法办案,这其中透露出来的立场,行事准则,虽然依然沾着鲜血,但是本质已经和朝廷官员的手段一模一样,再也不是目无法纪的鲁莽异类,以此事为转折点,朝廷官员将会真正认为胡雪亭也是官员同类。对一心进入官场的胡雪亭而言,这其中的好处数之不尽。此其五也。”

    阳光明媚,花园中隐约有桂花的香气。杨积善深呼吸,只觉胸中的猜疑一扫而空,能分析到这个程度,他果然是有做杨家背后的谋士的资格。

    “还不够。”杨轩感想了想,还是决定打击他。“至少还有其六。”

    啊?还有?杨积善张大了嘴。

    杨轩感淡淡的道:“从此以后,胡雪亭在明面上已经摆脱了司徒府核心成员的身份,摆脱了张须驼张家的影响,唯一能和她继续攀扯关系的,竟然是圣上。你说,她有没有资格自立一派?”

    杨积善吓傻了,只觉这一条比其他五条加起来还要深刻和恐怖。

    “县令,兼职县丞,一县之中,竟然文武尽数控制在她的手中,还有谁能钳制她?政令一出,谁敢不从。这小小的县令,和土皇帝有何区别?这一县之地,和她的封地又有何区别?有地盘,有税收,有百姓,还能自建军队,有此实力,若是再有朝中大臣,如高颖贺若弼李浑之流拉拢,嘿嘿。金鳞本非池中物,一遇风云变化龙。这大随的天下,只怕多了一个下棋的人。”杨轩感看着蓝天白云,悠悠的道。

    杨积善浑身颤抖,小心的看杨轩感,苦涩的道:“我还以为她是你朋友。”看平常两人走得很近,还以为就算不是知己,也是同患难共生死的好朋友,没想到杨轩感竟然用这么可怕的思维看待胡雪亭。

    杨轩感诡异的看杨积善,厉声道:“国家大事,与私人交情,孰重孰轻?你想走谋士的道路,就要看清一切的可能,制止事情向你不愿意的方向演变,而不是主观的认为这也不可能,那也不可能!”

    杨积善汗流浃背,只觉杨轩感武能,文能治国,果然是杨家最被期盼的人才。

    杨轩感挥手:“去,把这些话好好想想,杨家需要你的智慧,你万万不可辜负了我们的期盼。”

    杨积善重重的点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必须继续奋斗努力,为了杨家的崛起而好好的思索。走出老远,他回头看杨轩感,杨轩感依然站在花园中,背负双手,看着太阳,花草,树木,小桥流水,意甚阑珊。“我辜负了大哥的希望了,我一定要继续努力!”杨积善羞愧不已,紧紧的握住了拳头。

    日影变化,一朵云彩遮住了太阳。杨轩感心中茫然,忍不住轻轻的叹息:“什么,才是其七?”

    一个侍从快步走近,规规矩矩的转述杨恕的言词,一个字都不敢加,一个字都不敢问,专心做复读机,道:“大公子,司徒问你,可曾想到了第七?”

    杨轩感惨然摇头,想了好久了,毛头绪都没有。

    侍从继续做复读机:“司徒道,若是大公子没有想出第七,就立刻去书房。”

    杨轩感转头,看着杨积善的住处方向,打死都不告诉你,其实第六点是老头子告诉我的。

    书房内。

    杨恕悠然的看着书本,听见杨轩感进来,笑道:“这么久了,你还没有想出来?”这个儿子真的太老实了。“我再提醒你一句,这第七点,很有可能才是胡雪亭的最大目的。”

    杨轩感大惊,不是吧?“还请父亲指点,孩儿资质卑劣,怎么都想不出来。”

    “这第七,就是胡雪亭这个死丫头挖老夫的墙角!”杨恕气道。被遗孤院的人行刺了,想要报复回去,直接找老夫杀人就好了,为毛要拉张须驼演戏?还不是为了让张须驼感受到把他拉出泥塘,不牵连他的善意吗?现在指不定张须驼为了胡雪亭的行为,感激的热泪纵横,引为知己呢。

    “等大隋朝一乱,群雄并起,逐鹿天下,或者老夫去了阴曹地府,胡雪亭伸手一招,阿果这个老实孩子,说不定就从此姓胡了。”杨恕看着杨轩感,似笑非笑。

    杨轩感脸上浮起了愤怒,内心其实毫不在意,别说这种逐鹿天下的事情早十万八千年呢,就算真的明天就发生,张须驼这个倔驴子,动不动就说话得罪人,有个p用,胡雪亭若是要拉过去做手下,和他说一声,倒贴钱送给她都行。

    杨恕看出了杨轩感的心思,气呼呼的表情消失了,道:“这七点,都只是事后诸葛亮看出来的一石数鸟,未必就是胡雪亭的真意,或者,胡雪亭匆忙之间,只是想到了其中的一两条。你多和胡雪亭、石介接近,有益无害。”杨家后继无人,要是天下有变,夺天下这种事情是想也不敢想,有胡雪亭,张须驼之类的人支撑,保住全家老小的人头,那就是意外之喜了。

    杨轩感点头,与石介胡雪亭相处,还是很舒服的。

    “你既然知道了至少有七点可能,你说,老夫现在该做什么反应?”杨恕问道,答得出这个问题,起码就有中人之姿,大圈套看不出,大局猜不透,起码小圈套不会傻乎乎的踩进去。

    杨轩感急忙深深的思索,良久,道:“发飙,生气,大怒。”

    杨恕点头:“对!”可惜想太久了!这么简单地反应,需要考虑这么久吗?只怕这笨蛋儿子的资质连普通都没有。

    杨恕带着杨轩感,去了大厅,这里人多眼杂,正是表演的适合场所。

    “胡雪亭,你这丫头欺人太甚!”杨恕的暴怒声,从大厅中传了出来,大厅外的好多仆役,护卫,前来拜访的官员们都听见了。然后,是清脆的瓷器落地的声音。

    “唉,胡雪亭的背叛,果然是伤了司徒的心啊。”有官员急忙同情的道。

    “昨日之日不可留,该走的,走了也好。”有官员也道。

    大厅中砸碎瓷器的声音更加大了。

    “孽子!”竟然还夹杂着杨恕怒斥杨轩感的声音,“来人,把这家伙拖出去打死了!”仆役们尴尬极了,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一群官员却暗暗点头,一直觉得杨轩感和胡雪亭走得很近,果然是真的。

    大厅内,杨轩感死死的抱住一个花瓶,认真的劝:“爹,这个很贵的,不能砸,去砸那些茶杯茶壶吧,便宜,才十几文一个。”

    杨恕大怒:“孽子!你果然和胡雪亭石介是一伙的!”

    高颖府邸。

    “只是一剑,整匹马就断成了两截。”一个穿着衙役衣服的人说着,气质上却绝对不是衙役之流。

    “你能做到吗?”高颖问道,那人摇头,“一剑斩断奔马,我是绝对做不到的,虽然不敢说军中绝对没有其他人可以做到,但定然是少之又少。”

    高颖点头,派了人冒充衙役,看清楚了胡雪亭的战斗力,还是很值得的。至于胡雪亭是不是和张须驼联合了演戏,百分之一百的事情,根本没有必要浪费时间去猜测。“真是奇了,为何胡雪亭如此的武勇?”

    但这个问题现在并不是最着急的问题。

    高颖站起身,整理衣冠:“准备车驾,老夫要进宫面圣。”

    张宅中,赵夫人已经回去了,厅堂中只有张须驼夫妻和秦穷刘二,连张修闻张雨宁都被赶回了房间。

    “赵夫人说得对,她都能看出来,朝廷诸公不可能看不出来。”张夫人很是忧虑,白演了一场戏还罢了,只怕反而被其他人确定,这张家和胡雪亭关系很铁,成为胡雪亭的软肋。

    张须驼小心的提醒张夫人,这“软肋”二字,指的是弱小者拖累强大者,用在这里很不合适,必须认真的指出,否则怎么想怎么不舒服:“张某再怎么不济,也是正四品的开府仪同三司,等击退突厥的功劳下来,再往上升一级,也是应有之事,手下雄兵上万,猛将如云,谋士如雨,胡雪亭只是从七品的小官,张某一个手指就捏死了她。这其中的实力差距,是谁拖累了谁,谁是谁的软肋,不可不察。”张须驼用力挺胸,傲视周围,看清楚从七品和正四品之间的巨大鸿沟啊,为什么说得好像胡雪亭比他厉害似的。

    秦穷用力点头,用软肋二字形容,确实是说反了。

    张夫人笑而不语,只是问:“真的不会有事?”张须驼用力的点头:“这事是杨司徒仔细斟酌过的,有益无害。”

    杨恕根本没有想过能瞒过了其他官员,朝中哪一个不是人精,杨広本身就是超级影帝,又多疑,怎么可能被这种小手段所欺骗?杨恕和胡雪亭的目的,其实只是向皇上和皇后表态。

    司徒府、张须驼、并州道行军总管衙署、骁骑卫、胡雪亭,个个都是对皇上和皇后敬畏无比的,为了弥补胡雪亭的口不择言,不惜花费时间和精力,演一场大戏,其情可表,其心可对日月。皇上皇后定然是满意的微笑,面子里子都有了,然后或作出大度的样子,给司徒府一个面子,或者小小的敲打一下胡雪亭,就此揭过。

    “从这点看,赵夫人也是聪明人啊。”秦穷道,赵夫人的行为同样是一种表态。

    “莫要把人心看得如此污浊。”张夫人责怪着,又转身问张须陀,“在胡雪亭残杀遗孤院的时候,你是真的愤怒,还是演戏?”

    张须驼沉默半晌,认真的道:“半真半假吧。”张须驼对遗孤院的一群人,总体来说,很有点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家中丁壮为了国事,埋骨沙场,只留下孤儿寡母,自然是不幸到了极点,不论是身为上级,还是身为普通人,都很是怜悯,但没想到这些遗孤却把扶助他们的好心善意,当做了本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甚至还挑三拣四,以为理所当然,甚至飞速的向流氓乃至盗匪滑落,这就让张须驼乃至并州道行军总管衙署的将士们很是不屑和愤怒了。

    “那些人可怜吗?可怜。但是与我有什么关系?可怜,就高人一等,就可以杀人放火,就可以要求我为他买单,我为他牺牲了?”在司徒府的时候,胡雪亭是这么反驳张须驼的,张须驼很气愤胡雪亭的三观不正,一点同情心,一点人人为我,我为人人都不懂。但杨恕同意胡雪亭的计划,张须驼唯有沉默。

    “杀鸡骇猴,大浪淘沙。”秦穷急忙道,他是很同意胡雪亭的做法的,遗孤院的人竟然无法无天到敢袭击朝廷命官了,要是不严惩,下一次说不定就真的造反了。“其余人只要没有牵连进去,府衙不会把他们怎么样的。”严格按照法律来,就是这么的简单。

    张夫人笑着去了后宅,留下张须驼和秦穷刘二讨论朝廷的走向。

    张雨宁和张修闻不安的等着消息,不知道这次闹出这么大事,是祸是福。

    “不用担心,依我看,这遗孤院是办到了头,只怕会关闭一大批,所有不合格的人都会被淘汰,只留下品行好的,真的需要救助的孤儿寡母。多半还会是提供工作,不会白白的养着。”张夫人对后事看得很清楚。

    “以后,你们就可以吃羊肉了。”张夫人微笑着,以后再也不会需要张须驼秦穷刘二等将士们私人掏钱补贴遗孤院了。

    张雨宁和张修闻惊讶的盯着张夫人,不知道为何会说出如此冰冷的话。

    张夫人看着张雨宁和张修闻,认真的道:“把自己的所有银子都拿出来,给穷人吃饭穿衣,而自己和家人只能勉强温饱,这行为很善良,但是,却不值得推广。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人的圈子,是由内到外的,自己的家人幸福了,然后是朋友,再然后是认识的人,再再然后是陌生人。这个次序对了,那么生活就会幸福美满,功德无量。若是错了,这慈悲只是落在了别人的身上,却看着自己的亲人受苦,那其中有多少是给外人看的,还是为了刷名誉,只怕就不太说得清了。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只想在保证自己家人吃饱穿暖的前提下,有余力了,才去帮助需要帮助的人。我看到那些躺在草地上睡懒觉,等着拿我家从牙缝里省出来的银子的人,心里并没有同情,只有气愤和不满。

    看来,我终究是个自私的小人啊。”

    张夫人看着目瞪口呆的张雨宁和张修闻,笑着:“这话,是胡雪亭以前和我说的。我当时就知道,胡雪亭远远的超过了你们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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