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受罚

    落月大惊，他可知承认之后等待他的是什么

    果不其然，那大人立即吩咐人去唤巡卫，要送松柏去衙门。落月心急如焚，松柏都说了自己娘亲重病，若他现在被抓去蹲大牢该如何是好

    事情既因她而起，她便不能袖手旁观。落月满心愧疚，上前一步拱手道“大人，这孩子还小，且是为了病重的母亲一时情急才做了糊涂事，情有可原，不知大人可否酌情宽大处理”

    薛弋唇边噙着一丝笑意，不见深浅的眸定定看着她，“若如阁下所言，但凡情有可原之罪皆要宽大处理，那还要国之律法何用。”

    落月一阵语塞，如玉之莹的脸颊覆上一层薄红，声音不禁弱了两分，“那不知，律法会如何处罚他”

    薛弋不欲再答，朝张沐递了个眼色，自己悠然转身上了马车。

    “你”落月正要再追问，一直跪地的松柏蓦地直起身，跪行到她身前直叩首，“姐姐，救救我，我不能去坐牢，我娘病得很重，我不能再失去唯一的亲人了”

    松柏不停抽泣，如抓到救命稻草般抓住落月的胳膊。猝不及防被他抓着，落月很是无措，忙安慰他“好好好，别怕，你娘会没事的。”

    这时巡卫已至，与张沐让过礼便要来拿人，落月情急之下将松柏护住，道“你们”显然跟几个卫兵废话是没用的，她望向张沐，“这位大人，可否通融片刻，让民女与他说几句话”

    而张沐仿若未闻，与贺严搭话去了。落月心一横，索性与卫兵动起手来。张沐见她出手，眼底露出笑意，静静看了一会儿，方命令另几名卫兵道“将这妨碍役差执行公事者一并拿下”

    落月脚下一个趔趄，这是什么罪名还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可她万不能去蹲大牢呀，怎么办

    “现在束手就擒，尚可减轻罪责。”

    落月顿时就泄了气，乖乖束手就擒，看着一脸绝望的松柏，她于心不忍，挣脱卫兵的钳制去拉他，挡开卫兵的手道“我们自己会走，不劳官爷动手”

    卫兵武力不及她，齐齐望向张沐，得了授意才前后站好押着二人前行。

    刚走几步，落月忽想起一事又停下，众人皆疑惑地看着她。

    只见她美目流转，指着人堆里一位憨厚的中年男子，向张沐征询，“大人，小女子可否跟这位大叔讲几句话”待张沐点头，便直接走了过去，掏出一方帕子，倾身福了福，“小女子冒昧，想请大叔您帮忙送个口信，您将此帕交与南大街林之灵的掌柜。就说范彤在衙门待几天便回去。哦对了”她忙拉过松柏，“你家地址还有令堂姓名，快告诉这位大叔。”

    松柏了然，抑制不住感激对大叔作揖，“晚生家住承庆街柳松巷庚申号，家母蒋陈氏。”

    落月见大叔一脸为难，却不以为意，接着道“您定要牢记他所说的地址，您带话给掌柜的，让他带人去给蒋陈氏看病抓药，话带到，必有重谢。”

    一听有重谢，中年男子目露精光，立马接过丝帕不迭应承。

    待卫兵押着二人走远，遣散围睹群众，张沐才跳上马车，低声对里面问道“公子，林之灵是否派人去查”

    “嗯，”淡淡一个鼻音溢出，“还有蒋氏，一并查，这孩子让我想起一位故人来。”

    张沐颔首，恭敬应声，又问“那尹姑娘如何处置还请公子示下。”

    “尹姑娘啊”薛弋唇角微微勾起，指尖轻叩膝头，“随她去吧，天牢那边的风声放出即可，稍后你亲自往兄长府上走一趟，该如何说你自己斟酌。”

    “属下遵命。”

    京畿府衙里，落月二人做完笔录被收监待审，不巧，等他们进了大牢，饭时已过，是以二人只能忍饥挨饿。

    落月倒还好，下午吃得多，一顿不吃也没什么，而松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本就一日未进食，此刻已饿得体虚乏力。

    他还忧愁着娘亲的病状，愁云惨淡沉郁得令人心疼。落月不太会安慰人，宽慰几句倒愈发尴尬，索性闭了口。

    入夜轻寒，松柏衣着单薄，又被撕得破破烂烂，瘦弱的身子不经寒，一直瑟瑟发抖。

    落月脱下自己的外衣给他，他却拒不接受，一副傲骨凌然的模样。其实细细打量，不难发现他言行举止透着书生气，右手指节上有薄茧，正是握笔所致。再看他圆润还未长开的脸庞，眉清目秀，肌肤细腻，与他一身穿着极不相称。

    她想，这孩子如今的穷困，应是丧父以致家道中落的缘故罢。

    由这命运多舛的孩子联想到她自己，而今爹爹入狱，荣华富贵一夕成空，日后与松柏的境遇只怕并无二致。

    “姐姐”

    思绪突然被打断，落月回神，“嗯”

    抬眸只见松柏一脸歉疚之色，他垂下头，道“对不起，是松柏连累了姐姐”

    落月一愣，不想他会如此说，其实该歉疚的是她。心底一阵难过，她挪过去轻拍松柏的肩回道“你无须自责，其实这事也赖我，不该意气用事的。如今你我困在此处，也算难姐难弟了。”说着唇角上扬，“不若，往后你便做我义弟吧”

    松柏闻言抬眸，目光熠熠，难掩激动，“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你呀别太担心了，相信姐姐，你娘一定会有人前去照料。而且，马上就会有位超厉害的哥哥喔不对，是叔叔，有位超厉害的叔叔来救我们出去。他可是林之灵药房的少当家，不仅财大气粗，且武功高强你可知道武功就像这样”落月面上难掩仰慕之色，说着对着矮几上的残烛送出一道暗劲。

    这下倒好，本就昏暗的牢中霎时一片漆黑。

    落月登时尴尬无比，而松柏却难以置信地惊呼道 “哇这便是武功吗好神奇哦”

    她讪讪干笑两声，应道“很神奇吧，日后我让那大哥哥大叔叔教你如何”

    松柏毕竟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面对新奇事物一扫先前沉郁，几欲雀跃道“真的吗我也可以学吗大叔叔会教我吗”

    正欲张口回答，忽闻过道中传来一阵纷乱的脚步声，落月“嘘”了一声，凝神辩听，发现人正是朝这边来的。她难掩激动地起身，贴着铁栏朝外张望，于影影绰绰间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虽不是心中所想之人，却依然一阵狂喜是秦致

    救兵来的比想象中还要快，而且还带来了吃食光看那精巧的食盒，某人已垂涎三尺。

    “你们快些说话，再过半个时辰衙门就要下锁了。”狱卒开完牢门转身离去。

    秦致步入牢房，借着过道中微弱的光线点燃残烛，狭小的空间再次明亮起来。

    确认狱卒走远，落月这才低声问秦致道“秦掌柜，我师叔呢他怎么没来”该不会是嫌她惹祸，生气不想来

    秦致忙着打开食盒从热水中捡竹筒，又拿出菜碟一一倒出，“少主未归，并不知大小姐入狱之事。”他抬头看了眼松柏，手上动作不停，“您交代的事属下已差小五去办了，您只管放心。这是王妈特意为大小姐做的饭菜，以竹筒装了，快马加鞭送来还是热乎的。”

    看着几上两副碗筷，落月心中泛起阵阵暖意，忙拉过愣在一旁的松柏，示意他上前致谢。

    松柏眸中腾起一层雾气，于摇曳火光中闪闪发亮，抬腿便要下跪，却被秦致眼疾手快一把拦住。

    松柏泪水盈眶，喉间哽咽着，“松柏当叩谢姐姐与伯伯大恩，晚辈今陷囹圄，来日必当登门拜谢”

    秦致和颜悦色扶着他，柔声道“好孩子，快别说了。肚子一定饿坏了，快坐下吃吧。”

    牢夜森寒，摇曳烛火却温暖了此间，一幕温馨，一腔怜悯，一脉柔情。

    翌日一早，不栉不沐，终于熬到衙役前来提人，落月方在途中借机上了趟茅厕。

    提审他们的是传说中那位颇有名望的“铁面青天”薛大人，亦是中书令大人的兄长，也算是她姐夫的兄长。落月倒有些迫不及待想见见这位薛大人，想看看是否如传言所说，薛氏门庭芝兰玉树，全是俊男靓女。

    甫入公堂，她刚抬眸往堂上看了一眼，便被后头衙役推得一个踉跄。

    “大人，疑犯带到。”

    “嗯。”堂上垂首看着案卷的人淡淡应了一声。

    衙役又推了他二人一把，喝道“见了大人还不下跪”

    落月忽觉受辱，怎么也不肯下跪，正与衙役暗暗较劲，却见松柏低眉顺眼地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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