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漫天飞雪十二月，大地变色，银装素裹。

    肖逸站在门口，看着李云堂逐渐消失的身影。他们都走了，都走了。

    “小逸子，李先生已经走了，听爷爷说他也是一位异能者大人，但是感觉不像啊。这位李先生不像是那些在外的异能者，一个个嚣张跋扈，对于民众欺瞒打压，而李先生很温和柔润，就像儒生一样。但是又不是很守儒生那么一大堆繁文缛节，在这方面又像个江湖侠客。”真是个有意思的读书人。

    “小逸子，来，咱们去溜达溜达。”肖亮看着肖逸感伤的脸，催促着肖逸去散心。

    “哥，你说如果你有一个对你非常重要的人，在消失多年以后，你突然找到了他存在的消息，你会不会立马去寻找他？无畏风雨，无畏距离。穷极一切前往陌生的茫茫人海中寻找，或许会真的找到，也或许会失望。”肖逸一脸神伤，注视着眼前手里的木剑。

    木剑经过这么久都击打碰撞，剑锋已经从当初的锋利变得钝了。人已走，剑已钝，情未凉。肖逸将两柄木剑左右手持，随意演练着李云堂从未教过的双剑。

    李云堂教剑术，不仅仅教剑术，先教了踏入武道的基础，基本功教完了，然后教的还是习武基础。

    李云堂教导肖逸练剑循序渐进，先把练武的底子打好了，而不是去着重教剑术。最后在教剑术的时候，李云堂连带着一些实用的拳法掌法也一并教给了肖逸。用肖逸的话来讲就是大杂汇，各种武术李云堂都教了，但是都没有太过于深究，就是浅尝辄止。

    李云堂说是用来辅助练剑搏斗的，因为生死乃是大事，不多学些本事怎么有勇气与人厮杀。融汇多家武术精华然后成为自己的武术，就能够在与人搏斗时出其不意致胜。

    其实李云堂没告诉肖逸，这些武术都是他“偷”来的，在与人搏斗厮杀时被望穿看完了武术套路，然后就复制了下来，经过一些改动，更加适合于自己出剑时使用。所以李云堂精通多种武术，但都是用来辅助剑术的。

    肖亮思索着回答，“如果是非常重要的人的话，那我肯定会去寻找，比如像小逸子这么重要的人，我肯定不惧风雨，逢山开路遇水过桥去寻找。就算是被所有人视作疯子，我也一定会将你找回的。”肖亮坚定的眼神照亮了肖逸，让肖逸心中一动。

    “好了，哥，你给我说一下你在军队里的事情吧，肯定很有趣吧。”肖逸收起伤感的脸，变得乐呵呵的。

    两位少年在肖府中一边走，一边谈笑，肖亮还不断的摆出各种姿势，逗的肖逸呵呵大笑。

    肖家书房里，肖浩然正看着手里的书籍，微微抚须，苍老的脸露出一丝悠然得道的笑意。突然从书房的地下传来一道声音，“浩然兄，那位自称自己为异能者的剑客已经离开肖小公子了。”书房平整的地面开始慢慢蠕动，一个人就这么从地下生了出来。

    肖浩然眼前的这位身穿着与肖浩然无异的儒生青衫，年岁看上去要比肖浩然小上几岁。

    他是肖浩然的好友，名叫云子姜。当初两人同窗苦读，日日精读圣贤书，在院试考中了秀才，后来又都成为了举人。本来两人都可以寻得个好官职，美美的度过一生。但是因为云子姜不屑于官场的尔虞我诈，也不情愿栖身于此地，而且云子姜本人古道热肠，对于他人之事非常上心，所以便向一位大家学习了剑术，学了不久便开始闯荡江湖，游行天下。

    由于云子姜急于求成，虽学剑用了十二分的心力，却也是学艺不精，那些武术素养遇到大家根本上不了台面，只能贻笑大方罢了。

    但是年轻人年少气盛，气血方刚，认为自己已经学到了真正的本领，便再听不进教导劝阻。毅然决然辞别师父，独自闯荡江湖。

    云子姜身着一袭水云雕心衫，腰间佩着一柄长剑，背着一个小行囊，正式的走入凡世间，踏入动荡江湖。

    云子姜心地善良，为人和睦，路见不平便要拔剑相助。一般只是打跑作恶之人，更为严重者便在身上留下一些无法抹去的伤口，或是砍去几根手指，亦或是打断手或脚，但是从未有过人死在云子姜手上。

    于是云子姜便多了一个“仁之剑主”的称号，虽是惩恶扬善，却是从未杀人。云子姜年少轻狂，太过于张扬，结下的怨节与留下的恩情几乎不差多少。

    在云子姜到达滁州的时候，他先去滁州附近的山林里游荡，所谓仁者乐山，智者乐水。钟情山水之间，放纵自我于形骸之外，乃是自然也。山林里树木稠密，日光分成千万条洒下，于树叶枝丫间隐隐错错，通眼望去，一片碧绿无垠。

    云子姜漫步翠绿林间，沉迷心神于周围环境，似乎是进入后人所说的天人合一之中。自然即是我，我即是自然。不知觉走到了山林深处，却不曾想迷了路。

    山林深处密集的树木，幽然的鸟声，杂乱的草丛让云子姜无法找到正确的方位。云子姜尽力想要回想起来时的路，但幽清小道哪都一样，昏晕的太阳也无法指出正确的方向。

    云子姜在繁茂的树林里兜兜转转，无法正确的寻找到出路。不知过了多久，云子姜觉得很累很饿，天色也渐渐地暗了下来。他在树林里已经待了半天了，但是依旧没有头绪，纷纷扰扰的参天树木极大的干扰了云子姜的方向，就算云子姜一直用剑在树干上刻下字迹，也无法避免走回走过的路。

    “好累啊，好饿啊，这便是圣人经常挂在嘴边的虽饥寒不改其志中的饥吗？好难受啊，我这是要死在这里了吗？”云子姜的肚子依旧的在进行抗议，一阵阵的咕咕声极大的消耗了云子姜的意志力。

    “好饿啊，看来真的是天要亡我啊。此非人力可为，而是上苍不肯饶过我啊！”说着云子姜有些气愤。

    “现在，受我恩惠的人不说太多，肯定超过白人了吧，在他们危难的时候我站了出来，如今我陷入困境谁能来救我呢？是不是好人最终并不会拥有好报，而坏人依旧活的潇洒自在。”

    “早知道我就不当好人了，天底下还是坏人活的最舒适开心，而好人步步围艰。”

    “是不是睡着了就会更好一点啊？这肯定是个梦，等我睡醒这一切都会消失的。不管了，我要先睡一觉。”云子姜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了，就直接趴在地上，意识陷入了黑暗中。

    等到云子姜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精美的床上，被子上刻画着山水草木以及各色各样的花朵。床真软真暖和，比起硬邦邦的土地真的是要好太多了。

    和煦的阳光照进窗子，窗户外面嘈杂着叽叽喳喳的鸟叫声，还有着人说话的声音，不过说话的音调与正常人似乎有着那么一些差别。

    云子姜发现自己似乎已经吃过东西了，身体里暖洋洋的，身上穿的衣服也是换过了干净整洁的粗麻衣服。我是被别人捡了回来吗？原来上天还是会保佑好人的。对不起，圣人前辈，我不该质疑您的学问。

    云子姜穿好鞋，走下床，并打开房门。云子姜一时没有适应如此强烈的阳光，闭上了一片昏白的眼睛。过了一会，才缓缓睁开眼睛。

    待定眼睛重新聚焦之后，云子姜发现眼前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正在笑谈。男孩眉毛温软，一双丹凤眼笑着，脸庞柔和温润，身材修长，身着一件白曜金丝袍，腰配一柄龙纹剑。那名女孩，眉眼如画，鬓丝随风舞动，身穿一袭粉色绮罗长裙，腰间也挎着一柄三尺长剑。

    女孩活泼可爱，男孩温润如云，两人关系看起来非常亲密。女孩一见到云子姜打开房门便欢快地叫了起来，“呀！你醒啦，现在感觉怎么样？好点没有？现在是不是心中满满的感动啊？不过你不用谢我和我哥的，我们只是碰巧路过见到你昏迷在路上了，所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行了，小千，这位公子，我和妹妹一直生活在这片密林里，不曾有外人打搅过我们，公子可否在身体完全恢复过来之后便离去呢？”

    “如此甚好，只是，圣人说过，滴水之恩，应当涌泉相报，如此两位救了我的性命，那两位恩人的名字可否告知在下一声，日后必有厚报。”

    “公子，报答便是不必了，一来我们和你们人类虽说如今是和平共处，但是你们人类对于我们的打杀从不见少。那些所谓的正义执法人只会看到利益的天平，一个个丧心丧德。本来这次我并不曾打算救你，只是挨不住小千的祈求才勉强就下了你。”

    “毕竟，你们人类无情，可我们妖族却是有情有义。但人妖终究不是同一族类，你们人类不是有句很出名的话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男孩冷笑道，讥讽之意溢于言表。

    “话虽如此，但恩就是恩，我自然会尽我所能报答你们。不管你们怎么看待人类，但人类中还是有着善良的人的。”云子姜有些无力的狡辩，因为对面的男孩说的都是事实，虽然极端但却是正理。

    “报答？不必了，人类根本无用亦无信。以你这么弱小的能力，连个小小迷阵也无法破除，怎么可能给我们提供帮助。若是你出去之后能够不大肆散发我们藏身于此的消息便算是你的良心大现了。”男孩依旧冷笑着，那对于人类的偏见没有丝毫的动摇。

    而女孩似乎是欲言又止，张了张口却不曾发出任何声音。云子姜有些羞愧以及愤懑，这人太不讲道理了，丝毫不听他人言语，虽然是事实，但又不能以偏概全。

    当天，云子姜被男孩带着走出了林子，原来是林子存在着男孩布施下的障眼法，让一些误入者无法找到进入密林深处的路。但是当时云子姜忘乎天人，神游物外，步伐随心而动，竟被他走进了林子里，然后便困在里面出不来了。

    男孩把云子姜领导林子外面后，便独自往幽深的密林里走去。云子姜经历一番生死重新回到了人间，便下定决心一定要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

    于是，云子姜找到了已经辞别多日的师父，然后向师父请罪忏悔。令云子姜惊讶的是，师父并未责怪他，只是风淡云轻的一带而过。

    云子姜的师父是为隐居深山里的隐士高人，身边并无他人陪伴。平日里师父除了温习剑术之外只是静坐，而且是端坐在泥土地上。师父外号地灵人，听说能够与大地相互沟通，预知即将来临的地震，滑坡等自然灾害。

    云子姜回来的时候，一脸沮丧黯然神伤，与当初义气风发离开简直是天壤之别。

    “听说你是外面闯下了不小的名号，怎的如此垂头丧气的归来？”师父老人家有些气笑着说道。

    “师父，我，我，好想你”云子姜哭了出来。

    “你是不是在外面闯祸了！”师父突然声音严厉起来，眉头一皱，但随即又释开了，变得和颜悦色，笑意绽放开来。

    “闯祸了知道来找师父啦，放宽心，徒儿莫怕，有师父在，谁也不能动你。谁想找徒儿你的麻烦，先问过我手中的剑再说！”说罢，师父扬了扬手中的木剑。

    “不是，师父，徒儿见到了传说中的妖，是他们救了我。师父，妖真如传闻一般杀人不眨眼，法术神通眼花缭乱来迷惑人们去干坏事吗？”

    “这个，自然不能如此肯定的全面否定所有的妖。妖同人一样，都是这个世界的孩子，人分善恶，妖也有道德，自然不能一杆子打死。”

    “徒儿，不要再想妖了，此事你最好烂在心里，不要外传，也不要在与妖打交道。好好学习剑术，等哪一天你的剑术能够达到我的标准之后，我就告诉你一些有关于妖的秘密。”

    自此，云子姜开始认真学习剑术，两年后，云子姜的剑术大成，尽得师父剑意本质。但是师父却依然让云子姜日日演练剑术，砥砺琢磨。

    但是在这一年秋天，师徒俩居住的山林突然着起大火，火势迅速蔓延，不一会席卷了整座山头，火舌逐渐伸向云子姜所在的房子，熊熊烈火包围了小小草屋，不一会就将化为焦炭同大风烟消云散。

    但是地灵人并不着急，依然静坐着，进行沉思冥想。

    大火越来越临近，温度也越来越高，云子姜不禁冒出了一身大汗。大火将云子姜的脸都映的红彤彤的，格外的迷人眼神。

    所剩时间已经不多了，在大火中心，就算是不被热死，也得缺氧而死。但师父的手掌突然伸出，贴向大地。

    地面开始异动，两只由乱石泥土组成的大手从地底里伸出，护住这间小院子。

    云子姜看着眼前从土地里伸出的两只大手，心神凛然，大手带动的气流令他的衣袍头发不断舞动，云子姜的世界从此刻开始便完全的改变了。

    大手渐渐合拢，将房子围了起来，阻挡这来势汹汹的火焰。

    云子姜默然无声，也静静地坐在土地上，静静地看着坐在地上伸出手掌的师父。

    待到房子大火散去，老人撤去了覆盖了半片天空的巨手，却看见其余处仍残余着许多火墙，便操控着巨手一一将剩余的火炎扑灭。整座山差不多都被燃烧殆尽，视野所过，一片焦黑的树干，枯焦的土地上残存着许多的银色灰烬。

    将大火完全的扑灭之后，巨手缓缓的沉入地底，再无动静。而老人却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一直撑着地面的手臂微微颤抖。这次火灾消耗了老人大量的精气神，似乎精神体力有些跟不上了。

    老人收回手臂，直直的躺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有些呛人的空气。

    云子姜依旧的坐在松软的土地上，思绪有些飘扬，原来师父不是一般人呢，难怪师父总是自信满满。

    “徒儿，徒儿，你过来。”老人似乎突然回复了体力，瞬间坐起。

    云子姜迅速的起身跑过去，俯下身子。

    “徒儿，看着我的眼睛！”师父的声音在耳边一炸，云子姜立马抬头看向了师父的眼睛。

    那双浑浊的眼睛似乎是饱含了人世间所有的沧桑，幽幽的吸引了云子姜的所有心神。突然老人眼睛里闪出一道黄色的光芒，那是一道虚无的印记，但却异常的真实，印记上覆盖着复杂曲折的铭文，似古朴，又闪闪发亮。

    那抹印记瞬间掠进云子姜的眼睛里，云子姜并无什么异常感觉。但是老人拇指上的指环也开始消散，在云子姜的手指上重新形成。

    “徒儿，徒儿，能有你这个徒儿，是我的幸运，是上天对我的厚待，我知足了。但是，徒儿，现在快跑！有多远跑多远，千万不要回头，也不要回来！”

    老人沉声喝到。老人的声音刚刚落下，远处隐隐出现了一队人马，为首一人，手上握着一团正缓缓燃烧的火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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