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7章 日子

    陈青从东到西，从南到北走过的路不下十万里, 见过各种各样的能人异士。比如他见过心算极快的人, 两个老辣的账房一起用算盘也及不上。他见过眼神极好的弓手, 百尺空中可以射鹰眼。自然，记性好的也见过, 像他这样可以过目不忘的，他就见过五六个，当然他也见过过耳不忘的。

    但是像浩然这样的却闻所未闻, 看过几遍就能记下上千个字，这是何等骇人的记忆！

    陈青再也躺不住了，他翻身穿衣出了屋门, 出门前还总算记得自己的老婆, 体贴的关上了屋门。

    桐叶在屋里皱鼻子，这就是自己喜欢的人？‘呸’。发完心里的小牢骚，桐叶有些不好意思的把自己藏在被子里，甜蜜的害羞。

    豆娘和阿慧看陈青去了东厢的书房, 便从偏屋拿出活计, 坐在正屋的廊下。是的，陈青的书房不像别人家都在外院，他的书房和浩然的屋子都在东厢。因为他不想离桐叶太远。

    陈青走进书房的时候已经冷静下来了，他静下心看着书架上, 一本本垒起来的书本，背着手沉思：这样的孩子做什么最好。

    学堂里课间的时候，学童们各自找自己喜欢的玩伴, 在院子里或者斗草，或者槌球，或者顶牛。双胞胎虽然读完了蒙学部分的书籍，却从来没有上过学堂，如今看到这么多同龄孩子一起玩，很是新奇。

    两个人对视一眼，心里便有了主意。

    不离说：“哎！天天这样玩有什么意思，不如我们玩个新鲜的。”

    二十来个孩子停下来，有的好奇，有的疑惑，有的为了被打断而不乐意。

    不弃跟着说：“咱们玩官兵捉盗贼！”

    孩子们面面相觑，没有听过。

    不离夸张的挥舞手臂说：“四个贼，两个捉，两个兵，两个官。小官给自己找两个衙役两个捕快，剩下的人抓阄。抓到白纸的是老百姓，抓到‘贼’字的就隐藏在百姓里，由小官选的衙役去找。”

    不弃接着说：“好玩的就在这里，捕快抓错了，衙役就按照小官的命令罚捕快，抓对了就罚贼。”

    孩子们听得有些懵。

    不离又把话接回来：“大官就是巡抚，过一段时间就来看小官干的好不好，百姓也可以来这里告小官。”

    “好玩吧？我们一起玩。”不离c不弃一起吆喝。

    孩子们听得都不太明白，不过有什么关系，玩了再说。于是欢呼的跑进课堂，准备白纸和‘贼’字纸。

    虽然是课间时间，但是浩然还趴在桌上认真的描红。孩子们吵吵嚷嚷的跑进来，他也不过是看了一眼，就继续描红。

    学童们七七八八的准备东西，不离c不弃过来要浩然一起玩。

    “走啦，一起多好玩。”

    “我要练字。”

    “练什么字，跟个小老头似得。”

    他们抽出浩然的笔，不管他高不高兴，都给拉出来。陈正因为得了陈青的吩咐，并没有阻止，只是默默的跟着。

    “你们再这样，我就不要你们了。”小浩然皱着眉头。

    不离c不弃无奈的相视一眼，早知道就不这样逗小家伙了，一个妥协的说：“好c好c好，我们不惹你了，你就在这里看着行了吧。”

    不离是‘巡抚’不弃找了四个衙役和捕快，开始游戏。

    捕快甲和捕快乙挠了挠头发，看着对面十几个人。

    “你们是捕快威风点好不好？”不弃有些嫌弃的说。

    于是两个小捕快挺起小胸脯，快步走到对面，指着一个孩子问：“你是不是贼？”那个孩子摇头。

    “你是不是贼？”

    摇头

    “你是不是贼？”

    摇头

    “你”

    “我是！”被指着鼻子的孩子响亮的回答。

    两个小捕快乐了，一人一边拉着他的手来到不弃面前，喜笑颜开的说：“大人，我们抓到贼了。”

    不弃摸了摸不存在的胡子拿腔拿调的说：“你把纸拿出来看看。”

    那个被抓到的孩子笑嘻嘻的，从怀里摸出一张白纸说：“我是百姓。”

    “笨死了，你们两个！”不弃瞪着自己选出的衙役，他们两个现在完全懵掉了：为什么骗人。

    “来人，把这两个捕快一人打三下手板！”不弃命令他的衙役。

    “是！”两个小衙役乐颠颠的伸出手，把两个捕快一人打了三下。

    孩子们轰的笑了，现在他们知道游戏好玩在哪里了。

    “你来当捕快。”不弃指指刚才作假的孩子，又对院子里的孩子说“其他人重新抓阄。”

    新的捕快走马上任，他眼睛看着对面挤眉弄眼的小伙伴，双手背后像模像样的来回走了两圈停下问道：“你们谁是贼？”

    “我c我c我c”孩子们争先恐后的说

    “当我是笨蛋吗？”新捕快嘲笑他们。院子里的孩子们哈哈哈笑成一团。

    “快找，时间久了找不到也要罚的。”不弃在后边督促。

    周先生摸着胡子含笑从窗户里，看院里的学童玩的不亦乐乎。他对站在一边的浩然说道：“浩然进来。”

    “是。”浩然转过身揖手答完，就走进先生的书房。

    “你觉得他们的游戏有趣吗？”周先生和蔼的问道。

    浩然认真想了想说：“我觉得新的捕快靠撒谎，成为捕快是不对的。他们的规矩有问题，因为规矩不好，所以后来大家都撒谎。”

    一个不足七岁的孩子，竟然能有这样的见解！即便是自己也只觉得孩子们好玩，却没想到这里！周先生心里赞叹不已，这绝对是百年难遇的奇才。真不知道他娘平日是怎么教导的。

    不管心里怎样的想，周先生面上还是和蔼的神色，他鼓励的看着浩然等他继续说。

    “还有的他们自己太不在乎自己的规矩了，”浩然稚嫩的嗓音慢慢的说着自己的看法“小官可以随意指定捕快c衙役和抓贼时间，巡抚可以任自己性子巡查，其他的人都由他们说了算。”

    周先生面容越发和蔼：“如果让你去玩，你想做什么？。”

    “我想帮他们把规矩定好，让他们都守着规矩玩，这样就更好玩了。”小浩然眼睛亮闪闪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周先生笑着摸了摸浩然软软的头发，心里却说不出的难过。才不到七岁就有这样的见识胸怀气度，更有超凡的天赋可惜却没有那个命。孩子你可知道，你这样的见解为官是最好的：制定律法维护律法。

    这件事周先生并不打算告诉桐叶，说了有什么用呢？陈浩然的身份注定不能参加科举。

    医药星象c天文地理c诗词歌赋c盖房造桥c行商坐贾c百工技艺世间有三百六十行，陈青想浩然总会有喜欢的，然后成为其中的翘楚。

    这天消食后，陈青把儿子领到书房，开始给他教《黄帝内经》c《新修本草》这两本书。记忆对于浩然来说从来都不是障碍，他只是眨巴着黑黑的眼睛，认真的学着陈青教他的东西。

    陈浩然有着复印一样的记忆，他学习之快，超出了陈青的预料。不过二十多日，陈青就领着他，在闲暇时间去回春堂，辨认药草，跟着老大夫学切脉。

    双胞胎没了可以逗弄的小人儿，逛遍了陈宅，无聊的去找桐叶。桐叶对着淘气的双胞胎也是无语，到现在还扎着小姑娘的丫髻自称阿梅阿香。

    “行了，我知道你们无聊，不如我带你们去田里玩。”

    “阿梅（阿香）谢谢夫人。”两个人一起屈膝。

    桐叶也有很久没有去田里了，她先领着双胞胎回到李家。她和陈青原来的院子，现在住的是李家的长工。她自己做姑娘时的东屋，李有福两口子依然给她留着。

    桐叶打开衣柜，换上以前当姑娘时的红衣绿裤。双胞胎看着出来的桐叶，新奇的瞪大眼睛。

    “头发不对。”不离说道。

    “是啊，那会都是双环髻。”郑二娘看着闺女的样子，露出怀念的眼神。

    桐叶笑笑，她的双环髻，就是扎了两个辫子，然后把发尾扎进发根。这个简单，她回房不一会就换了发式出来。

    桐叶领着活泼的双胞胎，不一会就走到了菜园。秋天的菜园边上，依旧是挺拔浓绿的高粱糜子。李有福和石头在地里下菜，桐叶怀念的摸了摸水车的横木，趴上去开始踩水车。双胞胎则是见了稀奇般，满菜园子乱窜，跟李有福和石头一会问这一会问那。

    陈青带着浩然骑马过去的时候，就看见双胞胎再给自己的岳父内弟帮忙，几个人有说有笑，看着很热闹。他把浩然放下马说：“想去找外公舅舅吗？”

    浩然点点头。

    “去吧。”陈青笑着说。

    浩然‘嗒c嗒c嗒’的跑过去，被惊喜的李有福和石头，笑着抱起来扔到空中玩。

    陈青静静的走到桐叶的身后心情激荡，红衣绿裤的身影是他青春的梦，也是这里让他们终于结下夫妻的缘分。

    一双修长白皙的手忽然出现在竹筒下，清凉的井水哗啦啦从那指缝流过。

    桐叶笑着侧头说：“看见浩儿就知道你来了。”

    陈青笑着站起来甩甩手：“你还记得有一年，你打了刘宝根，我不放心过来看。”

    “嗯。”桐叶的笑容里多了甜蜜“记得。”

    陈青的眼睛似落了银河般深邃，漫天的星辰只为倒映出眼前的倩影：“我记得你那时候就穿着这一身，还带着斗笠。”还是这么美，美的让我的眼里心里只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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