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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七节 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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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只野狗在荒野上慢吞吞地行走着,如同一位踟躇的老人一样,有气无力。初夏的太阳照在它的身上,显露出它那瘦骨嶙峋的身躯来。

    它漫无目的地游荡在荒草与土道之间,时不时地向荒草的另一头眺望,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忽然,它放慢了脚步,屈起身子,伸长了脖子向荒草后面凝望。只听水波激荡,一艘挂着白帆的船儿突然出现在它的视线之中。

    它窜出荒草,眼前是一片如镜般明澈的河面。青石砌成的河堤沿着河的流向绵延无尽,像是一条灰色的蛇。

    野狗跟着船儿跑了几步,终于停了下来,口中发出“呜呜”地低鸣声。这艘船并没有带来它想要的东西——残羹和剩饭。野狗有些困惑,怎么也想不通,以往船只经过时,总会有人把残汤剩菜泼到岸边——那些船上人不想吃或是吃不完的东西,正是它赖以维生的食物来源。那些饭菜味道精致,养成了它那刁钻的胃口。然而最近一段时间,船上的人似乎不再那么慷概大方了。

    它伸出前爪挠挠有些发痒的脖子,默默地凝望着这无边无际的河水,恰似融入了风景中的一座雕塑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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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下的狗在看船。船上的人在看狗。船下的的野狗看的是生存,船上的行人看的是沧桑。

    这条船注定不会给野狗带来希望。只因船上的行人与操船的主人一样,都是些粗麻布衣的平头百姓。此时他们还沉浸在刚才看到的那一幕中,嘈杂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一个叼着旱烟袋的大汉搓了搓有些龟裂的脸颊,嘶声道:“这狗是最有灵性的了。看着它廋成那副德行,某真是于心不忍。”船老大呵呵笑道:“行者不要乱洒同情。那狗儿是俺们永济渠边的常客,吃惯了官家老爷们的山珍海味,你就是扔一个窝窝下去,它都不会拿正眼去看。”旁边一位短打扮的青年操着江南口音,好奇地问道:“山珍海味?船家的话太过玄妙,在下一时没听明白。”

    船老大打量了一下青年,见他衣着朴素,手掌粗大,手背上骨节凸起,点了点头,问道:“听客官的口音,莫不是从扬州来的?”青年点头道:“在下正是从江左来。”见船上其他客人脸色齐变,恍然大悟,连连摆手道:“大家莫要害怕!在下是白身,并不是朝廷的爪牙。”之前说话的大汉取下口中的旱烟袋在船舷上一下一下地磕着,似笑非笑道:“某听说宇文化及大人新设了一支暗谍,名叫金蛇卫。里面收留了各色人等,你这样口音的年轻人,难免不会是其中一员吶!”

    青年脸色涨红,忽地扯开自己的前襟,袒露出胸膛来。只见他的胸膛上满是伤痕,其中几处伤口还在缓缓渗血。他忿然骂道:“这些伤口,就是拜朝廷的那些奸贼所赐!今年江都科举舞弊,三甲俱是宇文化及的人,在下义愤填膺,纠集几位同年上还未送出,在下与几位同年便被金蛇卫抓了起来。若不是一位女侠仗义相救,在下早已命丧黄泉!”

    船上众人沉默不语,就连之前聒噪不休的大汉也呐呐地重新叼起烟袋,吧唧吧唧地抽着。船上的气氛一时竟陷入了沉寂。就在这时,一直斜倚在船尾的一位青衣少年忽然拍起手,轻笑道:“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狼心狗行之辈,滚滚当朝;奴颜婢膝之徒,纷纷秉政。诸葛武侯当年怒叱魏国大司徒王朗的话,用在今下也是十分合适呀!这位大哥疑惑的事情,就让小弟为你解答吧。”

    少年徐徐起身,众人皆能看出他隐藏在青衣之下的矫健身躯。然而从他的谈吐来看,又像是一个寒门士子。他脸上似乎在笑,然而眼眸中却泛着淡淡的惆怅,如此一个气质独特的少年居然出现在这样一艘载满普通行客的船上,令人眼前一亮。

    大汉似是有些自惭形秽,稍微往旁边欠了欠身子。少年走到船舷边上,轻声道:“自大业四年大运河通航以来,往来船只多是达官贵人和富商大贾。这些人生活奢靡,往往在运河上日日饮宴,夜夜笙歌。那些吃不完的饭菜水果,就连下人也看不上,就统统倒在了运河岸边。大业六年,皇帝陛下第一次南巡时,仅龙舟一天剩下的饭食,就可以养活一个村子的老幼妇孺。”

    “是啊奢靡之风,自我朝皇帝陛下始啊。”一个瘦长身子,花白长须的老者拂须叹道,“大业五年,为了迎接万国使节,皇帝下令用丝绸缠住东都所有枯树,又令东西两市的商家免费为番邦友人提供饮食。那一年的上元节,皇帝陛下带着众使节踏上明德门,下令满城燃放焰火。把偌大一个洛阳城,变成了火树银花的不夜城。”

    “哼!焰火再好,不能当饭吃。没听这位小兄弟说到‘老幼妇孺’这四个字吗?村子里的男丁都到哪儿去了?到高丽,到吐谷浑,到岭南,为皇帝陛下的贪欲送死去了!三年三次东征高丽,使多少人骨肉分离,家破人亡?就连这大运河,也不复几年前的繁华了!”一个中年男子忿忿不平地说道,“接着小兄弟的话,我老齐也有话说。这几年,到处都是反贼,到处都在打仗。朝廷为了养活军队,就想尽办法从我们商人身上榨油。我是东都的一个卖油郎,好不容易攒下了一个小门面,生生地被朝廷拿去缴了税!可怜我的妻儿,如今住在后巷里,全家都指着我奔走挣来的那一点点钱过活!”

    “宁当太平犬,不当离乱人吶!”少年轻轻地说了这么一句话,便趴在船舷上不动了。

    船上的行者念着少年的这句话,脸上都露出了一丝怅然之色。那大汉轻轻地掸了掸烟袋,伸手拍打着少年的脊背,细着嗓子道:“小公子醒醒,莫要睡过去了。船上风凉,会伤身子的。”少年缓缓地抬起头,脸色煞白无比,他忽然把头探出船舷,呕吐了一阵,这才回过身子,哂笑道:“小弟还是没能治好晕船的毛病。真他奶奶的郁闷!”

    少年不笑的时候,给人感觉就像是一个古老世家的后裔。然而此时露齿一笑,却给人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就像是邻家的少年郎一样,令人倍感亲切。他挠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模样着实令船上的行者开怀。大汉轻声笑骂道:“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某的一掌把你成那德行的。”众人轰然大笑,船上紧张的气氛顿时一扫而空。趁此机会,那个短打扮的青年凑到少年身边拱手道:“在下萧锐,江都人氏。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你姓萧?”少年那慵懒的眼神中忽然闪过一丝明悟,“你是梁国宗室后裔?”青年苦笑道:“正是。亡国之后,苟活而已。”少年摇头道:“我听说朝廷里有一位萧瑀萧大人,生性耿直,屡次直言犯上,是难得的好官。他就是你们梁国宗室。”萧锐脸上划过一丝讶色,问道:“兄台如何知道朝堂上的事情?”少年嘻笑道:“你莫不是忘了那句话了?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我这些东西,都是跟学堂里的夫子学的。”萧锐更是惊讶:“兄台的师傅莫不是朝廷致仕的某位大人?”

    少年摇摇头,见萧锐眼眸里露出怀疑之色,哈哈笑道:“你不会怀疑小爷我是朝廷派来抓你的金蛇卫了吗?噢呀,说起来,小爷倒是和宇文老乌龟的二公子有些交情。若是没有记错的话,他还欠小爷点债呢!”

    船上的气氛因为他的这句话,瞬间又变得诡异起来。那大汉悄悄地从袖子里摸出旱烟杆,一边擦拭一边笑道:“小公子好生福气,居然能和宇文二公子交上朋友。我们这里许多人都想见宇文二公子一面呢!”

    少年似乎没有听出他口气中的清冷,仰头笑道:“是啊是啊!我真是做梦都想再见他一面呢!”

    大汉悄悄地向他靠近了一步,手中的旱烟杆在阳光下反射出炫目的金色。这时却听少年指着远处叫道:“噢呀,前面就是汴州了吧?”

    一直没有参与对话的船老大此时放下摇橹,略显恭敬地答道:“回公子,是汴州。再过一袋烟的功夫,咱们便能到南门码头了。”

    “噢呀!人都说天下商贾出定陶,天下水路汇汴州。小爷今天倒要看看这汴州城是不是名实相符!”少年伸了个懒腰,有些责怪地说道:“我都说了,那牌子不过是沐大哥送给我的礼物,你不用这么拘束。”

    “是,公子。”船老大微微屈身行了一礼,重新捡起摇橹。一众行者见船老大对他毕恭毕敬的样子,心里都有些奇怪,心道这位公子看起来与漕帮关系匪浅,难道是漕帮的贵人?可是漕帮中人人精通水性,哪里有谁会晕船的?

    少年打了个呵欠,对青年露齿一笑:“放心,我不是朝廷的人,我师父也不是朝廷官员。兄台能仗义执言,与当今丞相顶着干,小弟佩服得很。可否冒昧问问兄台下一步的打算?”

    青年沉吟片刻,终于决心相信眼前的少年一次,拱手道:“听说东都留守越王侗是明理之人,又是皇孙。在下想请他老人家主持公道。”

    “杨侗骆大哥的主子么”少年眯着眼睛,笑道,“那就祝仁兄一路顺风,心想事成了。”说着忽地跳到了船舷上。

    “公子小心!”青年神色大变,忙伸手去抓少年的衣襟。

    然而他的手再快,也快不过少年的身法。只见少年脚步虚移,顷刻间便飞到了堤岸之上。

    青年伸头望去,目测船舷到堤岸足有两丈远,如此远的距离,寻常人是断然跳不过去的。他兀自咂舌,却听堤岸上传来少年清朗的声音:“在下荥阳谢子枫。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有缘再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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