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571.52 小强

    157一锅乱炖

    迎新年新气象，洛州市的新市长新官上任三把火,提出了新一轮市政建设的规划,要拓宽几条主干道,提升城市档次,从报上透露的大致规划,季航家应该也列在拆迁的范围。虽然拆迁具体计划要等年后才会公布，但季妈已经喜不自禁地打算到处去看房,借此机会看能不能换套大的房，这六七十平方的旧房住了二十来年,也该退休了，如今儿子出息，咱可不差钱！

    机械厂的老程也是喜中有忧，他们厂建设得早,那大块地皮在七八十年代也算是荒郊野外，但随着城市建设发展，厂区渐渐被各种建筑所包围，现在这一带几乎称得上是洛州的中心区块了。陈旧的厂区与周围民居商店格格不入，巨大的噪声让人投诉了无数次，尤其最近业务红火，机械厂在那环保局的投诉单上又攀到了前几位。

    一直因为拆迁资金和安置问题没有动迁的机械厂，在这次新市长掀起的建设□里，也被划入了征迁的圈子。按吕市长的思路，这些位居市区的旧企业，应当“腾笼换业”以拓展开发空间，谋求二次发展。新的厂址，就划在科技园区季航企业的近旁，组建产业链。市里另补贴了大笔资金，用于厂区建设及引进定制的先进生产线。

    这可是难得的大好事，托季董的福，老程厂长终于也要拉着他那旧貌改新颜的机械厂旧马车，再次飞奔在市场经济的金光大道上了。只是建新厂虽好，但这火得要命的业务量却让老程忙得嘴角燎泡，双脚都没个停的时候，那还有精力去忙拆迁搬厂的事？！说不得，得给两位副厂长加加压了，尤其是火线提拨的季老蔫，有压力才能出成绩嘛！

    天南海北，有人欢喜有人愁。

    天津天膜c海南立成这两家都是国内膜产品行业内数得着的大腕，虽说国内的市场的高端部分让以科氏为代表的几个国外知名品牌给霸占了，但巨大的中国市场，就是中低端市场让大伙瓜分瓜分，这日子也过得一天比一天滋润。

    尤其是天津天膜公司，更是国内膜行业这个朝阳产业的先行者之一，也是在该方面技术最成熟的公司，在中空纤维微滤膜c超滤膜的相关研究技术上已达到国内较高水平。

    一向来，天膜的成总都是以俯视的姿态傲然面对国内的众多同行中小厂家。大鼻子吃大块肉，成总吃小块肉，剩下的汤汤水水才轮得到那帮草班子小厂喝，噢，这吃小肉的也得算上老冤家对头海南立成一份。

    可是今天欧阳秘书悄悄将总经办的门推开一线，往里张望，往日里笑声都比别人高昂上三分的成总，一早上都呆呆地拿着张薄膜盯着看，脸上黑得能拧出墨水来。欧阳悄悄地又把门带上，看看手里销售形势极好的当月报表，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不进去触霉头了。也不知道那是什么膜，能让成总心情坏成这样

    海南立成公司张总也好过不到哪儿去，自从拿到据说已超越世界最先进水平的新型滤膜，张总的心情就经历了过山车般的大起大落。从嗤之以鼻到半信半疑再到多次现场实验及数据分析后的浑身如坠冰窟。

    张总瘫坐在沙发椅上，楞楞地出神，给他这新型滤膜的是行业主管部门“颇有交情”的一位分管领导，很明确地告诉他：早作打算，合作c代理c甚至被并购都好过坐等对方壮大。但是不要想着联合制裁c打压c挤并等等常规通用手段。对方早就在中央挂了号，已经不是可以随便踩压的杂草了。

    张总突然想起一个老笑话：在森林里遇到熊，就算你拼命跑也跑不过吃人的野兽，可是你只要跑得比同伴快，那你就赢了！

    “王秘书！王秘书！”张总突然从沙发上跃起，猛地拉开办公室的门，大喊：“立即召集公司中层正职以上领导开会，立即，就是现在！！”

    季航满头大汗地坐在狭小的双人沙发正中，一动都不敢动。紧挽着他左手的，是拿着录音笔认真要做专访的清秀女记者；掐着他右手，浑圆的软肉紧紧压迫着他胳膊的，是怒目圆瞪很有“诚意”要表示感谢的火辣；斜对面的单人沙发椅上公司财管大人啜着绿茶，似笑非笑地不时瞥着这边的“季航”拔河赛。

    天啊！他怎么也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得这么诡异呢？！

    这一天的开始就有些走调。

    一大早，季妈就跟季航叨叨，楼上的小林别看平时冷冰冰的，人真不错。早上买菜时经常能遇到他跑步早锻炼，人小伙总是礼貌地打招呼，还每次都非得帮着把菜篮子拎回家。

    季航有些迷糊，楼上的小林，谁呀？

    “不就是在你们公司里管财务的林泉嘛！”季妈瞪了儿子一眼，这也太不关心员工了，住在楼上都不知道互相走动走动。

    “噢，是他啊！”季董恍然大悟，想起第一次见这位爱爬墙的暴力冰山男时，确实跟着他走了同一个门洞，应该就是住楼上的。不过林泉到公司应聘后，早到晚归，比起时不时迟到早退的季董来，那勤勉的不是一点两点，也因此，居然一直没有再在家门口偶遇过。

    “你让人家每天干活干得这么晚，没班车还得整天赶末班公交，大清早的又得早早去赶早班车，多操劳！咱可不能和黑心的资本家学啊，待员工要厚道。”季妈说着说着替林泉抱怨起来。

    季航听得一头黑线，老妈哎！你儿子又不可能顾到每个人上下班，难道就厂里这几个员工，还得给配上一辆班车接送啊？！

    “成天看着小伙黑着眼圈赶公交，我都替他累。哎，小吴不是每天接你上下班的嘛，你把人小林也捎上不就行了？”季妈建议道。大侠接送季董的计划没能坚持到一个月，就被季航以浪费劳动力为由赶一边去了，如今是小吴司机担当此大任。

    “这样啊”季航一想，也是，反正都是同路，多带一个也无妨，可要是接上员工，每天可不好意思迟到早退偷懒了。

    正考虑着，季妈不耐烦了：“这点小事还想个啥呀？哎哟，也到点了”

    伸手就拉开了大门，门外，林泉静静站立着，看到门内的季董与太后，浅浅一笑，点了点头：“季董，季伯母早，不好意思，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不麻烦，你可真准时啊！”季妈笑呵呵地把儿子推了出去，“反正也是顺道，有啥麻烦的。这老板也得关爱员工嘛！”

    季航郁闷啊，原来您早就跟人约好了，那还跟我商量个什么劲儿？这不完全是形式主义嘛？！事已至此，季董也只有顺水推舟地从了。

    一路无话。

    主要是这位冰山先生实在是非常安静的人，除了不时散发的冷气，一路上就没蹦出个词来，憋得季董也只好沉默啊沉默，郁闷啊郁闷。所幸还有小吴，不时能跟老板搭上几句，稍解无聊。

    一天时间匆匆而过。

    大侠先后接到了国内几家膜行业大公司的合作意向，一家比一家有诚意，一家比一家更低姿态，飘飘然的大侠拿着

    对方提供的唯恐不够详尽的企业资料，向季董汇报好消息之后，乐颠颠地去做可行性分析及规划下步合作了。

    空闲下来的季董在生产车间转悠了一圈，不经意地在墙角发现了几处虫屎和耗子咬过的纸屑。咦？！诚阳道长的“家宅平安符”这么快就没驱虫效果了吗？

    季航快步回屋从抽屉翻出上三清山玩时老道“赠送”的两张灵符，捏在手上凝神细细体会，啥感觉也没有！这么快就过期失效了啊拿出自己比照着“灵符”画的指令图，琢磨来琢磨去，磨到下班时分也没琢磨出什么东西来。也只好等下次乔迁新厂时，请老道过来当面指教了。

    下班时，不等季董发话，林泉已经收拾好东西等在车边，季董眨巴眨巴眼睛讪讪地说：“啊，下班了，一起回吧？！”林泉点点头，谢了声，安安静静地坐在了后排座上。

    然后，本应该又是一路无言地归途可惜，没等季董意识到这沉默的可贵，小黑桑刚开出院门就遭到了暴力拦劫。

    “季董，季董！可算等到您了！”徐大记者笑靥如花，兴奋地冲小黑桑挥着手大叫，激动之情犹如饿了三天的狗狗扑向心爱的骨头！

    “呃”没等季大骨头考虑好怎么应对这张极为坚韧的狗皮膏药，远处一片烟尘腾起，一辆蓝色的宝马i左突右奔，极为惊险地急驰在村道上，一眨眼奔到跟前，“吱——”一声尖利地刹车声，险险地急停在离小黑桑保险杠不到十公分的地方，横拦在村道上。

    幸亏小黑桑刚起步速度很慢，而小吴司机的车技已臻化境，惊险之下，偏过方向，一脚猛踩刹车，总算没让两辆车子亲热上。

    季航惊得满头汗水，后怕地望望悍车的来路，村道边“喔喔嘎嘎”声一片，鸡鸭惊叫四处扑腾，羽毛乱飞，村人养的那些平日里最凶悍不过的土狗，一只只夹着尾巴呜鸣着蹿得老远。

    连精神强韧的徐记者都被这突发的状况惊得一时张口结舌，瞪着突如其来的小蓝车，都忘了她的任务对象了。

    没等小吴司机怒冲冲地下车理论，对面那熟悉的小蓝车，车门一下子被推了开来，依旧一身清凉打扮的龙大小姐傲然而出，嫩黄的贴身毛衣外只套了一件短至胸口的羽绒夹克，及膝的牛仔短裙依旧配了双高高的长靴，利落又诱惑。

    她看也不看一眼周围的闲杂人等，亮汪汪的杏眼瞪着季航，极凶悍地喊了一句：“要从此路过，留下男人来！”

    季董喘出口大气，暗叹：妖孽啊！

    “她，她老，老板”小吴被口出妖言的小丫头惊得满腔怒火都化作了冷汗，结结巴巴说不出成句的话来。这不是要俺留下来吧？！如果这漂亮姑娘真让咱留下，那到底是留还是不留呐？！小吴纠结着，脸红了

    徐红帆大记者的脸色顿时变得不好看起来，这臭丫头，真当别人都是空气啊！

    “喂！”龙珊珊瞪着一脸便秘状的季董，自己就绷不住了，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一笑就笑得花枝乱颤，腰都直不起来，抹着眼泪直叫：“哎哟！哎哟，笑，笑死我了，真，真呆啊！哈哈哈”

    徐大记者瞅了一眼纤腰柔弱，波涛汹涌的臭丫头，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也不理她，转头望向季董，认真地说：“季董，你可答应过我的，一定会让我专访的。可不许说话不算话！”说着，也不等季董开口，拉开一边车门就钻进了小黑桑。

    “呃，这个嘛”季航头很大，深恨大侠在关键时刻总是不能挡在领导身前。

    “喂，你这人有没有素质啊！”龙珊珊怒了，不假思索地冲上前，拉开另一边的车门，挤到季董的右边，紧紧捉住这个呆男人：“季航，我都上门来‘报答’了，你总不会让我就这么回去吧？！”

    季航欲哭无泪，夹在两个女人中间，感受着汹涌的波涛拍击，电光乱闪，几乎都能闻到空气中的焦味了。林泉瞥了一眼灰头土脸的季董，扭过头静静地坐在副驾驶座上，没有介入这场女人间的战斗，心安理得地见死不救。

    两个女人明争暗斗的结果，是季董的耳膜几乎穿孔，终于达成妥协：要么都别去，要去就今晚一起去咖啡馆，采访也罢，报恩也行，反正季董是跑不了的。

    季航奄奄一息地夹在温香软玉间，挣扎着开口：“林泉，你”

    “季董，我今晚没事，可以陪您一起去。”林泉转头，很清晰地回答。

    季航泪流满面啊，谁让你一块去了？！我是让你看在党国的份上，拉老板一把！再不然回家给老娘报个信，说她儿子今儿难以脱身了也行啊？！谁问你有事没事，要不要一块去了？！

    季董窝在座椅靠背上，破罐子破摔也不管了，算了，爱咋咋地，一锅烩呗！今儿一并解决了，省得一个个再烦。想定开口：“小吴，去市里的‘简爱’咖啡。”这家馆子不仅有咖啡也提供简餐，说什么也不能委屈自己肚子不是？！

    于是，在咖啡馆的包厢中，诡异的一幕发生了，原本一张双人椅，两张单人椅的座位四人刚好。可惜坐下过不了三分钟，“啊呀！”一声，龙大小姐面前满满的一杯清水全泼在了她的单人沙发座上。

    落座时一时不查，没抢到季董身边宝座的龙珊珊挑挑眉，正大光明，理直气壮地挤到了季董的右手边。

    季航此刻极为深刻地体味到了当一个肉夹馍地痛苦。牙一咬，随她们闹吧，今晚一餐全打发了。

    “季董，您当初答应我的可是独家专访，现在您看看”徐红帆嘟着嘴，微微侧脸斜对着季航：“言出必行，才是大人物所为嘛！”很奇异地，这个一般女人做来很显装嫩做作的动作，她表演起来却显得楚楚可怜，盈然可掬。

    “呃，这个”季董无言以对，其实可以的话，徐大记者啊，咱恨不得连这采访都能反悔掉啊！

    “喂，你这女人说什么啊！”龙珊珊怒了，腾地跳下拥挤的沙发，差点把季董掀了个个儿。她狠狠在地上一跺脚，厚实的靴跟重重踩在可怜的薄薄的复合地板上，让后者发出奄奄一息地吱嘎声响。

    安静坐在一边的林泉皱皱眉，不动声色地看了看表上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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