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 山雨欲来风满楼

    翌日，这段时日一直刮着的冷风竟然平息了，明净的天空无声地飘落着簌簌的雪花，寂静地让人觉得有几分压抑，纵然是年关将近的热闹，亦是无法将这莫名的感觉驱逐出心中。爱睍莼璩

    清早，高逸凌便匆匆赶去上早朝，纵然无事，亦是要去户部巡查一番。

    而云汐，一夜无眠，临近黎明，才极倦地陷入了睡眠。及她清亮的眸子再次睁开之际，已经到了巳时。

    云汐睁开双眸，见到的便是一张略显红润的小脸。

    一见她的眸子睁开，那人便立马温声问候，不谄媚也不失恭敬，“王妃，您醒了？辂”

    云汐暗自稍愣，思绪一转，旋即敛了敛眉，淡淡轻嗯一声。此人是她昨日刚挑的两名宫女其中之一——青杏。

    而此刻，门口突然有声音传来，云汐不着痕迹看了看，就看到另一个端着一盆热腾腾的水一步一步走了进来，面上红彤彤的，明媚的眸子中洋溢着纯真的笑颜，此人，正是另一位宫女——青雨。

    等到她们二人为她梳洗完毕，云汐却并未起身，而是静坐在窗前，思绪渐飞渐远。昨日的问题仍旧萦绕在她的心头，纵然是找到了一个说服自己的借口，可是，她的心却一直难以安稳妪。

    隐隐的不安，隐隐的空洞，一直悄然c不动声色地撩拨着她的心底，让她强压下去的猜测不时泄露一分涌上心口，让不得不在心中一遍一遍质问自己

    难道，真的是她忘记了什么？

    难道，真的是她在重生的时候忘却了什么！

    “王妃，您饿不饿，要不要先吃些点心？”突然，青杏刻意压低的恭敬问声低低传出，音量的拿捏，纵然是出神的云汐，亦是未被惊吓到分毫。

    云汐心神一凝，青杏将本分拿捏的太好，好到让人无可挑剔是看透了这深宫的本质，还是训练有素呢？

    视线不着痕迹地缓缓移到青杏身上，眸底渐冷，云汐停顿片刻，才随意开口问道：“你们之前是在哪个宫里伺候的？”

    青杏又是恭敬地欠了欠身，规矩礼仪不落分毫，“回三王妃，奴婢与青雨之前都是在鎏裳宫伺候，只是每年三皇子进宫的时候，为了多派些人手，云妃娘娘便将奴婢二人暂且调到了凌轩宫。”

    相比于青杏的谨慎，青雨却是嬉闹一笑，略显稚嫩的声音随即而起，“是啊是啊，鎏裳宫一点也不好玩，还是凌轩宫——”

    然而，青雨兴奋的话语尚未说完，便被青杏立马制止。

    “王妃，青雨年纪尚小，才口不择言，请您勿要当真。”青杏立马恭敬的行了个礼。

    洛云汐淡淡扫过一眼她恭谨的面色，而后又缓缓将目光移回窗外，轻声道：“无妨，青雨，你去端些点心过来吧。”

    听见云汐吩咐，青雨原还在为青杏制止的话语暗自瘪嘴的心思陡然一停，随即稚嫩的脸上漾起一抹欢喜的笑颜，蹬蹬的跑到桌上端了两盘点心过来。

    然而，青杏却是暗自一怔，旋即又飞速收敛，面上仍旧只有恭谨，只是，她微垂的目光却是悄然看了一眼青雨，眸中漾起几抹忧心。

    “王妃，点心来了，您赶紧吃些，这糕点可好吃了。”青雨一将糕点端来便十分自觉的开始给云汐介绍起来，面上隐隐泛过几分口馋。

    云汐暗自一笑，而后随意拿起一块，随意尝了尝，“桌上的糕点，你们也吃点吧。”

    青雨先是一愣，旋即高兴的喜笑颜开，连连道喜，便拉着青杏一起到了一旁的桌边。

    倒是青杏几分迟疑地看了看那静坐在窗前气息微浅的王妃，再看看自己身前那高兴的尝着各种点心的青雨，眼底划过一丝纵容。

    青雨的欢声与童音不时响在这件屋内，纵然不转身，云汐亦是能够感受到那发自内心的单纯喜悦，神思却是滞了滞。

    她记得，昨日去选宫女之时，正是因为看到了青雨的那双纯净的双眸，她才选了她们，她的眼睛与碧华真有几分相似，特别是在笑的时刻，全然纯净，不含杂质。

    今日这场雪下的格外的大，屋檐之上已是覆盖了满满的雪花，白皑皑一片，让整座皇宫更显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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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云汐沉静地坐在窗前，目光随着一片一片飘过的雪花轻微移动，思绪亦是缓缓动了起来。

    纵然大皇子与三皇子还有梅贵人已是达成了约定，肯定也不会直接有什么行动，静观梅贵人究竟能在皇上心中站多少比分之后，才会继而采取措施。

    只是，不知皇后会如何处之了云汐嘲讽地暗自勾唇。

    倏的，云汐眸底一寒，龙姝云那张娇俏地小脸，那眼角是不是颤动的泪痣不期然闯入脑海，杀意不可抑止地从心底蹦出！

    时至今日，倘若她还没看出高逸凌根本对拉拢龙姝云无意，恐怕就真的是太迟钝了！大将军龙啸天，手握重兵，但却不易控制。与其借龙啸天的兵力获得大权，他日被臣子所迫，还不如自己训练兵力，将如此危险的人物推到叛逆之徒，借此打压！

    险中求胜，以如今风险求登位之后的安宁，她早该想到了！

    据她所知，高逸凌早已暗中训练兵力，难怪对龙家的根本没有念头，难怪前一世，龙啸天是站在大皇子那边难怪当日云妃以容袖刁难之时，听到她以龙姝云为借口，他会笑得那样深邃不明！

    洛云汐暗自冷嗤，自以为胜券在握，陡然坠入无底深渊，这样的结果，不正是她想要的吗？！

    这场大雪一直持续地下了两日，直到今日才又乍现几分温暖的阳光，屋檐上所积的厚雪渐渐消融，珠串儿似得水帘开始在各个屋檐上悬挂而起。

    借着年关已近喜庆，宫中妃嫔的位分亦是有了变动。云妃晋封成了云贵妃，皇上对梅贵人的宠爱已经盛极一时，比之皇后有过之而无不及，短短几日之内，梅贵人位分再变，此刻已是成了梅妃。

    宫中，众人心里虽然都在暗自猜测梅妃究竟是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能够夺得皇上圣心，但心头，仍旧隐隐都有了几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预兆。梅妃的风头已经太盛，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多双眼睛恐怕都是在看着，皇后会怎么做了。

    只可惜，这几日，凤鸣宫平静地宛如一池静水，锦玉轩亦是没有什么风波，除了每日来访的人不断之外，没有丝毫不详的预兆。

    只听闻龙姝云昨日请旨回家探望突然生病的祖母，这几日不在宫中，洛云汐不由轻声讽笑，龙姝云恐怕也是想趁机回去打探打探她的身份吧。不论是大皇子的只言片语，还是她曾威胁过的话语，以龙姝云的心智，恐怕已经发觉了其中的不寻常之处，只可惜，她恐怕什么也查不到。

    就在洛云汐暗自思量这几日的事情之际，青雨突然欢欢乐乐地跑了进来，悦声道：“王妃，梅妃娘娘来了。”

    洛云汐蛾眉微愣，梅妃怎么会突然来拜访她？

    云汐眸光顿了顿，一边吩咐青雨将她的狐皮大毫取来，一边抿唇轻问，“青杏去哪儿了？”

    就见青雨将大毫拢在她身上后，一边跟着她向外走，一边瘪了瘪嘴，几分不开心地道：“姐姐被云贵妃娘娘唤去了，说是为三皇子准备了些许东西，让姐姐过去拿。”

    洛云汐一听，心头顿时涌现几分嘲讽，去鎏裳宫为高逸凌拿东西，却传唤她的侍女过去，云贵妃这心，亮得也太明白了些。

    但是，她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下青雨面上不若做假的沮丧，蛾眉微蹙，柔声问道：“青雨很不喜欢鎏裳宫吗？”

    青雨迟疑地欲言又止，稚嫩的面上顿时涌现几分挣扎，云汐倒也不急，温和地看着她，并不催促，良久，青雨才低声嗫了嗫嘴：“姐姐不让我瞎说，她说这些话会给我们带来危险的。”

    洛云汐看着她面上真切的纠结，不由淡淡勾唇，低声道：“那就不要说了。去见梅妃娘娘吧。”

    走入前殿，便看到一位娇柔似花的女子，头戴金贵步摇，身拢华贵外袍，手中抱着一暖炉，目光似动非动地打量着殿中。

    云汐不由快步上前，而梅妃此刻目光也已是注意到了云汐的到来，不由面上浅浅溢出了几分欢悦。

    “参见梅妃娘娘。”云汐缓缓行了个礼。

    就见梅妃眉眼间漾出几抹端详，而后立即伸手扶起云汐微曲的身子，浅声劝道：“三王妃可别这样客气。”

    云汐臻首微垂，却仍旧能够感觉到梅妃触及她的视线之中夹杂着几分端详，这分端详，云汐倒觉得十分正常，然而，让她奇怪的是，她从这份端详之中所感受到的却不是敌意的打探，更似真切的关怀，这不由让她暗自蹙了蹙眉。

    而后，不待云汐说什么，梅妃竟十分亲密地握住云汐的手，柔声说道：“听闻三王妃与本宫一样俱是来自民间，不由就心生几分相近之意。只可惜这雪一下两日，皇上不让我出门，只得等到今日，才能来一见了。”

    洛云汐目光微怔不着痕迹扫过两人相握的手，敛了敛眉，才道：“往后若是梅妃娘娘想见云汐，派人传唤一声即可，可别这样劳师动众，伤了孩子可不好。”

    云汐话音一落，就见梅妃面上掠过一丝不知名的伤痛，一闪而逝，无处琢磨，紧接着，却见梅妃轻笑道：“难得今日无风且日光和煦，不如云汐陪我去御花园转转可好？”

    云汐暗自蹙眉，面上却是愈加柔和，对于梅妃的提议，缓缓点了点头。接过青雨递过来的暖炉，才与梅妃一同前往御花园。

    凤鸣宫。

    皇后神色宁和单手撑头躺在榻上，眼帘微闭，十分闲适。屋内暖香缓缓缭绕，炭火不灭，不着一丝冬日的寒气。

    紧闭的房门突然从外面被打开，屋外的寒气一股脑涌了进来，躺在榻上的皇后却是神色丝毫不动，就是微闭的眼帘亦是没有丝毫睁开的痕迹，宛若熟睡了一般。

    门仅仅只开了一瞬，便又被紧紧关闭。

    槿若迅速闪身进来，便恭敬得候立到了榻侧。

    片刻，慵懒的声音才悄然响起，“查得怎么样了？”

    槿若悄然看了看皇后仍旧没有半分变化的神色，才低声道：“奴婢按您的吩咐这两日彻查了一下梅妃这两个月的饮食，并未发现什么问题。”

    “没有问题？”皇后的双眼终于慢慢睁开，眸光缓缓移到槿若身上，而后轻声，自言自语似得喃喃低语，“难道梅妃真得在下落子汤的第一日就发现了？”

    她确实不愿相信，落子汤，她正是为了避免被梅妃发现，才特意吩咐人将此掺杂到日常的饮食之中，也正是因为这份怀疑，她才吩咐槿若去查查梅妃这段时日的吃食可有什么异样，可是，竟然没有丝毫异样，难道，梅妃真得是如此难缠的人物？

    “奴婢不知。”槿若只能低沉的回了一句。

    然而，就在槿若话音落了片刻不到，她眉宇突然一动，想起偶然查到的事情，顿了顿，才道：“娘娘，梅妃娘娘的事情没有查到，不过奴婢今日偶然听到一件事情。”

    皇后神情有些恹恹，显然各司的事情比起梅妃来，根本不值一提，但聊胜于无，便兴致缺缺地道：“什么事情？”

    槿若眉色微凝，才压低声音道：“娘娘，您还记得一个月前，皇上曾吩咐让司膳司为各宫做蛇肉吗？”

    皇后并没有接话，而是闲适地转了个身子，继而闭目，静静地听着槿若道来。

    槿若见状，也不再等皇后回话，径直说了起来，“我今日听到司膳司的女官们说，那段时间蛇肉根本不足，但皇命已下，她们只能偷偷用白鳝代替，不过也不敢特别明目张胆，只有送到那些位分不足的妃子那儿的才是用白鳝替代的蛇肉。娘娘，她们这可是公然违命，您可要”

    然而，就在槿若停顿下来，准备等候皇后吩咐之际，皇后却是陡然睁开双眸，旋即，柔和一笑，但是这柔和之中，却让人不可抑止地感觉到一份诡谲，槿若一愣，竟不知该如何继续说。

    皇后倒是不恼，像是遇见了十分欣喜的事情，眉梢之上都是浅浅的柔和，只听得她轻声问道：“当日，苏梅尚且未被封为贵人，亦是未被封妃，应该是吃得白鳝吧。”

    槿若突然听得皇后此言，不由愣怔片刻，才立马应道：“是。”

    槿若话音一落，就见皇后缓缓做起身来，而后，起身，慢慢走到了香炉之侧，眸光一瞬不瞬落在那袅袅轻舞的香烟之上。

    槿若连忙拿起一件外袍罩在皇后身上，才迟疑问道：“娘娘，这白鳝可是什么问题？”

    “呵呵。”皇后又是轻悦的欢笑两声，却并未解答槿若的问题，双

    眸微闭，像是在享受这袅袅升起的香味，良久之后，才柔声反问道：“本宫记得，上一个月，各宫都送去过一些山楂，亦是在皇上吩咐蛇肉的时候，是吗？”

    槿若不由沉思想了想，而后才肯定道：“确实是在同一时间。”

    皇后面上的笑容渐渐平息，而后，面色宁和一片。只见她默不作声，缓缓端起旁的一杯茶水，倏的，“噗”的一声，那茶水已全然被倒入那正燃着香料的香炉之中。

    槿若一怔，面上泛起几抹不解，楞楞看向皇后。

    突然，便听到皇后略带几分钦佩的声音骤然响起，“本宫以前听一位老嬷嬷说过，山楂与白鳝同食，可致使小产，这梅妃还真是个不同寻常的人物，吃了那段时日的白鳝与山楂，如今竟然还怀着孩子不知是这梅妃的福气呢，还是她这孩子的福气呢？”只是这声音之中却夹杂着几分让人难以察觉的狠厉与幸灾乐祸。

    然而，皇后此话一落，槿若不由一愣，略略思索片刻，顿时惊道：“娘娘，您是怀疑梅妃娘娘可能是假孕？”

    但是，皇后却是纯善般的一笑，矢口否认：“本宫可没有怀疑，既然梅妃对此二物并无不适反应，那就吩咐司膳司继续按照原来那样，明日午时送过去一次吧。”

    “可是”槿若担忧地看了看皇后，迟疑道：“若是梅妃真得有孕，娘娘可不是会”

    皇后却是丝毫不担忧，从容轻笑，柔声道：“仅仅一食，不会出现什么问题，但是脉象却是做不了假的。”停顿了片刻，皇后才又温和一笑，而后关切般地提醒道：“明日午时，按本宫吩咐，请位太医去给梅妃把把脉，皇上的孩子，本宫自然也该关怀关怀。”

    “是。娘娘放心。”槿若躬身一应，而后才扶着皇后回躺到了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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