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清灵城内的演武场内，黑云压城如大兵压境，气势汹汹。驭云之人已经人去茶凉，而压制积蓄良久的黑色风暴开始异动。

    云层激烈翻腾，狂风瞬息席卷而来，暴雨倾吐而下，酝酿已久的云彩擦破闪电，电光雷闪，向着这大地发泄自己的怒火。

    无尽的雨点从漆黑的夜幕天心里哗哗而下，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味以及地上的可怖血迹在暴雨的冲刷洗礼之下，似乎变得更淡了。亦如时间长河的流驶，将今日这段历史埋葬，不断洗涤今日的旧迹，仅使留下淡红的血迹和微漠的悲哀。

    肖亮的悲伤似乎就如这夜雨一般延绵不绝，如决堤洪流一般不可阻挡，那么轻柔，又如枷锁般那么沉重，像是要将肖亮拽入无尽的深渊。

    肖逸虽然也是身负重伤，但是最起码还是有着那么些许希望。

    一息若存，希望不灭！

    而锦中书的尸体就这么直挺挺的躺在肖亮的怀里，胸膛上插着那柄古朴朴刀。

    周围人群喧闹声渐渐地减小，本来已经大乱的三方联军此刻却是平静下来，秩序井然地排兵布阵。

    肖亮环视一圈，抹了一把脸，擦去那流淌的雨水以及那挥之不尽的悲伤。回到肖家的营地里，肖家人员死伤惨重，此刻全是男子立于此地，女眷都已回到府内准备逃亡的物资了。

    “小亮，你回肖府帮忙震慑组织一下撤离的进程吧，不要被那些宵小之辈转了空子。”

    肖亮无言，默默地离开了此地，一个偌大家族，总得留存下那么些许希望子弟，不能所有人完全的葬身此地，那么此恨谁铭记，此仇谁来报。

    今天乌云甚重，四周甚黑。

    肖亮回到肖府，看到有人于府中四处抢掠破坏，肖亮怒气一发，一剑下去，那人直接人首分离，眼瞳微缩，瞪大的眼睛满是惊吓与畏惧。

    肖府之内本就没剩多少人了，树倒猢狲散，有几人是真正的能够舍弃性命与肖府站于一处。

    唯有两位位女眷未曾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两人坐于大厅之上痛哭流涕，忧心忡忡的望向演武场的方向。

    两人分别是钥荇与肖凝思，看到肖亮踏入府中的身影，便立即跑上前询问如今战况如何了。

    “情况，很严重，但是肖家已经无力回天了。除非神人相助，否则绝无胜算。所以，两位，还是快快收拾东西准备逃命吧。”肖亮神色萎靡的轻声说道。眼见肖亮如此情形，肖凝思心中便已知晓大半，如今又从肖亮口中得到确切回答，便默默离去，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去。

    “那，肖亮少爷，肖逸少爷呢？他怎么没和你一同回来？”钥荇焦急的询问。

    “小逸他，他也是凶多吉少，身负重伤的时候消失，被带往了另一个世界。”

    “肖逸少爷没死是不是？那我就在这等他回来。”

    肖亮便不在管她，任其坐于石阶上凝望着远方，自顾自的组织退离的人员。

    演武场内，那柄插入锦中书胸膛的古刀似乎拥有生命一般，于人群之中如鱼得水般转来刹去，不断地收割着肖家子弟的性命。

    在古刀的带领下，肖家子弟并未翻起太大的浪花便全部伏诛。似乎是饮过了太多的鲜血之后，古刀光芒绽放，刀身上缓缓镌刻出了一朵血色莲花，然后回到身为此次战斗的主心骨的倩影身旁，颤抖嗡鸣，似乎像是在向主人邀功。

    女子伸出手抚摸着刀身，如小女孩温柔地抚摸最心爱的玩具，然后握住刀柄，猛地往幸存人群之中一掷。

    “今夜注定是血色之夜，雨水白澈冰凉，而血液却是鲜红温热，但水遇血却会被血染红，不论那血是多么的微小。”雨凉荷转过身，缓缓离去，身后的惨叫声连绵不绝，不论是三方的联军还是在场的居民都一并永远的躺在了这里。

    女子走远了之后，古刀才回到身旁，似乎是很满意此次收获，刀身一直转着圈圈，铁色刀身已经长出两朵曼妙血莲。

    肖亮以及剩余的肖家子弟一同逃离了清灵城，但是肖亮说得回军队里去了，就不与他们同行了，肖亮走的时候，顺带将钥荇带走了。

    肖逸在两天之后才悠然转醒，发现自己沉在碧蓝透彻的大桶里，碧金色的水的颜色已经完全的化成了由于环境映衬而显现的蓝色。水面上漂浮着一只随波而动的小狐狸，小傲一副吃饱喝足的模样敞着肚皮躺在水面上。

    肖逸升到水面上，光溜溜着身体破水而出，水花四溅。小傲因为周遭的动静而惊醒过来，瞬息间踏着云雾升腾而起，一道凌厉旋风盘绕身体，俯视观察着四周情况。

    肖逸一愣，看着小傲的身影跃向空中，小傲的异能量怎么突然间强大了如此之多？而且自己不是在演武场里吗？怎么进入了水皇宫殿？

    肖逸跳出精致的大水桶，那个明明如同虚影一般却又异常真实的器灵骤然浮现在肖逸的眼前，手里托着一套紫蓝色金丝边的长袍，毕恭毕敬地双手托送给肖逸。

    “主人，在下艮离，是这座玄妙水皇殿的器灵，主人若是有事自然可以找我寻个明白。”

    艮离帮着肖逸穿好了衣服，肖逸一身英气蓬发，书生意气，溢于言表。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还有，三家比试怎么样了？”

    “主人，因为当时情况紧急，我只好不曾得到允许先将您带进宫殿里，否则的话，您已经死在那擂台之上了。”小傲乘云而下，然后在靠近肖逸的地方跳上肖逸的肩膀。

    “主人，因为这里与外界相隔离，分别属于两个不同的世界，无法获知外界的情况。就如同两个大小不同的盒子，在小盒子里面是无法知道大盒子里的情况的，同样，大盒子里的东西也无法知道小盒子里的情况。所以，主人，您得出去才能知道外界的情况。”

    “艮离，你现在多大了？”肖逸突然插了一句。

    “属下已经活过了不知几个千年了，有时候，活的太久都忘记了。”艮离有些感慨，幽幽目光开始迷离起来。

    “既然如此，那么就不要叫我主人了吧，太别扭了，叫我小逸就行了。”肖逸笑道，然后把头拧向小傲，“你也一样，小傲。知道了吗？”

    “知道了！”小傲飞快地点着头，朗声说道。

    “属下明白了。”艮离有些惊讶，虽说自己完全不曾信服如今这个主人，但是这个主人，有点意思啊。

    “那艮离哥哥，我在宫殿里已经睡了多久？”肖逸随即有些担心，毕竟其余两家已经开始明目张胆合作了，那么以一敌二的肖家肯定没法支持多久。

    “主人，咳，小逸，你已经沉睡了两天了，今天是第三天了。”

    “不行，我得赶快回去。”

    “告辞了，艮离哥哥，谢谢你，我先走了。”肖逸向艮离抱拳道谢。

    肖逸手腕上碧蓝色手链一闪，一人一狐化作阵阵涟漪破碎，散落一地的巧脆的玉珠。

    清灵城演武场里，一道薄薄水镜张开，从中踏出一个人影，随即水镜分崩离析，留下一地残碎。

    在这两天里，气温似乎是又下降了，竟然有一层厚厚的雪花覆盖了地面，覆盖了擂台，覆盖了两天前发生的一切。

    距离大战已经过去两天了，但寒冷的空气中依旧存在着淡淡的血腥味，天色青青暗淡，一场大雪就要卷卷而下。

    肖逸走出擂台，缓缓走在似乎更为冷清的大街上，行人几乎无几，往年热闹的年会也是空无一人。

    肖逸走到肖府门前，不知为何，从大门的气象上看，肖逸就觉得大事不妙，因为门前雪与其他地方无异，堆积了一层。冷冷清清地虚掩着的大门仿佛诉说着衰败腐朽。

    肖逸推开大门，果不其然，肖府里面空无一人，而且里面混乱不堪，许多的房间门窗都未关上，躺在地上的椅凳，倾倒的桌子，摔碎的瓷盘瓦罐，都在刺激着肖逸的神经。

    是被匪盗趁虚而入，还是另外两家对于肖家赶尽杀绝，亦或是一些阴险小人落井下石？肖逸不知道，此刻肖逸的心中填满了愤怒以及悲伤，肖逸想要大声嚎哭，但是却没法出声，都说悲伤如水一般，既轻柔又沉重，痛到极致之时，只能无言哭泣。肖逸止不住的流泪，滚热的眼泪滴进雪白的雪中，烫出一个又一个的伤口。

    爷爷明明那么好，所有人都那么好，为什么？

    对了，李云堂大师说过的，“礼和理皆只存在书中，做人的道理却只能由自己去在生活每个角落默默拾起。不是书中所述就一定对，对和错有时其实并没那么重要。若是万事都分对错，分善恶，那么人生在世，不累么？所以啊，问心无愧才是于人于己最好的道理。”

    肖逸迈出了肖府，低着头看着自己踏出一个又一个深深的脚印。偶然间听到路旁有人驻足闲聊，谈到了两天前的大战。

    “你是不知道啊，前两天在演武场死了好多人呢。肖家去往演武场的人基本都死了，其他两家和城主府的人也是差不多呢，而且都是刀伤，说不定四方人马都是被躲在暗中的人马给袭击了。那景象，惨啊！整个演武场碎石乱块残肢碎片到处都是，还有雷电劈打的痕迹，奇特的是有个巨大的泥土手掌紧紧地抓着一个人，那人直接被抓爆了。简直就像修罗地狱一般可怕，血流成河，都染红了大地。”

    “最后肖家好像是逃离了清灵城，但是另外两家和城主府却是被血洗了，一个活口都没有，而且伤口都是和演武场一样的刀伤。”

    “怎么会有这种事？难不成是三家共同的仇人找上门来，灭了三家？”

    肖逸一震，其余两家直接被灭门？这手段真狠，一个活口都不曾留下。

    即使是现在想要去韩家和雨家报仇的肖逸也只是想要找几个人报仇，然后永远地逃离此地。

    肖逸抬头望了望，突然想起了李云堂，发现自己与李大师一样孑然一身了，不禁有些伤感又有些迷茫。我也要一个人踏上江湖路了，江湖该怎么走，怎么过？

    肖逸摇了摇头，暂时不管这些。因为清灵城最大的四巨头都已经崩塌，所以蜗居后面的巨头瞬间一跃而上，成为小小城镇的巨头。

    立于肖逸肩膀上的小傲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靠着肖逸的脖子，轻轻地蹭着。

    肖逸缓缓走出清灵城后，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巍峨的城门，城门处的守卫都已经冷的缩着脖子，频繁的哈着气暖手。出入城门的居民和平时无异，照常运转，只有我的世界在今天砰然大变，让我措手不及。

    酝酿了许久青色的天空开始飘雪，吞噬着肖逸一个又一个的脚印，一直向更远处。

    永别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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