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51.35 路遇

    机械厂第一批新型微滤机已经下线，程厂长大手一挥，近百名正职兼职销售人员像蚂蚁背苍蝇般扛着微滤机，以洛州市为中心，划分若干扇面区域，向周围企业农村发散进攻。

    电视广告效果好得惊人，大多数本地用户都对这机子的名牌“如雷贯耳”，更有不少心灵受创的观众朋友一见机器牌子就脱口而出：“靠，就这滤滤更健康啊？！”

    只可惜知名度是有了，美誉度却是负值。但广大机械厂众们在破釜沉舟的巨大压力下顶住了！他们视客户白眼冷落为无物，欲与城墙比脸厚，舌灿莲花口水如潮，发扬铁军精神，敢打硬仗敢啃骨头！言语打动不了，咱就抄家伙上！

    铁家伙摆在污水边，水泵一开，脏臭的污水突突地在机器里滚个身就变成了清水。有位分发到东区推销二组的强人，准备了一个大口杯，每到这一步，就端起口杯装上刚刚滤出的清水，咕噜噜一口灌下，惬意地叹一句：晶晶亮，透心凉，好喝！几十杯凉水喝下去，销售业绩名列前茅！

    到了这地步，绝大多数的潜在客户都屈服了，大多数屈服于机器的强悍，少数几位屈服于推销员的强悍。只要确有污水处理需要的，都掏钱买了。这机器个小灵活效率高，价钱还不贵，噢，还有什么促销的五米滤膜送，过了这个村，下次那膜就得花钱买了，一米得2一一元！

    极少数顶真的客户死活不肯相信机器有这么大的能耐，非要打开机关瞧瞧变的啥魔术，哼哼，想用小小障眼法来骗钱？！没门！闹到后来报了11一，揪着“骗子”一定要让骗术现形！实在说不明白的倒霉推销员在警察叔叔的监视下，整整蹲在臭水沟边试了三个钟头的机。好在最终皆大欢喜：客户买到了神奇的“魔术”滤水机；业务员艰辛地多了一笔推销业绩；警察叔叔，嗯嗯，就无私为人民服务了。

    机器销售情况目前来看态势良好，每天都在慢慢攀升，虽然总量还不多，但这几何级向上递增的劲头瞎子都看得出光亮来。老程厂长那大嗓门在良好战绩的鼓舞下，越发响亮，金嗓子喉宝都不用，雄心壮志嚷嚷着要走出洛州，走向省城，走向全国目前正老骥伏枥跟着孙子加紧学习“h一arey一u，撒油那拉，牙买爹”，看来征战世界也是指日可待了。

    季董笑眯眯地挂了电话，对程厂长的坚强斗志和昂扬战意甚为佩服。哎呀，好！老同志好好干，为了机械厂的35，为了咱的65，努力雄起啊！

    看人程厂长这么努力找销路，季航也寻思着是不是能在机器销售帮上把力，他好我好大家好嘛！直到下班打的回家还在琢磨这事——仅存的丁点良心，让季董把小黑桑大度地留给了凄风苦雨正加班与数据搏斗的大侠，等下车一看，晕，恍惚中下错路口了。

    四下看看，这是一幢写字楼的后门口，离家还差两个街，路倒不远，就四五百米。这点路季董没再叫的士，把手插兜里晃晃悠悠就往家走，权当散步吧！这么点路还要打的，就算最近兜里颇有了几个钱，也没那么烧得慌！

    夕阳西下，清风徐来，季航望着远方片片紫金红的晚霞，迈着八字步慢慢遛达，心头惬意，唱着荒腔走板的小调自娱自乐，只恨手上还少只鸟笼，意境缺了何止三分！

    “树上的鸟儿成双对哎哎，绿水青山带笑颜哎哎”路上行人本来稀少，季董一唱更是“万径人踪灭，千山鸟飞绝”！引吭高歌正得意处，“碰！”眼前一花，什么东西砸在跟前。

    季董矫健地向后一闪，躲开暗器，定睛一看，黑色真皮42码男皮鞋一只！

    “都什么素质，高空扔垃圾像话吗？！砸到人怎么办？有本事丢就丢一双下来，我捡了回家还能穿”季航嘀咕着，正要绕道而行，“啪！”又一只鞋飞下，这下凑成一双了。

    季董眨眨眼，呆了两秒，啥时候他预言术这么灵了？退开几步仰头望去，生怕楼上再丢啥玩意下来望着那幢办公楼三楼东首的窗户，他目瞪口呆。

    那里，一位穿着正装的眼镜男，正剥了身上的西装，蹲爬在窗台上冷冷往下望来。

    “哥们，别想不开”季董一楞，立即冲向那大楼，仰头大吼一声。这三层楼跳下来，想死很难，多半得生活不能自理啊！

    一句话没喊完，只见那眼镜男迅速转了个身，背对着他，像只猴似的抓着窗沿，迅速攀爬而下。消瘦的体格，灵活的动作却意外地有着生动的韵律感，两只穿着灰袜子的大脚丫飞速交替下爬，以惊人的速度很快爬到了楼底。光着脚丫子的眼镜男站定转身，异常淡定，走向张口结舌瞪眼围观的无聊青年，说：“麻烦让让，鞋子。”

    这位爬墙的先生有着一张典型的斯文败类脸，眉若远山，细眼高鼻，唇薄如削，再加一副细边眼镜。老实讲，其实这长相在熟女中还是挺吃得开的。男人几不可见地蹙了下他的远山眉，面无表情地绕开呆呆的季董，弯腰捡起自己的鞋，完全忽略无关闲杂人等，优雅地穿上，无比自然地站直，冷冷地看了一眼旁观的家伙，开步，迅速离去。

    仿佛那双黑色皮鞋从未离开过他优雅的脚踝，仿佛他从未像只觅食的猴子般飞速从高高的办公楼三层爬下，仿佛这一切只是季董幻觉

    季航眨眨眼，斯人袅无踪。

    季董摸摸鼻子感慨，活到今日才知什么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这哥们实在是个强人！唏吁好奇一番到底是什么事能逼得强人脱西装爬墙，无聊过后，季董转头回家，对这人生中偶遇的丁点惊讶再无一丝多的挂念。

    只是，为啥走着走着，前方晃悠的身影怎么这么眼熟呢？！消瘦而步姿优雅的背影，白色衬衫，深灰色西装裤，令人惊叹的挺拔长腿季航有些无语，好有缘啊，爬墙哥们。

    季航放慢脚步，想等这位淡定先生先走过，他可不想再被人当空气扫描了。

    前面的先生也放慢了脚步。

    季航有些郁闷，怎么不走了？得，那咱先走吧！蹭蹭几步赶上前，打算赶上前头先走为妙。

    前面的眼镜男也加快几步，匆匆前行，那方向，呃，正是他家的方向。

    季董犯嘀咕了，您这么配合咱的速度干什么？！算了，甭管了，各走各道，管人家走得快慢呢！

    一溜快走，很快到了家门的楼道前，前面的眼镜男早不见了身影。

    季航摇摇头，倒有些怅然若失，迈步进了楼道口。

    “呼！”

    什么东西？！季航大惊，间不容发之际侧头避过。

    “砰！”一声，钵大拳头险险擦过季航耳侧，打在墙上，中指的戒指上是寒光闪闪的尖锐突起物。

    季航斜眼瞄了一眼，一头白毛汗，好家伙，这要揍脸上，一准一个血洞洞！惊怕之后怒火顿时熊熊，瞪着眼切齿大骂：“你干什么你”

    眼镜男眯起了眼，手一挥将冰冷的戒刺抵到了季航的左眼前，季董的怒火立马息了，

    咽了口唾沫：“有，有话好，好说，我兜里还有几块”

    眼镜男不耐地瞪了他一眼，漆黑的眼眸中闪烁着比戒刺更幽冷的光芒，说：“告诉你们訾总，我不吃这一套，男的女的都不要，别再来烦我！”说完嫌弃地扫了一眼季董的弱板身材，收起凶器，就打算撤退。

    季航怒了，什么訾总c粽子？！根本就没听说过，长得帅点就可以这么冤枉人，斯文败类就可以“持械”攻击无辜群众啊？！这嫌弃的眼光是啥意思啊！别看咱瘦是瘦，那也是有肌肉的！想也没想，一手扯住凶手的手腕，喊道：“哎，你别走！说清楚了，谁认识什么”

    眼镜男反应极为敏捷，被拉住的手迅速一转，反而将季董的胳膊拧到了背后，一手搂过季董的小蛮腰，屈腿飞起一脚直奔敌方腹下要害。季航大惊失色，男人何苦为难男人！太狠毒了！这是要老季家断子绝孙啊！

    惊恐之下季航拧腰一侧，一声闷击，大腿根部火辣辣地痛，季董呲牙痛呼，心中万幸，这幸好躲开了点，要不可得去练葵花宝典了。心中怒极，整个上身全力狠狠一扑，用整个身体猛地压住了眼镜男。敌方也不甘示弱，两条结实的长腿一屈，紧紧夹住了季董两条乱扑腾的腿，让他再不能动弹分毫。

    挣扎之间，季航惊怒之下粗着脖子大吼：“混蛋，你放开”余音袅袅，话声却突然像是被剪断了，两人瞪大了眼，齐齐瞪着完全不顾及环境和谐悄然起立的小季董，消音了

    季航只觉得全身的血都涌到了脸上，老天还是来个九天雷劫吧！

    眼镜男瞪着越来越精神的季小弟足有五秒钟，突然之间嗤地笑出了声，冷冷的眉眼都似是冰川融化般柔和了许多，他松开了满脸黑气c想一屎以谢天下的季董，站起身，说了句：“定力不足，容易早泄。”

    早，早，早泄！季董脑袋嗡地晕了，嗷一声从地上跳起，整个人扑到了胆敢犯虎威的混蛋身上，眼珠子泛红，想都没想一口咬了下去

    季老爹下楼倒垃圾，抬眼就望见儿子站在墙角，正确地说他整个人正挂在站于墙角的某个陌生男人身上，一排亮牙锃锃地正嵌在人家小伙的肩膀上，被害人无比淡然地回过头望了眼季爹，冷冷地托了托眼镜。

    季爹懵了，一声怪叫：“儿子你，你，你在干啥？！”

    呃，这这这，什么状况？！儿子啊，家里也没养狗，咋就犯这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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