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一四七

    程英愣愣地望着来人,惊喜道，“表妹！”

    正是6无双。如今的她一袭白衫,神色间多了些冷然,却是风尘仆仆,掩不住的憔悴。少女孤身一人离家出走，在外颠沛流离,如今回到家乡,见到自小就亲近的程英,饶是满脸漠然也终是慢慢红了眼眶，“表姐。”

    程英喜出望外又百感交集,连忙几步上前隔着牢房的铁栅握住6无双的手，见她小小年纪已经鬓染银丝,一时心疼的落下泪来，哽咽道，“苦了你了。”

    6无双摇摇头，“没什么。表姐，你在这里可受委屈了？”

    “倒也没有。”程英叹道，“只是又该让姨丈操心了。”

    6无双刚要劝她，从外面进来个牢房守卫，打开牢门，谄媚地对几人笑，“三位姑娘可以出去了。”

    “嗯？”程英正惊讶，6无双忙拉住她，压低声音附耳说，“先出去再说。”

    遂不作它话，程英喊上洪凌波，6无双回头看她一眼也没多说，只一径出了牢房。

    然而等出了府衙之外，见到正等着她们的人，程英奇道，“这不是郭大侠的女儿么！”

    6无双皱皱眉，有些不情愿地说，“她叫郭芙。”

    郭芙冷“哼”一声，“咱们两不相欠了。从此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日后休要再多管闲事。”言罢竟甩袖而去。

    程英询问地望一眼6无双，6无双道，“此事说来话长，我慢慢跟你说。”

    原来6无双离家出走后，四处漂泊，又因着没有江湖阅历，身上带的盘缠很快就被贼人偷走。她沦落地食不果腹，露宿街头，几乎与乞丐为伍。说来丐帮虽大，但并非是个乞丐都是丐帮中人。6无双去当铺当了剑c随身行李，几乎能当的都当了，可也撑不了几日。幸而一日遇到个小乞丐，见她可怜便给了她一个馒头。6无双心中感激，待那乞丐十分好，也就和他交了朋友。

    两人乞食不过数日，跻身破庙之时，便见到郭芙被人前呼后拥地路过。6无双跟她有过节，见状连忙转身躲过去。却不想郭芙虽然霸道骄纵，但是因为她父母均和丐帮渊源甚深，因此对乞丐厚待几分。她光鲜亮丽地路过时，见到穷困的乞丐便总要给上些钱财。6无双那日也不例外。

    可6无双虽然形同乞丐，混迹其中，但到底并不是真正的乞丐。她可不愿意伸手接下郭芙的银子。与她同行的小乞丐已经感恩戴德地拜谢过郭芙，6无双却始终连正眼瞧郭芙一眼都没。更是无视小乞丐频频的暗示，直接转身走人了。

    这傲慢无礼的态度，郭芙哪能受的住！当下火冒三丈，试图喝住她。6无双根本不理。

    郭芙心生恼怒，便令左右一拥而上，想要教训那个不知礼数的乞丐。6无双虽然吃不饱穿不暖，但到底是古墓派出身，这么久以来跟着李莫愁和龙熵，功夫可不是白学的。那些不入流的角色，6无双站定不动，只是轻巧的抬臂伸手，像是伸个懒腰一样就已经把他们打趴下了。

    这下郭芙可不敢再小觑她，对背对着自己的6无双道，“敢问阁下是哪路侠士？丐帮中七袋以上长老，小女子皆有相识，可阁下却面生的很。”

    6无双冷笑，“难道武功高的人，就只有你们丐帮么？”

    郭芙一听这话，便知此人并非丐帮中人。然而这声音，又煞是耳熟。她尚未说话，6无双已经用上轻功，飘然而去。郭芙一怔，连忙跟上，两人一前一后的奔走了数十里，直到6无双力竭，动作愈发慢下来，体力充足的郭芙才慢慢赶了上来。

    “你追我干什么！”6无双十分没好气，却始终没回头。

    郭芙道，“眼下正是我江湖豪杰联盟抗蒙的关键时期，你这身份不明之人混迹在我丐帮中，岂不可疑？最好乖乖报上名来，老实交代，否则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6无双气恼，回头瞪她，“有甚么可疑！”

    虽然灰头土脸，难得郭芙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竟认出来了，“原来是你。”

    “是我又怎样。”6无双道，“这下看清了，不要再跟着我了！”

    然而没走两步，郭芙竟然又跟上来了。6无双气恼，“你到底想要怎样！”

    郭芙撇嘴道，“这路是你家的？许你走的，我就走不得？”她没好意思说是因为一路追6无双，完全没看路，所以这会儿迷路了。

    “你！”6无双怒极反笑，“好！”她咬牙说着，头也不回的走，任由郭芙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

    郭芙不是个耐得住寂寞的人，6无双一路走，她一路跟。可6无双半句话也不说，过了半日，郭芙忍不住开口道，“你哑巴了？”

    6无双气的直翻白眼，却根本不理她。

    郭芙道，“真变成哑巴了？老天有眼。”

    遂自言自语絮絮叨叨个不停，不过终归是说些故意刺激6无双生气的话。郭大小姐为她的迷路之旅找到一个很好的消遣，因为她发现6无双被自己惹生气的样子，挺好玩的。

    夜幕时分，6无双终于找到一个落脚的地方——乃是一座废弃许久的土地庙。连年苛捐杂税外加征战摧毁，老百姓死伤无数，曾经的良田如今也都已经化作荒地，更遑论这些只有在国富民安之时才会被供奉的庙宇。土地庙破烂不堪，半边墙垣都已经坍塌，可是只为一个落脚的地方也就够了。

    她安心地进去歇息。这一路又是劳累又是被郭芙气的要死，6无双是当真精疲力尽了。

    可郭大小姐哪里受过这等委屈！见她竟然进了这样一个地方，忍不住嗤之以鼻，“这也是人能待的地方？”说着，足下一直田鼠吱吱跑过，唬得郭芙惊叫一声跳了起来。

    6无双被吓了一跳，睁眼去看时不由得冷笑，随即又心中黯然。想当初，她自己不也是如同郭芙这般娇弱大小姐的模样？如今竟然落魄成这样却也难得自在。每日为温饱发愁，便不再会有时间去想那些不该想的事，和人。

    她全然不理郭芙，只管闭目休息。

    郭芙怒道，“6无双，你给我起来！带我去镇上，这里怎么能待！”

    6无双不理。

    郭芙气急，也顾不上旁的，径直低头进入破庙，伸手去拉她。

    6无双被扰得不胜其烦，不耐烦地说，“我怎么知道怎么去镇上！我迷路了！”

    “”郭芙一怔，半晌，语调突然拔高道，“你说什么？！”

    “我迷路了！”6无双没好气地挣脱她，“那又怎样，反正到了镇上，我也是要露宿街头，在哪里都一样。干嘛非要去镇上？再说，要真想去，明早起来再慢慢找就是。”

    郭芙听言哭笑不得，气的咬牙切齿。半晌，忽然道，“真是报应。”

    6无双佯作未闻。

    “这次，倘若当真找不回杨过，我爹一定会杀了我的。”郭芙喃喃道，“怎么办？”

    6无双猛然睁开眼睛，“什么？”

    郭芙好像忽然找到报复6无双的方法，冷笑道，“我砍断了杨过的右臂。你心疼么？”

    好像有什么在脑子里嗡嗡地响，6无双跳起来拽住郭芙的领口，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c说c什c么？”

    “怎么，哑巴的病好了，又变成聋子了？”郭芙不屑地笑，“我说，我砍断了杨过的右臂。”

    “你！”6无双倏然双目通红，掐住郭芙的脖子道，“再说一遍！”

    “我，砍断了，杨过的，右臂。”郭芙一个字一个字，十分清晰地重述。

    6无双恨极，手上用力真的掐了下去。郭芙连忙反抗。两人扭打时，这座本就破烂不堪的土地庙忽然坍塌，说时迟那时快，6无双竟然下意识地一把推开了郭芙，自己仗着反应灵敏，一下撞了出去。

    可惜郭芙压在她身上，没看到土地庙坍塌，所以根本没反应过来。虽然6无双推了她一把，可郭芙还是半个身子被砸中，当场昏了过去。

    6无双狼狈地从土灰四起的废墟上爬起来，怔怔地望着郭芙半晌，终究是不忍心，开始一点点刨开她身上的土。不知不觉，已经十指皆伤。可是，人命关天，半点不容懈怠，6无双只一个劲的刨。

    郭芙醒来时，就看到6无双满头大汗地在弄压在她身上的土块和木桩，又一瞥眼看见6无双十指血迹斑斑，只转念一想，便明白了其中缘由。一时又是感激又是不解，强撑起力道来，断断续续地说，“你不是要杀了我么？又救我作甚！”

    6无双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执着要救她，也许是因为人命总归比较珍贵。她只气喘吁吁地冷笑，“就是一条狗，我也会救！”

    郭芙气的脸通红，怒道，“你救我一次，我会报答你的。以后两不相欠！”

    “这样最好。”6无双道，“只要你以后别来烦我，就是最好的报答。”

    郭芙怒而不语。

    等到6无双把她刨出来时，十指几乎快废了。却又马不停蹄地四处采药，处理郭芙的伤势。

    郭芙见她疼得倒抽冷气却还是执意救助自己，不由得心生感动。不知怎的，竟觉得过往是自己太过分了。也许，6无双这个女人并没有那么讨厌。

    念头到此，郭芙一怔，过去自己是讨厌6无双哪里呢？

    她一时竟然想不出来。

    半晌思忖也无果，郭芙闷声道，“喂，我不用你医治，看看你自己的伤都不知道医，万一把我医死了怎么办！”

    6无双早就疼的麻木了，只顾着救她呢。眼下突然听郭芙说这话，一时委屈极了，抬手“啪”一巴掌落在郭芙脸上，“我就是要医残你！”

    郭芙被打得一愣一愣的，她从小到大，也就因为砍了杨过手臂才挨了郭靖一巴掌，如今竟然被6无双打了，郭芙反应过来恨不得把6无双咬死。心道，这个女人那里都讨厌！十分令人厌恶！

    可如今她为鱼肉，6无双手握刀俎，郭芙竟难得头一次忍了下来，一言不发。

    6无双打过就后悔了。尤其是见郭芙竟然不同以往的沉默下来，心中又是不安又是愧疚。想要开口说话，动动唇又不知道说什么。

    直到傍晚，郭芙突然道，“倘若你这一巴掌是为了给杨过报仇，那我受着。自此以后，我再不欠他。”

    6无双这会儿才想起杨过这档子事儿来，良久，讷讷道，“你断他一臂，竟然想用一耳光偿还？”说到这里才回神，冷笑道，“好如意的算盘！”

    郭芙也不说话。

    直到6无双找来乞丐帮忙，把郭芙送到镇上。没过多久，黄蓉就带人找来了。

    听到这里，程英瞠目结舌，“杨兄弟他？”

    6无双沉默地点点头。

    洪凌波忽然接口道，“为何不是郭大侠夫妇前来？纱罗前去，怎么，难道没找到他二人？”

    “正是因为纱罗找到了，所以我们才会那么快遇到郭大侠夫妇。”6无双道，“可是，郭夫人临盆在即，不宜奔波。郭大侠又已经连夜赶回襄阳城，只留郭夫人慢慢往回走。郭芙为了还我人情，特地请求她母亲随我前来，倒也派上了用场。”

    “那纱罗呢？”程英问，“她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她”6无双皱眉，“好像被人强行带走了。”

    程英和洪凌波相视一望，随即心领神会。

    “对了，”6无双话锋一转，“我师父和师叔呢？”

    “师父生死未卜”洪凌波脸色十分难看，“师叔被人带走了。”

    “好像就是上次姨丈要将你婚配给他的那个梅大夫，”程英迟疑道，“竟是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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