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

    眼前那条川流不息的小河，是女村民们的聚集地。她们经常会在河岸边洗衣服，或者在天气不那么凉爽的时候，脱下鞋子把脚泡到水里；再梳理着她们的长发。现在天气逐渐转暖，原本结冰的河水开始融化，村民们自然而然地来到这里，开始一边洗衣服，一边聊天。莫村的河水碧绿碧绿的，虽然由于村民们经常在此洗衣服的缘故变得不那么清澈，但色质依旧很好，夏天还时常有人会在里面游泳嬉闹。

    梁思成双眼无神地蹲在河边，顺手拾起草堆旁的几粒石子，一下下地冲着河面扔去。看着河水荡漾起的波纹，他原本混乱的心才稍稍得以平息。

    这是他小时候面对烦恼时常做的事情。二十多年过去，这种释放压抑的方式仍旧没有变，水的色泽也依旧是那么澄净。

    水面除了石子投入漾起的波纹以外，还倒影出几名年轻女子的清秀面庞，她们蹲在河边洗衣服，扯家常。

    梁思成在某处角落，继续一丝不苟地投掷着他手中的石子。

    这种原本和谐的气氛理应继续下去，却在梁思益和温雅的逐渐靠近的脚步声中被彻底摧毁。

    “思成！”温雅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梁思成一个激灵，将要投出那粒石子的手顿时停在了半空中。

    “哥，嫂，怎么了？”他站起身，看到了满头大汗的梁思益二人。

    “快小宇和嘉桦不见了”梁思益上气不接下气地边说边四处张望着。

    “你们先别慌，”梁思成拍了拍大哥的肩膀：“是什么时候不见的？怎么回事？”

    “他们在院子里玩沙子，我就离开了一会儿，去厨房找你大哥说话，结果再一往外看就没影了，就院门还开着前后差不多还不到十分钟”温雅焦急地望着梁思成，那求救般的眼神让梁思成不知所措。

    “这样咱们先冷静一下，我去问问别人有没有看到的，大家分散开找找，别急！”

    三个人就这样兵分三路去寻找村民们的帮助，不消片刻，加入搜寻队伍的人便越来越多，人们分散开来，四处寻找着两个孩子的踪迹。偌大的村庄，要找两个不到两岁的孩子，实在是难上加难。就在搜村无果，众人聚集在一起商量对策之时，秦义忽然气喘吁吁地道出了一个令人吐血的事实：“你们有没有看到秦行？”

    原本他不说，大家谁都没有注意到。但是，此言一出，人们面面相觑，的确这一个上午没有人见过秦行那活蹦乱跳的身影。原以为他应该是被父亲关在家里，可目前的情况竟然是连秦义都不知道自己的孩子去了哪里，这个问题着实棘手得很。

    “你什么时候发现他不见的？”穆村长站出来问道。这个村长人虽不坏，但平时比较会摆谱。除非村庄里发生了紧急事件或是无法处理的事情，他才会亲自出马。

    穆村长名拓实，年约三十岁，皮肤黝黑，身形高大，标准的北方汉子。他为人谨慎，处事一丝不苟，且在村庄里还算得上是个文化人。他的父亲就是上任村长，半年前刚刚过世，于是年轻的穆拓实就这样上任了，众人毫无疑义。

    他一张口，原本表情略带慌张的秦义冷静了下来，思考片刻，道：“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我还看到他在房间里呢后来我不在家就不清楚了，直到你们说梁家的两个孩子不见了，我才赶回来，一直到现在就没见过阿行。”

    穆拓实眉头紧蹙，他的大脑飞速运转着，村里村外都搜索遍了也没有见到孩子的身影，难道只能去后山了？其实不光是他，这个呼之欲出的两个字也都压抑在众人的心里，只不过后山全都是坟塚，因此素来以阴森恐怖命名，一说起这个地方就使村民们想起那些逝去的冤魂。

    其实温雅从后山捡来那个婴孩时，村民们就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但怎么看那都只是一个孩子，于是也就没人去在意什么。然而那种感觉却是一直都存在的。那么，现在看来，会不会是这个从后山冒出来的孩子，回到了原本“属于”他的地方？并且带走了村庄里那两个孩子鲜活的生命？

    这个想法令梁思成不寒而栗。他不知道其他人都在沉默中思考着什么，也不知道他心中所想有没有人可以产生共鸣。

    至少现在看来，怀疑一个小孩的想法，应该只存在于他个人的脑海中。

    他最担心的还是大哥的亲骨肉嘉桦。

    这时，梁老太步履蹒跚地走了过来，她的脸早已哭花了，未干的泪水甚至沾到了她鬓角那花白的头发上。她早已没了哭天抢地的力气，只是气若游丝地问：“找到我的孙子了吗？”

    众人搜索近一个上午了，仍旧毫无线索。现在的梁老太，仿佛上了发条的机器一样，来来回回的只懂得重复这一句话了。

    “妈，你别着急，我们还在找呢。”梁思益安抚着母亲，可梁妈忽然脸色一变，走上前当着大家的面指着温雅的鼻子大骂：“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不负责任！我的孙子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我要了你的命！”

    她似乎扯破了嗓子，那声音尖得刺耳，听起来令人心惊肉跳。

    “妈别闹了！”梁思成走上前拉住母亲，不由分说地将她往家里拖去。

    梁老太就这么鬼哭狼嚎地被二儿子拖走了，她那刺耳的声音也逐渐消失。

    梁思益抱歉地冲大家笑了笑，穆拓实咳嗽了几声，缓解了这尴尬的气氛：“好了，大家继续分头去找吧。”他将目光随意放在了离自己不到五十米的那条小河上，忽然发现了一丝蹊跷。

    “等等都先别走呢！”在众人即将散去时，穆拓实叫住了大家：“那条河”他指着前方，忽然脸色一变：“颜色不对！”

    大家立刻走到河边，赫然发现原本碧绿清澈的小河内似乎有一种乌红的颜色正在从河底缓缓的渗出来。

    河底的石头看不见了。

    “那个好像是是血迹！”有人喊了出来，随即人群中便传来了几个女孩子的尖叫声。

    大家立刻慌了神，几个会水的男青年自告奋勇地脱掉上衣跳入了河中。

    紧张的呼吸。

    过了片刻，他们从河底抬出了一个孩子。

    一个双目紧闭，血肉模糊的孩子。他的额头上，有着一个触目惊心的大洞，上面残留着黑色的血迹。

    他死了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人群中传来了一声凄厉的惨叫，秦义的妻子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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