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八十四、另一种活法（四）

    站起来，王坤却始终没有站起来，而廖步纤也一直未让开。

    王有纲：“夫人，想想那些日子，想想那些人的冷眼嘲笑。为夫为什么要这么做，别人不明白，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廖步纤：“可可是”

    王有纲：“你当真不让？”

    廖步纤：“不让。”

    就在二人僵持不下之时，外面传来了一个声音：“你们又不是只有这一个孩子，廖家主何必如此执着。也罢，若让家主动手，心中难免不忍。不如，让我来做这个恶人吧”

    话音落，鲜血喷。姜子鱼只看见了一道漆黑的光在这屋中闪过，王坤的头便和身体分了家。同时，脑袋和身体分家的还有房中剩下的三位护法。他们活着的时候是为了王家，至少，他们是这么认为的。到死时却未能明白，自己因何而死？

    腾龙居内，飘荡着那直喷房梁的血腥味。廖步纤愣在原地，没有极度的愤怒，反而是出奇的冷静。她只是一笑，道：“是啊，我的孩子多了去了，何必养一个废物。既然事情已经无法挽回，我不想再管此事。你们忙，我去为坤儿选处好地方。”

    “哎”看着自己妻子离去的纤瘦背影，王有纲深深地叹了口气，道：“看来要有些日子不安宁了。先生，你这出手倒真是干净利落啊。”他口中的这位先生正是将姜子鱼从风火山林中带到这里的那位先生。而这位先生的头有些特殊，因为它根本不是头，而是一团在肩膀上腾腾燃烧的黑色雾气。

    黑先生：“家主是在怪我？”

    王有纲：“怪你又如何，不怪你又如何？就像步纤说的，无法挽回了。你来了多久了？”

    黑先生：“有一会儿了。”

    王有纲：“你好像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

    黑先生：“我的确知道他身中诅咒，但却不知他竟能从天机子的封印中出来。”

    王有纲：“这么说你有解救之法？”

    黑先生：“古老的诅咒当然要由古老的存在解除。我只不过一后世晚修，如何解得？”

    王有纲：“你说话总是喜欢只说一半，既然你不想说，那我便不问了。”说着，他看了眼姜子鱼道：“我要他今后都以坤儿的样子活着，还要他从今往后绝对服从于我，可能做到？”

    黑先生：“举手之劳。不过，家主是想要一个能进前五的王坤，还是一个有能耐一争五子之位的王坤？”

    “你说什么？”身为皓天宗第一世家的家主，他本不该如此失态。但这个惊人的问题，又不得不让他如此失态。

    五子之位，这份荣耀可要比什么皓天宗弟子排位第一来得闪耀得多。因为弟子排名只在年轻一辈的弟子身上进行，而皓天五子的地位比他这皓天宗第一世家家主的地位还要超然。

    如今的皓天宗，坐在这五子之位上的只有两个，一是枯月峰主静杀师太，一是破灭峰主莫天荒。五位空悬其三，却没有一个世家弟子。可见其位之珍，其位之艰。

    想想那二人在皓天宗的地位，连他这位王家家主都不得不眼睛发红，喉咙发干。

    如今，这位黑先生竟然在他面前丢下了一个如此重磅的炸弹，又怎叫他不震惊失态呢？

    黑先生：“你没有听错，如今正逢乱世，一直空悬的五子之位定然会再次启用。谁能夺得五子之位，谁在将来就有更大的发言权。如今还只是小打小闹，所以其他世家还未觉察到其中利害，但这个道理他们迟早都会明白。或者，他们早已明白，只是大家心照不宣而已。”

    王有纲：“能得先生，当真有纲之幸。只是五子之位，当真可夺？”

    黑先生：“家主错会了，我说的是可争，却不一定能夺。”

    王有纲：“即便如此，也值得我放手一搏”

    此时，一直未曾说话的姜子鱼却毫不客气地嘲讽他道：“这位家主，你说搏就搏啊？我好像还没答应你吧。”

    王有纲：“小子，这事可由不得你。”

    姜子鱼：“这句话很多人对我说过，但最终，这由不得还是得由我。你若不信，我不介意你一试。反正看上我这具身体的多了去了，却没有一个成功过。”

    王有纲冷哼了声，道：“好狂的小子。先生，动手吧。”

    黑先生却站在一旁并未动手，他只是拿那黑雾般的脑袋静静地盯着姜子鱼，安静得犹如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他说道：“家主，这事还真得由他。因为我并不打算对他做什么。”

    王有纲面如冷钢，道：“我需要一个解释。”

    黑先生：“经过那不完整的夺舍，他已经能自行变换成王坤的模样，而且旁人绝对看不出丝毫异样。”说着，他微微一笑，盯着姜子鱼继续说道：“而你，也很乐意变成那副模样，对吗？”

    姜子鱼心下一惊，面上却是风平浪静。

    黑先生却仿佛能够看透他的心：“你想要消失，我给了你完美的消失之法。怎么，还不满足？”

    姜子鱼：“如何完美？”

    黑先生：“知晓风火山林底细的人都知道，一旦违反规矩便会被带入那无边的黑暗深渊，与那头可怕的怪物为伴。当然，天机子怀济世之心，做事总喜欢给人留条后路。如果那个违反规矩的人身上有风火牌的话，便只会被取消资格，但可惜，谁都知道你身上的那块风火牌是假的。”

    姜子鱼：“那又怎样，就算进去了就一定出不来？那我现在又为何站在你们面前？”

    黑先生：“小子，如果你听过天机子的名讳就不会这么说了。他的封印，除了他自己，世间无人能解。而天机子，那个如宛若惊鸿的天机子已经永远消失了。”

    “你是说”姜子鱼沉吟了一会儿，而后说道：“世间所有的人都会这么认为？”

    那黑雾的脑袋上突然露出了一道光滑的嘴角，他在笑：“当然，其他世家会这么认为，玄青会这么认为，灭仙族人也会这么认为。除了知道的人之外，谁都会这么认为。二位，这个回答可还满意？”

    根本不用等回应，因为黑先生知道二人都满意。所以他转而又向王有纲说道：“看，他可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变成王坤呢。”

    王有纲：“还有一个问题，就算气息样貌一样，但他给人的感觉一定会不一样。”

    黑先生：“这倒也简单。近些日子王坤是不是修为突飞猛进，行为在别人眼中却怪诞了许多。让人觉得，他好像不再是他了？”

    王有纲：“对外人而言的确如此。”

    黑先生：“玄天之道，玄之又玄。古往今来，觉醒些许前世记忆承载某些古老传承，以至修为突飞猛进性情大变的例子还少吗？家主，这根本就不是个问题。”

    王有纲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妙，实在是太妙了。”但突然，他又止住了笑容，道：“不对，如果这小子日后反悔，说出真相呢？”

    黑先生：“放心，若没有能力，许多事便无法完成。所以，在找到解咒之法之前，他是不会说出真相的。我说得对吗，王坤？”

    姜子鱼脸上的肌肉抽动着，变成了王坤的模样。第一次，这是他第一次觉得一个人如此可怕。这种感觉，即使在面对能观过去未来梦的天机子时他也不曾拥有。因为那双眼睛，那双隐藏在黑雾中的眼睛竟能轻而易举地看到他内心最深处的秘密。

    所以，从现在开始，他是姜子鱼，亦是王坤。另外，他也听出了黑先生话里的机锋，“知道的人”，王有纲认为知道的人只有他们四个，但他知道，一定不止他们四个。只不过，这是他和黑先生都未明说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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