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十一、不归路

    天妖森林，碧落仙泉，泉岸。

    陆乘风看着渐渐泛起碎冰花的水面，神色中透着紧张不安，“飞花，现在只能借助冰藤之力将你冰封。你忍耐一下，很快，很快我就会带你回皓天。”

    觉察到那刺骨的冰冷，水底，一双明亮的眼睛睁开了。姜子鱼并没有急于冲出，而是在水下窥视着水面的光景。

    “嗯！？”陆乘风看着那漂浮而上的些许气泡，一剑劈入了水底：“出来，否则别怪我无情！”他的话很冷，却并未直接出手。因为接连的战斗早已令他的身心疲惫不堪，如果水底藏着的是一只通玄境妖兽的话，他知道自己根本无法活着离开这里。但这并不妨碍他拼尽全力，因为在那仙泉中央，在那冒着森森寒气的冰雕之中，包裹着他心中所爱，而他一定要带她回皓天宗。

    听到这个声音，泉底，姜子鱼带着疑惑慢慢地浮出了水面，而在浮出水面之前他的脑中短暂地分析了下现状，“正常情况下，陆乘风绝不会如此虚张声势。除非，他受了伤，而且伤得极重。”

    “姜子鱼？”看着浮出水面的脑袋，陆乘风意外至极地叫出了他的名字，转瞬间却又审视着他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同时，他亦审视着陆乘风，道：“你受了伤。”

    陆乘风：“那又如何？”

    姜子鱼：“是她伤了你吗？她人呢？”

    陆乘风：“你跟那妖女究竟是什么关系？”

    姜子鱼：“是啊，连我自己都很想知道，她究竟想跟我有什么关系？”

    看着姜子鱼的表情，陆乘风眼睛一眯，道：“所以，无论她要你做什么，你都会照做？”

    姜子鱼一顿，想了想至今为止青羽要他做过什么，好像只有一个让他做出怎么活下去的选择，以及叫他一定要活下去。这样的要求他会拒绝吗？当然不会，任何一个活人都不会，所以他笑了笑，说道：“应该吧。”

    陆乘风：“就算她是全天下人，无论是仙修还是妖修，甚至是凡人都欲杀之而后快的人？”

    姜子鱼侧头看了看碧落仙泉中央的冰雕，道：“陆兄，如果那个人是她呢？”

    陆乘风举起了手中的断尘，道：“姜兄，对不起。如果你再弱一些，我还不会杀你。但现在，我不能放任你成长下去。”

    姜子鱼：“我已经说过，你受了伤。”

    陆乘风：“但你与我的境界相差太多，你依旧躲不开我的剑。”

    “的确，但如果”姜子鱼嘴角一笑，闪现到了包裹着薛飞花的冰雕之旁，道：“我选择不躲呢？”

    “你！”陆乘风怒目而视，刚才他不是没想过阻止姜子鱼。但一来姜子鱼的速度比在比雾江城中之时快了许多，二来仙泉中的薛飞花极其脆弱，他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姜子鱼，想不到你竟然拿一个女人当挡箭牌！”

    姜子鱼眼中锐光一闪，道：“陆兄，我与你不同，有时候为了活下去，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叹了口气，陆乘风转过身背对着他道：“你赢了。但在你离开之前，我想告诉你，她是灭仙族人，而灭仙族的族规便是杀尽天下想要成仙之人。而且让所有修仙者都恐惧无比的是，曾经，他们差一点就成功了。”

    离开之前，姜子鱼说了声“多谢”。

    转过身，看着他离去的方向，陆乘风的目光显得有些复杂，“姜兄，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选择了一条怎样的路？”

    离开碧落仙泉，姜子鱼并没有急着赶路，因为陆乘风已经说过让他离开，他就不会追来。而另一方面，他的脑中还回想着刚才陆乘风说的话，“难怪总觉得你的笑容中缺了些什么，缺少了人性，而多了一分不可侵犯的神性。青羽，你究竟在我身上藏下了什么秘密？”

    这时的他并未察觉到，在那寒气逼人的冰雕中，一缕缕淡淡的冰丝抽离，飘向了不知名的远方，而那个远方与他行走的远方“不谋而合”。

    当“逃离”这个目标被抽离，他的步伐从未加快过。在这里，他什么都缺，最不缺的就是时间。所以，他有的是时间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着。直到，耳中传来了一声树枝脆裂的声音。

    这是脚踩在干枯的树枝上的声音，说明，有危险正在逼近。但回过头，却空无一人。难道是陆乘风追来了？他知道不是。而是一个陌生人，气息比他强大的陌生人，估摸着有碎魂圆满的修为。

    对此，他选择了忽视。因为比起身后的强大气息，更让他重视的是自己所在的这片山林。这里，少了一分虫鸣鸟叫的宁静，多了一分尘世的喧嚣，隐隐间，鼻中甚至还可以闻到一点淡淡的血腥味。距离此处不远，有一条乱石铺成的蜿蜒小路，乱石之上，还可以看见暗冷的鲜血。

    这时，他脑中窜出的是那些亡命之徒的的身影。他知道那种人，因为他曾经属于他们。这样的人无论到哪里都有，而且这些人中的佼佼者们几乎都有着一个共同的特征——静如处子，动如疯狗。

    如果没有人惹他们，他们绝对比新婚之夜等待着新郎掀起自己红盖头的新娘还要恬静几分，小心翼翼不得不惹人怜爱；但他们若想惹谁，绝对是不死不休，比情人的誓言还要真切。

    很快，在路的尽头他便看见了一群面色或冷峻或蜡黄的人朝着这边走来。其中最扎眼的是四个瘦得只剩皮包骨的汉子，最显眼的便是这四人肩上扛着的一口桃木棺材。

    四周，那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也越来越明显。他们手中，那泛着寒光的利刃早已饥渴难耐！

    “桃花宫的走狗，将棺材留下，乖乖束手就擒！”

    “哼，一群山村野修也妄想夺取桃花圣棺。就怕你们有命拿，没命享受！”

    “冥顽不灵！”

    他们，为抢夺桃花圣棺而来。他们，为护送桃花圣棺而前行。

    根本无需再废话，谁能站到最后，谁就有资格得到圣棺。

    目光中带着阴冷的凶残，鲜血正在酣畅地喷洒。特别的是在这刀来剑往之间竟然听不到一丁点喊杀声，有的只是刀剑相互撞击的“叮叮”声。林中所上演的一切仿佛是一场黑夜下的偷袭，使得那坠落的鲜血在蓝天白云下显得别样的宁静。

    因为双方都抱着同一个目的——快速而静静地消灭对方。

    众望所归，战斗结束得很快，这群桃花宫的人根本就不是这群所谓山村野修的对手，眨眼间便被杀了个七七八八，一切顺利得让人都来不及惊喜。

    但当其中几人走向桃花圣棺，准备开启棺盖之时。白色的刀，带着新鲜的血，刺透了脆弱的胸膛。

    在暴露的血色利益面前，除了自己，便只剩敌人，因为谁都不愿意同人分享这份唯一的胜利果实。所以，新一轮的战斗又开始了。

    立在大树旁，姜子鱼的目光被一个衣衫褴褛c长发遮脸c体形匀称得犹如猎食的豹子般的一个男子深深地吸引了。

    那男子的境界同他一般，淬体圆满。但他知道，若是单打独斗，自己赢这长发男的几率只有三成，而且这三成之中还有一成是因为到现在为止这长发男竟然未对一人痛下杀手。这样的人，这样的身手绝不是寻常散修这么简单，极有可能是某个古老传承中踏上孤独的修炼之路的世家弟子。

    众人正战得火烧眉毛之际，忽而，一丝丝冰冷的风刮过，那桃花圣棺自原地消失不见，不知去往了何方。

    齐刷刷地，所有人都将目光对准了姜子鱼。因为在他的脚下，明亮而刺眼的红光一闪一闪。这一会儿的功夫，那桃花圣棺竟然跑到了他的脚下，而且里面的“尸体”正准备破棺而出。

    “什么鬼东西！？”觉察到脚下的阴冷，姜子鱼如一只受惊了的豹子般一跃而起，而随之，那炸裂的大地之上突然升起了一阵诡异的桃红色烟雾。

    “大家小心，听闻这次桃花宫的走狗们为‘血泉’押送的妖尸极其宝贵，想必棺中的存在生前一定极其恐怖。”

    “哼，我看你是想趁机抢夺棺中陪葬的稀世奇珍吧！不过比起以往这次的动静的确大了些，就让我来看看你的庐山真面目！”

    剑光闪过，裂地三尺，除了翻开的泥土外什么都没有。

    “看来这次出现的不再是苍蝇了，观这气息怕是没那么容易对付。”

    “哼，桃花障罢了，雕虫小技！”言毕，一道刀气劈散了迷雾，那口桃花圣棺终于暴露在人们的视野中，只是棺中空空如野。

    “什么玩意？”

    “不好，快逃！”

    林中的人反应极快，一会儿的功夫便各自找好了的掩护。其中跑得最快的便是姜子鱼和那长发男，而且两人逃走的方向都是一模一样。

    可这时，地面那诡异的桃木棺材忽而极有旋律地震动了起来，在那诡异的声纹之下，伴随着天空那桃红色烟雾的弥散，林中所有的人竟都不自觉地一步步走进了桃木棺材，一个接一个地消失不见。

    待姜子鱼和长发男被拉进棺材，消失在那的棺材板中时，一阵阴风吹过，这口桃木棺材也自原地消失不见，仿似从未存在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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