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9章 虎骑兵

    梅阔海止住了泪水，最后在丁小惠的额头深深印了一吻，从长桌旁站起。

    “现在铁跃恒在哪里？”他问岳父。

    老队长摇摇头：“你走吧，快回北原，永远不要再回来。”

    露台上号角传来。丁勇脸上肌肉抽动，快步走向楼梯，梅阔海紧随其后。两人站在露台南部边缘，看见无数黑色石甲兵正从丘陵边上绕过来，在悬槌堡的射程范围之外列阵，几台投石车被推到队伍前列，有兵士在敲打木桩固定。视野中黑压压的一片，整整两千人的步兵方阵！

    九世子已经脱去了红衣，穿着一身黑色石甲，骑在马上在队伍中来回穿行，大声指挥。队伍中插满西石藩的土黄色大旗，镶着蓝边，中间是一只黑色的巨龟。

    “原来九世子带了这么多兵力，藏在丘陵之后。”丁勇喃喃自语。

    “骑马的是铁跃恒？”梅阔海注视着庞大的敌阵问。

    丁勇点头。

    “岳父，悬槌堡还有多少人？”

    “不足一百四十人。”丁勇神色黯然，“你快走吧，悬槌堡南门防守薄弱，不久就会被攻破，在那之前你赶快退回西拒要塞，不用再管我了。”

    “我走了之后你和悬槌堡的其他人会怎样？”

    丁勇默然不语，答案是肯定的。昨晚悬槌堡卫戍兵杀光了世子的近身侍卫，不论原因如何，已是叛乱死罪。悬槌堡一旦被攻破，这里所有的人会被就地正法。

    “岳父，既然怎么都是个死，把你的人交给我，我带来了一百虎骑兵，让我去为小惠报仇。”

    丁勇瞪大了眼睛：“就算你我的人马全部加在一起也就二百多人，跟两千石甲大军对抗？阔海，你是伤心的糊涂了！我不同意，你赶快走！”

    梅阔海转过身面对丁勇，粗大有力的手掌按在他肩膀上。“岳父，小惠虽然死了，可我还是你的女婿。你会要一个面对如此情况独自逃生的女婿吗？我是虎骑军的将领，不是一个盲目送死的傻瓜，西石藩已经忘了我们虎骑军是如何打仗的，今天过后，他们会回想起来。如果你不把你的人给我，我就带着虎骑兵自己去。”

    丁勇看着他，心中感动，自己没有选错人，女儿没有选错人。

    “命令所有卫戍兵集合，穿上最好的盔甲，拿上最锋利的弯刀，背好长弓，准备出战。”丁勇大声吩咐，边上的传令兵立即飞奔而去。

    “我去把虎骑兵带进宾客道，我们下面见。”梅阔海迅速走到露台角落，顺着北门旁的绳梯攀下，一百虎骑兵还在门外静静等候。

    他骑上自己那头雪虎，往前走出几步，掉转虎头。

    “北原勇士们，我的虎血骨肉。”他说道，“西石的世子杀了我妻子，现在集结了两千石甲军准备攻进来杀光这里所有人。我会带领悬槌堡的守军出击，但是我没有权力要求虎骑军跟我同行。你们是北原最精锐的兵士，只有藩王才能命令你们同西石开战。所以，我命令你们现在撤回西拒要塞，协助防守，等候热泉谷的指令。”

    静悄悄的没有人说话，只有雪虎粗重的喘息。

    “没听见命令？现在掉头回西拒要塞，马上！”梅阔海大吼。

    没有人动，虎骑军集体抗命，用行动向自己的将军表达决心。

    梅阔海早料到会如此，他叹口气：“敌人是两千石甲军，此战相当凶险，你们有可能一去不回。即便能活着回来，没有藩王指令私自出战，也是死罪，你们一旦踏出那道南门，只有一个结果，心里都清楚吗？”

    “清楚！”虎骑军整齐的大声回答将军。

    不少悬槌堡的卫戍兵陆续顺着绳梯攀下，在宾客道内集合，目睹了这一切，包括丁勇在内。靠近南门通往兵营的两扇小铁门早晨已经用铁条封死，一旦有战事，封死小铁门是第一要务。这样宾客道就成了死亡陷阱，哪怕敌人攻进南门，也只有挨打的份。

    卫戍兵集结完毕，丁勇高声宣布：“所有卫戍兵，听梅将军统一调度。”

    梅阔海点头，一挥手，率领着虎骑军穿过宾客道，来到南门，卫戍兵在他们身后。

    “等一下开战，听我指令，虎骑军速度快，先行冲入敌阵扰乱阵型。卫戍兵接近后先放箭，箭用光之后再近战接敌。”

    卫戍兵听后一愣，虎骑军冲入敌阵，自己放箭岂不是连敌带我一起杀？丁勇也是心头不解，但是他相信梅阔海。“听梅将军指挥就是，不用顾虑。”他告诉所有卫戍兵。

    南门徐徐打开，队伍鱼贯而出，来到悬槌堡外，朝着远处的石甲军方阵行进。

    铁跃恒没有料到悬槌堡守军居然会主动走出堡垒正面迎战，原本他打算用投石车摧毁兵营后再攻上去，他带了足够的巨石弹，毕竟西石最不缺的就是石头。

    “他们想干什么？自杀？”他戏谑的朝身边的谢光说道。

    “世子小心，那是北原的虎骑军。”谢光面色凝重。

    “看到啦，不就几十头老虎么？哦不对，大概有百来头吧？总共二百多号人，加百来头老虎，就想跟我两千大军正面开战？嘿嘿。”九世子冷笑，“没等他们靠近，就全部被射死了。”

    “援军什么时候到？”谢光回头问一名石甲军将领。

    “在我们身后约八十里处，正全速赶来。”

    “谢大人过于谨慎了，援军来之前，他们就死光了。”九世子高举右手，“弓箭手准备，听我号令。”

    远处的虎骑军一字排开，已经进入到射程，忽然开始全速奔行，压了过来，卫戍兵们手举盾牌跟进，但是很快被拉开了距离。

    等等，再等等，铁跃恒在心里告诉自己，让他们靠近点，不给他们有掉头逃跑的机会。

    “放箭！”他猛然大吼。

    梅阔海率领着虎骑军全速冲锋，天空中箭矢蝗虫般扑来。

    “继续冲，等我命令。”他高喊。虎骑军挥动手中长矛，一边奔行，一边尽力格开飞来的箭矢。箭矢落在雪虎身上，在厚密的皮毛上滑过，刺不进去。然而背上的虎骑兵终究不能完全避过箭雨，陆续开始中箭。射在胸口，腹部的箭被羽铁甲挡住，但是裸露在外的手臂，小腿缺乏保护。梅阔海腿上中了一箭，他环顾左右，大约十来名虎骑兵手臂或者小腿中箭，好在没有伤亡，大家全力护住自己的头部和咽喉。

    距离差不多了，他大喝一声：“虎骑军，化形！”说完他从虎背上跃向空中，长矛挡开一枚箭矢后用力掷出，经过远距离的飞行去势不衰，将一名石甲军弓箭手钉死在阵中。而空中的梅阔海身上，毛发，尖牙，利爪涌现，变成了一头雪原虎，水蓝色的羽铁甲包裹住身体，插在腿上的箭矢被崩飞。无数长矛激射而出，投入石甲军阵中。不仅是他，一百名虎骑兵全部变身，战场上出现了一个庞大的虎群。

    石甲军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两百头巨大的雪虎已经扑进阵中，四处撕咬，咆哮声，惨叫声接连不断，混乱不堪。

    铁跃恒呆在原地，简直无法相信眼前的景象。这是什么情况？我们是在和人战斗吗？谢光冲到他身边大喊：“世子后撤，马上后撤。”石甲军指挥官狂吼：“不要乱，把它们围起来。”石甲军毕竟训练有素，被虎群冲乱的阵型慢慢收拢，开始合围。漫天箭雨倾泻而至，悬槌堡卫戍兵赶到了，在丁勇的带领下，一百三十余名兵士拉开长弓，不停的射向敌阵。雪虎们在阵中狂撕乱咬，完全不理会射来的箭，然而周围的石甲兵就惨了，被射的抱头鼠窜，纷纷中箭倒地。石甲军彻底溃散。

    混战中，梅阔海看清了铁跃恒的位置，狂吼着扑过去。剑光闪起，谢光一剑刺向虎身。梅阔海完全不闪躲，飞速前扑，原本刺向腰部的剑扎在虎臀部位的羽铁甲上，滑向一边。他一声长啸，另两头化形的猛虎靠过来，将谢光扑倒在地。梅阔海双腿后蹲，跃向空中，挥舞着巨大的前爪将铁跃恒从马上拍落，一口把他的头咬了下来。

    石甲军的指挥官眼看败局已定，高呼撤退，兵士们立即发一声喊，掉头往后狂奔。虎群紧紧尾随，继续四散抓咬。丁勇的卫戍兵们射完了箭囊中最后一支，拔出弯刀，也一起追杀过来。虎群追击逃兵绕过丘陵，突然梅阔海低吼一声，所有雪虎停下脚步不再追赶。远端连绵的荒漠丘陵顶端，漫山遍野的黑色甲胄兵士正俯冲下山坡，往这里急行军，看人数竟然不知道有多少。梅阔海又大声吼了一下，虎骑兵们毛发消退，利爪回缩，纷纷变回原来样子。有几名虎骑兵永远变不回来了，他们化形成雪虎躺在地上，永远的死去。梅阔海清点人数，损失了七名虎骑兵加五头雪虎。

    “撤退，带上尸体，他们需要葬回北方。”梅阔海跨上自己的雪虎下命令。卫戍兵和虎骑兵们合力抬着十二具沉重的虎尸，缓缓退回悬槌堡。丁勇传令关死南门。

    这场战斗进行得短暂而血腥，前后不到半炷香时间，石甲兵被射死咬死四百余人，梅阔海死了七名部下，悬槌堡的卫戍兵毫发无伤。

    虎骑军停留在宾客道里休整，卫戍兵们看他们的眼光就像看着天神，实在太勇猛，太不可思议。丁勇明白部下的想法，他自己也是一样。他看着那个差一点就真正成为自己女婿的北原将军，眼眶不禁又红了，女儿也该瞑目了，她的未来夫君毫不犹豫的替她报了仇，完全不顾会产生的严重后果。

    梅阔海没有时间伤感，他正在考虑下一步行动。此刻，他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个一心为亡妻复仇的北原汉子，而是统领虎骑兵的将军，他要对部下负责。

    “和我一起走吧。”他对着岳父说，“大军马上就要到了，这里必定陷落。”

    丁勇摇头：“你们快走，我镇守悬槌堡几十年了，我不离开。”

    “你还看不出来吗？紫岩城调集那么多军队，绝不是为了来参加我和小惠的婚礼，他们要和北原开战。”

    “我知道，阔海。”丁队长慈爱的拉住女婿的手，“你已经为小惠报仇，我的心愿了了，把小惠带回北原好好安葬，她是你妻子，应该成为真正的北原女人。我留下来替你们争取时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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