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3章 回头是爱还是害

    除夕夜，爆竹山呼,声闻于外,寂静无人的小巷中,只有狄千河一人伶仃的身影

    安月云站在门口，看着墙角灯影下,他望着她，目光沉静，脸上挂着温润的笑，心头隐隐掠过一丝酸楚,许久，她才弯了弯嘴角,缓缓的朝他走了过去。

    “这么晚了，不知小王爷前来是有何事？”她走到他面前，仰着头神色平静的看着他，轻声问道。

    狄千河定定的看着她,看着她一双黑眸彷如碧潭春水般明澈,胸中似有什么东西被搅动了起来，一瞬间竟令的他的神思都恍惚了,好一阵,他才敛过神，冲着她温柔的笑了笑，轻声道：“原以为你不会来见我了”顿了顿，他声音越发轻柔道：“云儿，最近可还好吗？”

    安月云对他点了点头，语气略带疏离道：“多谢小王爷记挂，月云很好！”

    狄千河看着她，扯了扯嘴角，苦涩的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古怪道：“很好是吗？很好便好！”

    他的目光仍旧定在她的脸上，直到安月云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了，他才低叹一声，举头看向侯府的高墙，似在回忆着什么一般，缓缓道：“云儿，你可还记得？从前义母在时，每年除夕她都会出些字谜让我们猜，猜的越多得的压岁银子也就越多，你那时擅武忌文最怕猜谜，但又想得银子，便央求我给你递点子，可后来我们那些小动作还是被义母发现了，她便罚你背书，背不出来便要将银子退还给她，结果你不但将自己手上的银子退了个精光，便是我手上的那些碎银子也没有剩下多少了。”

    说着这些旧事，狄千河的脸上总是挂着一抹似有还无的笑容。

    “那时你总觉得抱歉，说是自己连累了我，便亲手做了许多东西补偿我。”说着，他侧过头，深深了看了她一眼，轻声问道：“云儿，你可还记得你送我的第一件东西是什么吗？”

    安月云一时被他问的语滞，愣了愣，她明明心里是记得的，却只摇了摇头说：“都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小王爷又何必提起？”

    狄千河脸上的表情微微僵了僵，许久，才挤出一笑道。“是一条手串！”他继续淡淡道：“是条只绑了一颗玉珠的手串，你说虽然只有一颗玉珠，却也是你身上最值钱的物件，你让我收好，说以后每年除夕都会替我在那手串上加上一颗玉珠，直到将那手串串满。”

    安月云听他缓缓的说着，心里慢慢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

    她想起那年除夕，她和他站在节灯通照的廊庑下，面前的那个少年眉若春山，笑容比头顶的暖橘灯火还要沁人温暖。她将手中的玉珠手串高高举过头顶，递到他面前，天真一笑道：“淳禹哥哥，你把这个手串收好，以后每年除夕，我都会往这手串上加一颗珠子。我会把上面的珠子串满，等这根手串上的珠子都加满了，我再用更好的珠子做一个更好的，等到我们老了，我们便一起数珠子玩，你说好吗？”

    少年接过那手串，握在手中，用一双幽蓝的眼眸望着她，眼角含笑道：“云儿的意思是说以后的每年除夕我们都要一起过，然后永不分离，直到变老，对吗？”

    安月云无邪的扯开嘴角，朝他点头一笑道：“当然，永不分离，一起到老！”

    当时，少年眼中掠过一丝光芒，他凝视着她，他的眼神，在那一瞬间，似乎从兄长般的关爱，变成了另外一种夹杂着某种复杂情绪的目光。他将那手串紧紧握在手中，声音无比温柔道：“不用更好，这个就很好！等上面的珠子都加满了，你也该过及笄了，我会用它为你打一副玉镯，带在你的手上，娶你过门。”

    那时她望着眼前的少年，望着他那样温柔的笑容，只觉得那笑容像是带着某种魔力，扎进她心里，好似永生永世都不会磨灭。

    只是那时她尚且年幼，并不知道娶她过门和永不分离有着怎样的区别，也不明白，自己那般想要与他在一起的心思，是否也掺了某种隐隐的情愫？

    而更让她想不到的是，后来的他竟会离开了她，还是用那样残忍的方式，逼着她忘了他。可即便在之后的很多年，她刻意不去想起他，刻意淡忘了生命中，曾有过这么一个人，可他的笑容，却仍会在许多时刻让她深深的怀念。

    “如果当年我没有丢下你离开，如今那手串上的玉珠或许也该结满了，而你，也该会嫁给我了吧？”

    狄千河笑容淡淡的看着她，眼底透着悲凉。

    安月云感受到他的目光，心里只觉堵得难受。他对她的笑仍旧是温柔可亲的，可那笑容背后却似乎藏了许多她看不透的心思。

    “可你还是离开我了，不是吗？”

    她与他少年时的情谊，让她总无法将他只是视作陌生人。可一想到他对她诸事的隐瞒，还有上一世，直到她死他也没有出现过，她就无法再在他面前展露一丝往日的亲昵。

    她似是只是随口的一说，狄千河的眼中却掀起了巨大的波澜，他定定的看着她，喉头哽了哽道：“可我现在不会再离开你了。”他气息有些急促：“云儿，我已经想好了，我可以不必离开你了，我们还可以在一起过许多个除夕，你和我在一起，像从前一样”

    说话间，他伸出一只手，想要握住她的手。却被安月云不动声色的避开了。

    他的眸光暗淡了几分，看向她的眼神也莫名的多了几分冷寒。

    安月云没有见他用这样的目光看过自己，猝不及防间，她只觉心头一凛，缓缓向后退了两步，她语气避闪道：“今天这样的日子，家家都在围炉夜话，小王爷原本也该回北苑与家人团圆的。”

    她言语没有刻意的冲撞，却明显是在下逐客令。

    狄千河如何听不出话里的意思，只见他面容一僵，忽然扯开了嘴角，讥诮地笑了起来“云儿这样说是不想再见到我，还是说我不该在这样的日子来打扰你？尤其是”说着，他眼中露出一丝悲哀“你已经快是祁王妃了!”

    狄千河的一句话，令安月云的胸口仿若被人重重击了一拳般窒闷一紧。她愕然的抬头，看着眼前的狄千河黯然晦涩的神色，恍然间，她仿佛忽然明白了，他为何今日会来跟她说这一通莫名其妙的话语。

    嫉妒，他又嫉妒了！

    “你真要嫁给他了，是吗？”狄千河用那双幽晦的眼眸深深地看这她，嘴角带着几分苦楚的笑。“是你自己愿意的，还是他逼你的？”

    安月云紧抿着唇，袖中的双手不自觉的握紧成全，她心底乱流涌动，似也不能给他一个确切的答案。可她更不喜欢看见他的眼眸里总是充满了嫉妒。许久，她只说：“天子赐婚，原就不是我能左右的。小王爷又何必多此一问？难道这赐婚的圣旨，会因为我的一句愿不愿意便有所更改吗？”

    狄千河望着她微微而笑，脚步缓缓的朝她走近了几步。

    “云儿的意思是，不管你愿不愿意都已经认命了？我了解的云儿岂是这般任人左右的性子？”

    他越上前，安月云便越往后退，直到退无可退抵到墙角。他忽然伸手扶上了她的肩膀，不容反抗的摁住她，声音轻柔又又带着明显的克制道：“云儿，只要你说你不愿意，我总有办法让你远离他只要你说你不愿意，这世间哪有人能逼迫你做任何事？”说着，他忽然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将指尖深深的掐进了安月云的肉里，目光灼烈仿若要将她吞噬了一般，直直的盯着她道：“云儿，告诉我，说你不愿意!”

    安月云感受到肩膀传来的痛感，她咬着牙想将他甩开，他却愈发欺近她，他将唇贴近她的耳后，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肌肤上，声音沙哑而迷惑道：“云儿，告诉我说你不是真的想要和他在一起，你爱的人是我不是他。云儿不要嫁给他，跟我走，我愿意为你抛下所有，带你到任何地方，云儿你从来都是我的不要抛下我，我只有你除了我自己，我只有你。”

    安月云胸口急剧的起伏着，她似乎并未听进狄千河在她耳畔说了什么，她只是将手抵上他的胸襟，不让他靠近自己。

    “云儿，他不是真的爱你的，你相信我，这世上不会有人比我对你更好”狄千河还一遍一遍的在她耳边喃喃。“云儿，你答应过我，你会嫁给我，你说过我们要永不分离，一起到老的云儿”

    他低下头，向着她的唇吻下去。

    安月云感受到他逼近的气息，用尽全力将他推来，直到他退后了两步，她才红着眼圈，对着他声音嘶哑道：“他不是真的爱我，那你呢？如果不是因为嫉妒，你会愿意为我抛下所有吗你若是真的爱我，为何不一直陪在我身边？就算你不能一直陪在我身边，当初你出现我面前时，为何不立刻告诉我你就是淳禹，为什么还要瞒着我？”

    她情绪似乎有些失控。她虽然知道慕云凡不是好的选择，但眼前的狄千河也不会是她的救命稻草。

    “云儿，我也有自己的苦衷，离开你，我也很痛苦！”他定定的盯着她，幽蓝的眼眸，隐隐透着些水晕。

    安月云将身子重重的靠在墙上，撇过脸，目光看向幽深的小巷，似在自言自般喃喃道：“是啊你们每一个人都有苦衷！你们每一个都要将我狠狠的伤过一遍，才会转过身来告诉我，其实，你们是爱我的！”说着，她扯了扯嘴角，苍白一笑道：“可你们想我怎么做？面对你们的回心转意，我就该感激涕零对吗？”说到最后，她声音都有些颤抖。

    “云儿我没有”狄千河动了动嘴，似是想解释些什么。

    安月云却深吸了一口气，摇头，冲他淡淡的笑了笑道：“有些事过去了，小王爷也不必觉再多说了。我懂，你有自己的苦衷每一个人都有自己苦衷，谁没有呢？”说着，她哽了哽，又道：“或许，我心里对你还存着一些情意，可那些情意终究无法支撑着我和你抛开所有，不计后果的一走了之。毕竟，我们都长大了，你已不是当年的淳禹哥哥，而我，又怎会还是当年的那个云儿呢？小王爷还是请回吧！”说完，她只扶着墙，一步一步迈着重重的步子，朝着院门走去了。

    “云儿！”狄千河忽然在身后叫住了她，他的声音提的有些高。

    她脚下顿住，只侧了侧头。

    “不要嫁给他不要，好吗？”他的声音带着些哀婉的乞求，却又透着某种坚持。

    安月云微微怔了怔，眼底再次涌上一丝暗淡的浮光，她轻浅的一笑，摇了摇头道：“嫁与不嫁，都是我自己的事，我已有了自己的想法，可那些想法与小王爷，大概并没有多少关系了。所以，小王爷不必为我费心了。”说完，她也不再看他，只径直走进了院门中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了许久，狄千河仍旧站在小巷中，望着那扇已被扣上的朱红大门怔怔出神。

    那扇门关住的，不止是他和安月云的咫尺天涯，更是他心底，唯一温暖过他一生的少年时代。

    “小姐，你怎么一个人坐在了地上？”

    安月云走进院门以后，便跌坐在了地上。

    听见翠柳的问话，她只是恍惚的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然后缓缓开口道：“以后不要再将人认错了，门外的那个人是乌龙海族的小王爷，不是你以为的那个人，他们，不一样的！”

    翠柳忽然一怔，脸色大变，忙跪下惊慌道：“小姐，奴婢知道这不应当，可是从前你们分明”看着安月云渐渐沉下去的目光，她终究没有再敢把话说下去。

    安月云只看了她一眼，便沉默了，许久，她才缓缓的直起了身。

    “回望月居吧！我有些累了！”

    她一面平静的朝前走着，一面对翠柳道。

    翠柳却忽然叫住了她。声音有些急切。“小姐！”

    安月云顿了顿，回头望向她。

    翠柳却咬着唇，眼神有些闪烁道：“祁王来了，跟侯爷们在前厅等着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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