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43.金风细雨楼（23）

    先前也说过“黑光上人”詹别野是眼下最受赵佶信重的方士, 看他如今被赵佶认为是“国师真仙”，且连赵佶出宫都要带着他，就可见一斑。

    如今赵佶说斩就将人给斩了，不可谓不是翻脸无情。

    不是

    是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不管怎么说吧, 詹别野就这么被斩了，让在场的人无不心惊肉跳，连面上的平静都保持不了。不说一爷这个御前带刀侍卫总统领, 和舒无戏这个站在诸葛正我那一个阵营的，便是米有桥和方应看他们这两个有着自己算盘的, 都生怕下一刻这种事会落到他们头上来, 其中以米有桥为最。

    米有桥作为赵佶最信重的宦官，信重到连蔡京c诸葛正我这样的重臣都得讨好他, 以试图来影响到赵佶做决定，换句话说他了解赵佶，甚至比赵佶自己都甚, 因而知道赵佶迷信神仙方术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先前连詹别野弄出的那些哗众取宠的把戏都深信不疑, 那就更不用说现如今当真出现了所谓的神仙方术，且还是赵佶一直追崇的长生不老术, 恐怕在如今的赵佶心中，再没有什么比他成仙更重要的了。

    更有米有桥打心底还是不愿意相信顾红袖当真是红袖刀化形的, 他宁愿顾红袖是像詹别野那样的骗子，哪怕是他的骗术比詹别野的高超。

    到底人能和人斗, 却如何能斗得过神仙？

    好在赵佶没想到要验一验米有桥, 他却是从詹别野联想到了蔡京。

    詹别野他是蔡京引荐给赵佶的, 蔡京看重了詹别野舌灿莲花的本事，等詹别野获得赵佶宠信后，就利用詹别野的言语诡谲，来假借天意，向赵佶求其所需。现如今詹别野在赵佶心中从国师真仙，一下子沦落到祸国殃民之辈，让赵佶也不免对引荐他的蔡京有了些许不满。

    “蔡卿从来都是目光如炬，不曾想这一次竟看走了眼。”赵佶这么感叹道，在他眼里蔡京可还是实打实的忠臣，能臣，更“好”的是蔡京写得一手好字，在信奉“字如其人”的赵佶眼里，蔡京的品行便如他的字，很有几分高风亮节。

    顾红袖偏了偏头：“蔡卿？”

    说得他好像不知道蔡卿是谁似的，偏偏赵佶信了：“上仙不知蔡卿也实属正常，他是我的股肱之臣，不仅他还有童贯，王黼，”赵佶说着犹豫了下，还是多加上了一个名字，“还有诸葛正我，他们都是忠心耿耿的良臣能将。”

    只是对赵佶这种说法，其余人都持保留态度。

    值得一提的是童贯和王黼都是蔡京一党，他们可是被蔡京扶持起来的，称得上蔡京一党中的‘中流砥柱’。

    顾红袖似无知无觉道：“有那多良臣能将辅佐，想来能让国运更昌隆吧，不过看刚才龙气瞬间黯然，还是奸臣对龙气的影响更大，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可就不利于你修炼。”

    这话儿正戳赵佶“红心”，正如米有桥所想的，修道成仙已成为了他心目中的头等大事，任何事都要往后排，因而他万万不想有任何不利因素在的。这么一来，原本排在他心目中头号忠臣的蔡京，渐渐的就没有那么面目可亲了。也是啊，蔡京从前都不会犯任何错误的，看他推荐过的童贯，王黼等人不都好好的吗，怎么到詹别野这儿就出了大问题？

    赵佶越想越觉得他对蔡京放心的太早了，万一蔡京还有其他看走眼的时候呢？为今之计，只有亲自让金龙测过蔡京忠奸才好，赵佶这么想完，就让米有桥去宣蔡京入宫。

    赵佶这一决定，让在场人思绪急速翻腾。

    这其中舒无戏无疑是喜上眉梢的那个，在赵佶眼中蔡京是良臣，可在朝野上蔡京可是实打实的奸佞。赵佶分辨不出来，那龙气凝成的金龙定然能分辨出来的吧？正是因为如此，舒无戏反倒是更倾向于相信顾红袖，他确实是红袖刀化形了。

    苍天有眼啊！

    蔡京是知晓赵佶宣召了顾红袖，他也知道顾红袖是隶属于金风细雨楼的，这让蔡京更想去扶持六分半堂，甚至于他连如何扶持都想好了。

    “苏梦枕是个厉害人物不假，可他和雷损势如水火这般久，仍没和雷损的女儿退婚，反而千方百计逼迫雷损投降，可见英雄难过美人关。”

    “等雷纯嫁到金风细雨楼，苏梦枕那个病秧子一死，她可就是楼主夫人，到时候便可光明正大的掌控金风细雨楼，至于六分半堂那边，雷纯也会成为总堂主的。当然了这一切的前提是雷纯是个识时务的，我还是更喜欢乖孩子。”蔡京年纪不小了，他说话时脸上还带着温和的笑，倒显得他有几分慈爱了，和他口中说出来的话还有心中的用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更有雷损如今也只是生死未卜，并没有宣告死亡，可在蔡京的言谈中雷损好似已成了个死人。转念想想蔡京如今权大势大，多得是人做他的爪牙和走狗，他想要伤重的雷损“不治身亡”也不是什么难事。

    等蔡京说完，他的一个属下道：“雷纯表面上如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实际上早就参与到六分半堂的事务中，先前就曾在江南联络其他帮派支持六分半堂，在六分半堂中很有几分威望，可见其是个有心机手段的。更有她并不会武功，弱点也很明显。”

    说白了，雷纯是蔡京口中的“乖孩子”。

    蔡京似笑非笑道：“她到底是雷损教出来的女儿。”

    说起来当年迷天盟和六分半堂共存时，雷损就是娶了关七的妹妹，使得迷天盟最终被瓦解。现如今轮到六分半堂和金风细雨楼共存，雷损就把雷纯许给苏梦枕，还让苏梦枕为雷纯神魂颠倒，更妙的是苏梦枕还活不了多久了，如果没现在的意外，雷损在不久后说不定就可能利用雷纯，不费多大力气夺得金风细雨楼。

    啧。

    蔡京假模假样地感叹道：“可惜雷损终究还是棋差一招，也是造化弄人呐。”谁能想到金风细雨楼那边半路杀出个煞神呢？

    蔡京正要做其他安排，宫中的口谕就到了。

    蔡京微微一愣，官家这时候让他入宫为了何事？

    内侍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只说让蔡京尽快入宫。蔡京心里猜测着，神态却很平静，他如今位高权重，门生众多，还深得官家信任，朝堂中早先与他为敌的死的死，被贬谪的贬谪，以至于也就诸葛正我那厮和他对着干，可诸葛正我不讨喜，官家连宣他进宫的次数都少得可怜，神侯府也不足为惧。这么一来，蔡京蔡相爷如何不淡定？

    就这么着的，安然如山的蔡京入了宫。

    然后，他再也没能站着出来。

    金风细雨楼

    从顾红袖跟着方应看入宫后，苏梦枕就没有回他的象牙塔，而是坐在金风细雨楼用来发号施令的青楼中，还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可千想万想都没想到：“蔡相被赐死了。”

    在甫一听杨无邪说完，苏梦枕便猛地一愣，愕然道：“你说什么？”

    杨无邪到现在还没缓过来呢，他吞了吞口水道：“蔡京蔡相爷被官家下令赐死了，官家还勒令严查蔡相一党，圣旨都颁下来了。”

    饶是有了缓冲的时间，苏梦枕仍是难以置信。自蔡京掌权以来，朝野和江湖中敌恨他的不在少数，虽然忌惮他的更多，但也不是没有人试图扳倒蔡京，或是刺杀他，但这数年来没有一个人成功，一来蔡京位高权重，得赵佶信任；二来蔡京身边能人异士不少，不说旁的，就是他身边的亲卫便是元十三限的六个嫡传弟子，有青龙之号。

    而对金风细雨楼来说，苏梦枕却没想过去刺杀蔡京，像蔡京这样的奸臣，杀了一个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蔡京”站起来，因为龙椅上坐着的仍是赵佶；再有蔡京一党盘根错节，蔡京一死，争权夺利之下只会造成更大的混乱。可万万没想到的是是赵佶下令赐死蔡京，还要肃清蔡京一党？

    赵佶终于清醒了？

    还是说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苏梦枕更倾向于后者，这听起来都有几分可悲了。

    等等，苏梦枕突然意识到一件不可控的事，他望向杨无邪：“难道是红袖他——”

    苏梦枕没把话说全，可杨无邪却心领神会：红袖刀他变身了？就像是成为浪翻云那般的，进而让赵佶知道了宋朝的命运，让他痛定思痛除奸臣。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赵佶未免太好说服了吧？他不是该被吓得不轻吗？不是该认为顾红袖他是妖言惑众吗？

    再想想从顾红袖进宫到如今蔡京被赐死，也没有多长时间，他到底是怎么变身，又变成了谁，那么顺利的说服赵佶的？

    杨无邪觉得无论红袖刀是变成了谁，这人定然是个厉害人物。

    嗯确实是个厉害人物，厉害到方小侯爷和米有桥米公公都出了一身冷汗，他们生怕赵佶冷不丁地想起他们，想要给他们俩辨别下忠奸，继而布上蔡京的后尘。以及说实话，他们现在对蔡京的死还一点实感都没有，蔡京竟然死啦？！

    那个蔡京竟然就这么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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