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41.番外·白玉京

    我叫白玉京。空白的白, 美玉的玉, 京华道的京。

    这个名字是女王给我取的——现在应该叫她“麻麻”。虽然我觉得很羞耻, 但是自从妈妈离开后, 只有我这么喊她时，她才会久违地笑笑。

    我本来是没有名字的。孤儿院里一共有一百五十名孤儿, 我是最后一个进去的，所以大家都称我为“句号”。

    我患有先天性失明, 从来没有见过抛弃我的爸爸妈妈, 也没有关于他们的任何记忆, 所以我根本无法得知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那些前来领养小朋友的大人们, 无论见到我时有多欢喜, 一旦听说了我患有先天性失明，就不再打听我了。

    末世前的我还小，不懂事，对于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有着莫名的执着。现在长大了一点, 就觉得以前的自己很傻。

    明明是他们先抛弃我的，我为什么还要寻找他们？就算末世不曾来临, 按照我现在的想法，顶多也就以直报怨c形同路人。

    况且，我有女王和妈妈就够了。

    女王是一个很温柔的人，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的。她很器重我，所以为了不辜负她的期望, 我必须, 将一切都做得完美无缺。

    这并不是她对我的要求, 而是我对自己的要求。

    只要可能成为她的阻碍的事物，我都会运用自己的手段把它们铲除掉。我从不手软，因为原先的我除了女王，从不在乎任何人。

    直到妈妈的出现。

    我曾和我的妈妈较量过。她下手比我还狠，但最后还是放过了我。现在想来，大概是想给我个教训吧，别口出狂言不自量力。她怀抱总是温暖的，和女王的一模一样。很多时候，总给我一种她们是同一个人的错觉。

    所谓的“活成了彼此”，大概就像她们这样吧。

    她们带我来游乐场的那一天，我超级高兴的。在我还是个人类的时候，我最梦寐以求的事情，就是能去一次游乐园。我至今依然记得，在摩天轮上，她们趁着我睡着的时候来了一场

    舌，舌尖上的摩天轮。

    如果两个人走到了接吻的地步的话，应该就是深爱着彼此的吧？可是，既然都深爱着对方，那为什么最后还是放开了手呢？

    我曾问过女王这个问题，她只是笑着摸了摸我的头，不置一言。但我分明看见，她眼神中的无奈和悲哀。

    我觉得她已经够强大的了，却还是守不住自己喜欢的人，所以我必须变得更强大才行。

    从某天起，我就感觉妈妈要离开了，至于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妈妈又要去哪儿，我都无从得知。她即将离开之前，在雨中和我说了一大堆话，我至今依然铭记于心。其中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她和我说“成为丧尸王是我一定要走的路”。我问她原因，她说“公主终成王”，这我可以理解；但后面那句“因为你是白玉京”，我当时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直到后来我听说了这样一句话——“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我从书中得知，白玉京的真正含义是天帝的主殿，象征着至高无上的权力。

    所以我，自从被赋予了这个名字起，就注定要背负很多东西，也包括女王的期望。

    我从来没有对自己被强加上丧尸王的责任而对女王有任何不满，因为我知道，我们丧尸遵循着最残酷的自然法则——弱肉强食。如果我不够强大，没有了女王的庇护，我迟早连渣都不剩。

    但女王没有和我明说，是希望我能像正常的孩子一样长大吧？又或许，她已经为了铺好了靓丽的红地毯，我只需要走上去，便能直登王座。

    在妈妈即将离开的那个傍晚，我拒绝了女王让我留下来的提议，因为我觉得她们需要更多的相处时间和空间，所以我把自己的那部分给舍弃了。

    妈妈离开后，女王就变得越来越沉默了。每天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在妈妈呆过的房间里发呆。或者在自己的房间里反复地翻着那本记满了她们之间的过往的日记本。

    从我九岁的那年起，女王就开始有意无意地培养我处理政务的能力。慢慢地，我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但我却有种不祥的预感。

    特别是最近，这种预感越来越强烈了。

    果然，在我十二岁生日的那天，女王也走了。她跟妈妈一样，也是悄无声息地消失的，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就像，不曾存在过一样。

    她们都不在了，我就又是一个人了，好不容易才有了个家的

    我好难过啊，但我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哭鼻子了，因为现在的我，是丧尸王。

    女王离开的那天夜里，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我看见有个跟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孩正站在一片萧瑟的古战场的中央，残阳的余晖从战场的某端向不远处的烽燧翘首觐向。

    她就这样安静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良久，她闭上了双眼，双手合十抵在额前，口中振振有词道：

    “山市落黯塔，须臾生无妄。爻辞意由宰，祸福影随行。西邑金钗女，献之取天幸。挫骨扬灰地，归以黄昏名！”

    听到最后两句时，我莫名湿了眼眶。体内的血液在沸腾与冷却间循环往复，突如其来的熟悉感好似一个人的朝圣。

    我想迈开脚步走向那个女孩，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动弹。

    就在我懊恼之时，眼前的古战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间宽敞整洁的办公室，除了窗外是浩瀚的星空外，里面的布置跟平常见到的雅致格调的家居差不多。

    灰色的i型沙发上侧躺着一个美得惊心动魄的女人，修长白皙的双腿上下并拢，不留缝隙。乌黑亮丽的中长发披肩，发尾微卷，间或有几根发丝在白皙无暇的鹅蛋脸前滑落。杏叶眉弯，圆润饱满，纤长的睫毛下美目轻合，鼻梁高挺如刀刻，正对着下方的一片芳泽。白色的v领修身旗袍无法避开锁骨下凸起的峰峦，只能翻山越岭至膝盖的上方，恰好遮住了某处引人遐想的美丽。无袖的设计突显出了她细白匀称的手臂，就连胳膊上端的肩膀也露得恰到好处。

    这个女人很美，美到我觉得无论用哪个词来描绘，都是一种亵渎。这种美丽，甚至凌驾于妈妈和女王之上。

    就在我发愣的时候，办公室里的那扇正六边形的门沿着自身的梯状裂痕左右分离，走进来了另一个很漂亮的女人。

    毋庸置疑的是，这个女人也是极美的，只是比起躺在沙发上的那个，略微逊色了些。

    “你这反客为主的作风，就不怕我把你轰出去？”刚进来的漂亮女人见状，面色微冷。

    沙发上的那个闻言缓缓睁眼，美目流转道：“你还真如传闻中的一样，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是不是快穿司的人”

    “我已经答应了。”漂亮的女人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她的话，对眼前之人的美色视而不见，“你可以走了。”

    沙发上的那个听了也不作留恋，起身就要离开。

    正六边形的门开启的时候，她倩然转身，对着那个漂亮的女人说了一句。

    “小心点”

    末尾还有三个字，我听得不太清楚，不过似乎是一个人名。

    叫什么来着？

    好像是

    苏

    苏芸蔚。

    “你的‘灵视’还真是漫长呢。”自己的床边忽然响起一道沙哑魅惑的女声。

    我猛然惊醒，深刻地体验了一把“垂死病中惊坐起”。循声望去，却发现声音的主人只是一个十岁左右的穿着汉服的女孩子。她的五官玲珑精致，脸部的线条清晰流畅，是个很耐看的女孩子——如果忽视了她左脸上的那道长条状的刀疤的话。

    “每位宿主在被系统选中前，都会产生专属于自己的‘灵视’。”她似乎知道了我想问什么一般，抢先回答了我。

    “小孩子家家的半夜不睡觉跑出来装神弄鬼是不好的。”我义正言辞地教导她，全然忽略了她的身上既没有人类的味道也没有丧尸的气息。

    “小孩子？”她闻言嘴角轻扬，扯动了脸上的刀疤，在黑夜中美得诡异。

    “你看看你自己。”她戏谑地指了指我。

    我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身体就跟缩水了一般，短手短脚的——

    跟六年前的自己有得一拼。

    “这是怎么回事？！”我惊慌地抬起头，重新看向她。

    “别紧张。只是因为我的存在，让一定范围内的时间跟大世界同步了而已。”她不疾不徐地回答道，“大世界又称主世界，小世界又称属世界。后者因前者的存在而存在，因前者的周转而精彩。”

    随后起身，面对着我，敛容道。

    “那么，你愿意成为我的宿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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