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3章 北出落石峡

    郑有闲抬头仰望落石峡，感叹造物主的神奇。来东滨两年多了，他还是第一次到达北部边界。天帆山脉在面前拔地而起，虽然这里已经几乎是整条山脉最东端，颇有强弩之末的味道，但是依然雄峻异常。而落石峡，仿佛是不知哪个天神用巨斧劈出来的，将山体从上至下左右分开。顺着落石峡望去，北原的天空只露出一小截，却让人感觉宽广无比。

    一名央骑兵来到郑有闲身边低声说：“郑副将，我们就送到这里了。”

    郑有闲点头：“辛苦了，你们回去吧。”

    二百名央骑兵长枪杵地告别，然后掉转马头，鱼贯而去，血红色斗篷在身后飘扬。

    郑有闲一行天亮后动身前往落石峡，骁骑师没有随行，毕竟到落石峡只有七十余里，两百名央骑兵会送完这最后一程，之后他们将返回落雁城，向罗玉婷将军复命，后面的旅程跟他们不再有关系。

    丹红子没有乘坐马车，而是改作骑行。她把身上炼丹师的白色法袍换成了名贵的雪狐皮裘，外面罩着黑色的鹿皮斗篷，一头秀发没有兜帽的束缚，自由的奔放在肩后，美丽无双。这件雪狐皮裘极其珍贵，是商鹏从中都千里迢迢带到北望集的，由刘藩王恩赐。众所周知，雪狐极难捕捉，且数量稀少。刘越五十大寿时，北原送了这件皮裘当作贺礼。现在，这件著名的贺礼将穿在高阶大师身上返回它的家乡。郑有闲和商鹏也各自换上了冬装，暖和的鹿皮斗篷里面是内衬皮毛的软甲。虽然这七十里地让身着冬装的几人略感燥热，但是一旦过了落石峡，北原的冷空气马上会将他们包围。

    一座雄奇的堡垒隔在了他们和落石峡之间。

    “这就是风寒堡？”丹红子问商鹏。

    “是的大师，东滨的北疆要塞，前往北原的必经之路。”商鹏介绍。

    风寒堡坐落于落石峡南部峡口，依山而建，是一座纯石制建筑，用料即来自它背后的天帆山脉。它的北部大门就建在峡口，是两扇三尺厚的巨大石门，而南门则由精铁制成。北部石门底部装有头颅大小的滚珠，门后地面上有弧形的铁制滚槽。开启大门需要十名兵士分成五人一组，分别推动位于门两边的巨大绞盘。在和平年代，北门只在晚上关闭，白天是一直敞开的。

    南门徐徐打开，风寒堡的卫戍兵早已得到通报，整齐的在两侧列队。丹红子三人快步通过堡垒大门，立即感到冷风扑面。眼前是一条宽阔的通道，通道的尽头就是敞开的北门，以及北门外的峡谷。风从峡谷中涌出，带来了北原的问候。通道两边是石制城墙，墙上高处开有很多箭孔。风寒堡的主体建筑跟峡谷地形一样，是一分为二的。兵营分列两边，将通道夹在中间。原本通道中设有哨卡，盘查过往商旅，现在却悄无一人，空空荡荡。

    通道有个众人皆知的名称，宾客道。宾客道有七八人的宽度，可以容纳四匹马齐头并行。平整的砖面上全是脚印的磨痕，两侧砖墙上印痕累累，显然在这通道中，曾经发生过激烈的战斗。郑有闲望向那些高处的箭孔，此时没有箭指着他们，而是一双双好奇的眼睛在后面窥视。郑有闲清楚，如果有敌人进入宾客道，南北大门同时关闭的话，那么宾客道里的人就是活靶子，被射杀只是顷刻间的事。宾客道这个充满善意的名称背后，隐藏着血腥的杀机。

    三人沿着通道前行，一只鹞鹰啾鸣了一声从头顶的半空划过，此外静悄悄再无其他声响。多么奇妙的感觉。两边的城墙很高，遮蔽了大部分光线，使宾客道显得幽暗阴森。丹红子心中肃然起敬，这里既是南方大陆的入口，也是第一道防线。

    一名黑色锁甲，月白斗篷的武将在北门旁等候，朝他们拱拱手行礼：“风寒堡卫戍队长李放恭送中都三位大人。顺着峡谷步行大半柱香时间，大人们就可以到达对面的垂冰要塞。祝北原之行顺利。”他朝着峡谷方向指着。

    丹红子突然注意到头顶一块巨大的石头悬在半空，看体积甚至比两扇北门加一起还要大，仿佛随时会掉落。注意到了她异样的神情，李放笑笑：“大师不用紧张，那叫断龙石，不会掉下来的。三位大人赶紧上路吧，对面已经等着了。”于是三人告别李队长，踏入了落石峡。

    东滨的北疆仅到风寒堡为止，落石峡不属于任何一藩，它是夹在两藩之间的缝隙。因此丹红子他们从踏入落石峡那一刻起，代表着他们已经离开了东滨领地。峡谷跟宾客道差不多宽，只是略有弯曲，两侧山壁刀削斧刻般怪石嶙峋，寸草不生。随着不断前行，空气越来越寒冷，原先骑行时候的燥热荡然无存，丹红子不由裹紧了鹿皮斗篷。

    “大师这就觉得冷了？热泉谷可是在北原深处，过了雪线还要走半个月呢。”商鹏话中略带嘲讽。

    丹红子嫣然一笑：“商大人放心，我有准备，慢慢会习惯的不是么？”

    商鹏不再言语，他对丹红子没什么好感。听说她虽身为高阶，却到处跟人说喜欢罗永桓的儿子，完全不顾及自己身份，为此甚至不惜请降段数外放东滨。如此轻浮的少女得到天显，看来老天也有瞎眼的时候。还听说她总是自作主张，根本不听旁人劝告，这不，吵着要去热泉谷就是明证。这不完全就是一个任意妄为的被宠坏了的小丫头吗？要不是因为她，自己怎么会摊到这么一个破差事？还好这次她没有带着她那些从不离身的瓶瓶罐罐和器具，而是轻装简出，不然真的要派几十个央骑兵随行做挑夫才够。想到央骑兵步行当挑夫的样子，他忍不住笑了。

    “商大人一个人乐什么哪？”郑有闲感到奇怪。

    商鹏拉着郑有闲故意走慢了点，和身前的丹红子拉开距离，贼头贼脑的问：“和罗玉婷将军相处得好吗？”

    郑有闲心猛的一跳：“商大人什么意思？”

    “中都的女人个个难缠。”商鹏偷偷指了指身前那位，“你的新上司罗玉婷也难伺候的很。他们罗家个个古怪，尤其这个罗玉婷，如果她要你干什么出格的事，你可给我顶住啊。”

    郑有闲恼怒的甩开他的手：“商大人别胡说，她可是央骑兵最勇猛的将军。”

    “好好，你们央骑兵最容不得旁人说你们坏话，心齐的很，我不说行了吧，发这么大火干嘛？难道昨天喝酒又输给我了心里不忿？”

    商鹏的话郑有闲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回忆起那个晚上罗玉婷是那么的火热，不由心潮澎湃。

    “咦？你小子怎么突然脸红了？”商鹏猛然睁大他细小的眼缝，“难道你小子”

    前面的丹红子突然回头呼唤：“商大人，郑将军。”

    郑有闲和商鹏抬头向前望去，洞开的石头大门出现在视野前方，上面是高悬的断龙石，垂冰要塞到了。石门旁站着两个人，此时显然也发现了他们，快步迎上来。两人身材高大，头戴水蓝色羽铁盔，身穿水蓝色半身甲，两条手臂，小腿裸露在外，肩挎黑色牦牛皮斗篷，脚上是水蓝色羽铁靴，昂首阔步，器宇轩昂。走到近前，郑有闲才发现来人是一男一女。女子一头浓密的长发结成粗大的发辫垂在脑后，浓眉凤眼，脸部线条硬朗，上唇汗毛浓密。男子更加英武，一脸墨黑的络腮胡须，裸露的手臂和小腿肌肉贲张，轮廓分明。

    “北原梅阔海，赵如烟恭迎中都贵客。”男子大声说道，嗓音浑厚。

    商鹏抢出几步率先回礼：“想不到北原三杰到其二，王前剑卫商鹏谢过北原藩王厚爱。这位是高阶大师丹红子，这位是央骑兵副将军郑有闲。”他逐次介绍。

    来的二人，与驻中都特使白云飞，并称北原三杰，是近年来北原名头最响亮的青年武将。

    “大师，商大人，郑副将军。”梅阔海向三人施礼，眼睛却盯着丹红子身上的雪狐皮裘，当年正是他亲手将这件皮裘送到中都的。

    赵如烟走上前一步，肩头微微撞了下梅阔海：“三位远道辛苦，请随我来。”说完拉着梅阔海转身朝石门走去。商鹏注意到赵如烟手臂及小腿上细密的绒毛，他摇摇头，又是一个不好惹的女人。

    垂冰要塞的格局竟然和风寒堡一模一样，郑有闲大为吃惊。这是分属两藩的边陲重地，为什么会是同样的形制？难道当年的建造者是同一拨人？沿着宾客道行进，两边的城墙上薄薄的挂了一层霜。夏季正在远去，想必不多久，这里就会结满厚厚的冰。

    “那是羽铁甲？”丹红子突然问道。

    赵如烟转回头答道：“是的，大师。”

    “我能摸一下吗？”

    “不可以。”赵如烟的声音很低沉，像个男人。她眨眨眼睛，“除非你让我摸一下你的雪狐裘。”

    丹红子笑了，拉过赵如烟的手，放在自己的皮裘上，同时伸出右手，轻轻摩挲赵如烟水蓝色的盔甲。

    三个大男人站在一边面面相觑，看着两名女子彼此摸来摸去。

    赵如烟几乎是立刻喜欢上了丹红子，在她眼中，赵如烟看到的是纯净，雪一般的纯净。等丹红子缩回手去，赵如烟说道：“大师，我们走吧，路还很长呢。”

    垂冰要塞的北门也是精铁所制，一如风寒堡的南门，两座要塞仿佛镜子的两面，峡谷就是中间这枚镜子。一踏出北门，丹红子忍不住啊了一声，郑有闲也下意识地拔出背后长枪。北门外，两百头雪虎一字排开，躁动不安，不断利爪刨地，看到有陌生人靠近，发出阵阵呜咽。雪虎旁边，身着羽铁甲的虎骑兵悄然肃立，静候几人到来。眼前除了白色就是水蓝，好像雪原与大海交织在了一起。商鹏淡定如恒，在见到梅阔海和赵如烟之后，他早就猜到接下来会看到什么。

    “抱歉，大师。”赵如烟连声喝斥虎群，“雪虎很少南下，在这里它们觉得热，所以不太安静。”

    梅阔海冲着三人抱拳：“三位大人，我先告辞了，接下来如烟会把你们安全带回热泉谷。”

    “梅将军另有公务？”商鹏有点不明白，大老远带着虎骑兵来迎接，怎么这么快就离去？

    “他本就告了假要去成婚。”赵如烟笑着说，“王上只安排了我来迎接你们，他非要跟来看看丹红子大师。”

    商鹏这才恍然，微笑着恭贺梅阔海。

    梅阔海走到赵如烟面前，单手放在她肩上：“接下来交给你了。”

    赵如烟按住肩膀上那只粗壮的手说：“以后你就是有妻子的人了，我不会再找你陪我睡了。”

    “当然。”梅阔海朗声大笑，“另外找个男人。”

    “不用你说，一大把男人等着呢。”两个人的手各自握住对方前臂，紧紧相贴。“保重，早点回来。”

    梅阔海骑上雪虎，向众人挥手道别，带着一百名虎骑兵远去之后，丹红子等人才回过神来。这他妈什么情况？赵如烟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她向着三人说道：“接下来三位大人需要骑乘雪虎，丹红子大人与我一起，你们两位的雪虎在那边。”她指了指边上两头雪虎，站立在侧的虎骑兵跳上虎背，朝他们伸出手。郑有闲和商鹏还在原地发愣，没搞清楚到状况，一名垂冰要塞的卫戍兵朝着赵如烟飞奔而来，将一封雪鹰带来的书信交到她手中。

    读过书信后，赵如烟两条浓眉拧到了一起。“各位大人们赶紧骑上来吧，看来我们需要绕一下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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