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第 65 章

    霍显听卫询说起当年之事, 心跳得有些厉害起来, 想到唯一的人证淳于衍已被她派人灭口, 合家葬身于火海之中，便强自镇定道“陛下这是从哪里听来的谣言, 还是说为了找个由头，诛灭功臣之家, 故意拿这样的罪名来诬陷我霍家。”

    卫询寒声道“朕诬陷你难道当年不是你命淳于衍趁许皇后生产，借机毒害了她”

    霍显大声叫起屈来，“陛下这话从何说起那淳于衍可是陛下特意为许皇后找来的医女, 听说当年许皇后还是个民妇时，便时常找淳于衍来开方子抓药, 生头胎时也是请得她从旁照料，觉得她医术精湛，这才在当了皇后第二次生产时，又将她召到宫里。您自己找的人, 却把罪过赖到我霍家头上，陛下可真是欲加之罪啊”

    这样无耻之人, 卫询实是不愿再同她多说, 直接吩咐道“把人带进来。”

    霍仪君母女一起看着那被带进来的第三个女子, 虽然那女子十个指头都被烧成了焦炭, 脸上也被烧得血肉模糊，可正因如此, 霍显一眼就认出了来者何人, 吓得她双膝一软, 险些跪倒在地。

    卫询见乐阳一见了那女子可怕的容颜，吓得闭上眼睛不敢再看，忙轻拍她背安抚她，问她要不要先回她的寝室去歇息片刻。

    乐阳闭着眼睛摇了摇头，也不知怎的，明明她和许皇后没什么关系，可她就是对她的事情好奇极了，尤其关心她当时到底是怎么被霍家人给害死的。

    卫询见她坚持，便拿袖子挡在她面前，“我替你挡着，便看不见她了。”

    许是这一次他靠近她的方法太过不着痕迹，时机又巧，被他不知不觉间揽在怀里的少女终于没有再避开他。

    卫询唇角微勾，对那被火烧伤了大半张脸的人道“将你那日在牢里同朕认的罪，当着主谋的面再说一遍。”

    那人的嗓子似是也被火烧得有些坏掉了，说出来的声音沙哑粗糙，如石块在地上磨一般，听得人耳朵难过，若不是她自报姓名，单从这声音里，乐阳绝计听不出来她竟是个女人，竟是那医女淳于衍。

    “罪妇淳于衍见过陛下，是罪妇辜负了陛下和许皇后对罪妇的信任，做下弥天大错来，如今悔之晚矣”

    霍显此时两股战战，想要出声止住她再说下去，和淳于衍目光一对，被她眼中冒出的刻骨恨意刺得心惊肉跳，吓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就听淳于衍用那似来自地狱一般的声音说道“当年罪妇奉命入宫，原是想着好生侍奉许后娘娘生产，得了赏金回家便能还了我男人欠下的赌债。可谁知，我那男人不光烂赌，他竟还想当官，说是赌场里有人同他说了，只要他能让我去求霍大将军的夫人，便会给他个安池监的肥差去做。我本是不肯的，只当他是被人骗了，想那霍大将军的夫人，高如云端，如何会见我们这等下人。可我男人不依，见我不去，便又将我痛打了一顿。”

    “他若是只打我也就罢了，反正我是被他打惯了的，可他还打孩子们，我实是受不了娃儿们被他打的嚎啕大哭，只得答应他去试试，我原想着肯定是连霍府的大门都进不去的，哪知到了霍府，门房一听我报上姓名，便客客气气的将我迎了进去。就连霍夫人见了我也是极为亲热客气的，请我吃各种见都没见过的点心果子，我见她这样和气，便战战兢兢的替我男人求那安池监的官职，她一口就答应了，只让替她做一件事来报答。我就问她是何事，她便说霍大将军极爱小女霍仪君，想让她成为皇后，只要我能帮她办成这件事，霍大将军自会好生提携我男人。”

    “我当时听了便连忙摇手，说我一个小小医女，如何能帮得了霍家千金当上皇后霍夫人却说凡女子生育，皆是九死一生，让我趁着许皇后娩身，想法子乘机下药，将她毒死。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这样她女儿便可以当上新皇后了。还说事成之后，原与我结为姊妹，富贵同享。”

    “我原是不想答应的，推辞说宫里太医都看着的，还有一堆宫女试药，实是极难下手，况且罪妇知道陛下心里极是爱重许后娘娘，万一被陛下追究起来，怕是合家难逃一死。霍夫人却说，这就看我的本事了。还说霍大将军手握天下权柄，便是真出了事，谁又敢说个不字，到时自会庇护于我，就看我愿不愿鼎力相助。”

    “罪妇从十五岁起便做了医女，一直干的都是救人的活，突然要我以医术去害人，如何情愿，可是若我不答应，别说霍夫人不会放过我，就是我男人也不会放过我，他会把我和娃儿们往死里打，为了不被我男人打，为了活命，我只得答应下来，便将没有制过的生附子捣成粉，藏在袖子里带入宫中，等许后娘娘分娩后，趁着服侍她服用太医所合药丸的机会，将那新合的药丸在手心所藏附子粉里滚了一圈，便是有宫人替她试药，常人服食那等份量的附子却是无事的，只产妇失血出汗过多，正是阴血亏虚的时候，且许皇后头次生产时便失血极多，本就阴血不足，最忌附子这味药，服后不出一个时辰便会亡阴而死。”

    尽管早已经听了一遍，可再听淳于衍讲起爱妻死亡真相时，卫询仍是心如刀绞，正在难过，忽见乐阳眼中滴下两滴泪来。

    他用手指替她轻轻抹去那两滴清泪，轻声问道“怎么了”

    乐阳呆了一呆，似才意识到他在做什么，一边挥开他的手，自去拭泪，一边道“没什么，就是觉得许皇后死得太冤了。”冤的她心里头酸痛酸痛的，忍不住就想哭。

    卫询想要抱她，却又不敢，只低声道“是啊，她是死得太冤了，咱们这就替她讨回公道，让那些害她之人，全都不得好死”

    他看向霍显，“霍夫人，人证面前，你还有何话可说”

    霍显面如死灰，却仍旧嘴硬道“是这贱婢在污蔑我，污蔑我们霍家，定是陛下逼她这么讲的，为了”

    她话说到一半，突然就变成一声短促的尖叫，乐阳忍不住好奇，从袖子里探出半只眼睛来，竟是那淳于衍将脚上穿的一只鞋子朝霍显甩了过去。

    “我污蔑你若不是我知道你干下的坏事，你怕我说出来，怎会派人到我家放火烧屋杀人灭口，我男人，还有我几个孩子，全被烧死在里面，我的手和脸也被烧成这样，若不是陛下派来的人救了我，我也早成了一缕冤魂。霍显，多行不义必自毙，你干了那么多坏事，早该偿命，便是死了，也会坠入阿鼻地狱，受烈焰灼身之苦。”

    卫询道“淳于衍，霍显虽是主谋，可朕的爱妻到底是被你亲手所害，你亦是死罪难逃”

    霍仪君这时才颤声道“那我娘呢，陛下要如何处置我娘”

    “霍显阴谋毒害皇后，同其子霍誉一道处以腰斩之刑，三日后，弃市”卫询冰冷的吐出这几个字。

    听到腰斩弃市这几个字，霍显浑身一震，“梗着脖子叫道，我是皇后之母，是陛下的岳母，岂有为了个先皇后就将现任皇后的亲娘杀掉之理”

    她又看向霍仪君，“君儿，还不快替为娘求求情，你是陛下的皇后，一日夫妻百日恩，快求他免了为娘的死罪。”

    霍仪君却看都不看她娘一眼，朝着卫询如泣如诉地喊道“陛下，这件事都是我娘做下的，同我无关，我实是一点也不知情。若是我知道我娘竟有这个心思，定会阻止她的，我和许皇后情同姐妹，曾多次在上官太后面前回护于她，您是知道的啊陛下”

    卫询却不为所动，仍是神色冰冷，“你莫要玷辱了情同姐妹这四个字，你当日待她好，不过是想借由她来接近朕罢了，至于在上官太后面前回护于她，若不是你授意，上官太后又如何会故意刁难于她便是你不曾亲自动手害了她，却想毒死她的儿子，一样是罪大恶极”

    霍仪君忙狡辩道“不是的，陛下，我没有，都是我娘不忿奭儿被立为太子，让我给奭儿下药，是她逼我的，我也不想的，所以迟迟不曾动手，您看奭儿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

    乐阳听到这里只觉大开眼界，忍不住对霍仪君道“你竟将这些罪过都推到你娘身上她可是为了你能当上皇后，为了你的地位才会犯下这些罪过的。”

    霍仪君恨恨地看着她，正想开骂，卫询已挥手命宫人堵上她的嘴。

    “有个心思歹毒的娘，生出这等无情无义的女儿来，自然也不奇怪。”卫询冷冷看了霍仪君一眼，“既然你不顾自己母亲，也想活着，那朕不妨就成全你，废你为庶人，迁往上林苑的昭台宫幽禁。”

    卫询宣判完毕，便命人将这三名罪妇统统带了出去。他怕乐阳觉得他对霍仪君手下留情，正想同她解释，却听她道“那霍仪君实是不够聪明，她以为好死不如赖活着，却不知有时候人活着，比死了还难过。真要死了也就一了百了，活着却是无尽的煎熬。”

    “那不如，将那霍显和淳于衍也暂免其死罪，让她们活着受尽种种酷刑，生不如死”卫询问她。

    乐阳想也不想便摇了摇头，“她们害了许皇后，自当去给她偿命。”

    她扭过头来看向他，“可是陛下，你替你的元配妻子报仇，为什么要我在一边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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