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玫瑰苑

    “”杜仲弯下腰，将软倒的初音用随身的麻绳绑在身后，面色苍白的小姑娘细细地喘息着，不过四十二公斤的纤细身材轻的像是人偶，正如她过分精致的面容。

    他的身前横竖躺着三个身穿精练短打的男子，他们身量不似西欧人一样高大，反而有着东亚人种的精瘦，杜仲的记忆里带着庇护所强塞的，自己在这个世界的身份以及信息，但这称得上惊世骇俗的记忆甚至让他对这些袭击者的身份产生了怀疑，他反而开始不确认这些人是来找自己的还是来找初音的，毕竟初音在这时代不仅有着和他不相上下的身手，而且对于自己这段注定波澜的旅途毫不在意。

    他蹲下身细细地检查起三个陷入昏迷的袭击者的衣着和细节，他们没有日本人坐礀导致的罗圈腿，没有这个时代日本禁止食肉带来的尖嘴猴腮和蜡黄的脸色，他们的身高也和自己差不了多少。

    而杜仲搜到他们的腰牌时，不仅有些变了脸色。

    那是锦衣卫缇骑的铜牌和东厂番子的玉牌，杜仲不知道他们是如何跟到了这里，更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一路按捺却选择在千里之外的欧洲才动了手，但他知道，他的这趟旅程没有意料之中的那么容易了。

    扑棱扑棱，鸟类拍打翅膀的声音将他从思绪里惊醒，他警惕地站起身来，从身后地刀鞘里犹豫地拔出了长刀。

    这三人发现了自己的行踪，有可能会为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如果不杀了他们之后可能会被他们杀掉

    明明之前已经杀掉那么多的人了，面对着这些昏倒在地的对手却怎么也下不了挥刀的决心，杜仲发自内心地对自己的心慈手软产生了疑惑。

    呼他吁了口气，眼中寒光倏地一闪，握着长刀的右手用力地刺了下去

    总之先走吧杜仲揩了揩沾了血迹的脸颊，却将脸上的污迹涂抹地更广，而他浑然不觉，定了定神，顺着小巷的一侧悄然地拐进了另一条小巷。

    阴暗的狭窄街道里，三具男人的身体静静地躺着，可细看却能发现他们身体略微的颤抖。

    杜仲并没有将他们杀掉，他需要确认这些来袭者的态度，若是明天或不久的之后圣殿骑士对佛罗伦萨进行了封锁，那么就可以确认这些来自明国的袭击者已经和骑士团勾搭在了一起，如果这样，他会隐蔽而快速地离开这座城市，远遁到他们无法触及的地方再作打算，但如果什么都没有发生，他会很乐意找出这些家伙的尾巴，然后再问出他们的来意。

    分散的对手总比一个集中的对手要好对付。

    他静静地走在小巷里，身上的各种兵器妥善地隐藏在了深色斗篷下的武器带里，并没有发出任何武器相撞的多余声响，不起眼的像是阴影中静静移动的幽魂。

    正前方摇摇晃晃地走来了一个人影，但夜里的小巷只有淡淡的月光来照明，视觉范围只能说是聊胜于无，但刺鼻的酒臭味和香水味混杂在一起，人影的脚步也确实虚浮地像要摔倒，杜仲静静地出现在小巷中间，拦住了人影的去路。

    他本不想在佛罗伦萨做太多的举动，参与了老桥上的斗殴也不过是恰逢其会，一时起了兴趣而已，现在想想着实有些后悔，若非初音的鼻息已经开始有了些不妙的紊乱，他甚至不想让任何一人发现到自己的踪迹。

    “

    我不想去寻找囚笼，

    我不愿老来呆坐那个牢房”

    熟悉的歌声传进了杜仲的耳朵，这令他眼睛一亮，他摘下了兜帽，加快脚步走到了来人的面前。

    来人唱的是威斯坦·休·奥登作的船长与水手之歌，但这首歌编自1907年，它来自黄金雌鹿号，这首歌的旋律甚至是初音现编的，那时候她可为编出一段这些脑袋里也是肌肉的家伙能够记住的调子愁了好半天，但似乎也乐在其中——脑袋里的记忆是这样说的。

    “哦，这不是我亲爱的昆廷么”来人摇摇晃晃地身影稍微顿了顿，用力睁着迷瞪的眼睛认出杜仲之后才悄悄地收起了从袖口掏出的匕首，有力的臂膀揽住了杜仲的左肩“你不是要先离开船队去威尼斯吗？啊啊~怎么都好，你一定是想找姑娘了吧，喝酒也行，你在狗屎的海盗那里把我的命捞回来我们去喝酒吧，喝酒吧，船长给了你不少钱吧，我身上可一个子都没有”

    “算了吧，巴多里奥”杜仲抿着嘴角无奈地看着他“你就这样报答我的救命之恩吗——用我的钱请我喝酒？”

    “得了吧”蓄着和船长如出一辙络腮胡的巴多里奥转了个身，用夸张的礀势指向杜仲“这是我从弹鲁特琴的小白脸那学来的，然后我把他揍了一顿扔到了街上——哈哈，你身上的血腥味可瞒不住我，嗝——”

    他打了个韵味十足的酒嗝，杜仲捂着脸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对了”杜仲惊起，脖子一侧露出了背后黑发的小姑娘“初音的状况不大对，我想我需要一个休息的地方，但我对佛罗伦萨不熟”

    “哦？那个很会唱歌的小姑娘？”巴多里奥的表情僵了僵，虽然安德烈严令禁止水手们对船上唯一女士的初音做出不敬的举动，但为期一年的航行让这些素的不分东南西北的汉子昏了脑袋，居然在大半夜的去摸初音的门——这些恶棍的下半身都受到了这辈子都不会忘，但绝不舒坦的打击——如今看来巴多里奥也是其中一员“她怎么了哦，饿昏了”

    络腮胡的大汉稍微弯腰，脑袋伸到杜仲的脖子后头，一眼就看出了初音的状况。

    “知道就快点带路啊，该死的佛罗伦萨人”杜仲窘然，一脚踹到了巴多里奥的小腿上。

    “好吧好吧”巴多里奥醉醺醺地耸了耸肩膀转过身去“我带你们去睡觉，嗝——，睡觉”

    杜仲带着怀疑的态度跟在他的身后，两人顺着曲折的巷道东折西拐，最终出现在了一个垂着深红色毯子的三层小楼前。

    杜仲心里有些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但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直到跟在老流氓巴多里奥的身后走进了小楼不大的木门里——

    脂粉，娇笑，还有

    肉肉肉肉肉肉肉肉肉肉肉肉肉肉

    大腿胸脯手臂脸蛋的波浪挟裹着一股子甜蜜的气息席卷而来，呛得杜仲僵愣在原地。

    “哦天哪”杜仲有些茫然地喃喃说道“初音会杀了你的，巴多里奥”

    这里是玫瑰苑，你可以叫它馨香玫瑰，当然，这不是花店

    “哈哈哈哈哈”巴多里奥搂着一个穿着高开叉连衣裙的姑娘坐到了一边的沙发上“好好照顾那边的小哥吧，他可是有钱人对了，欢迎来到馨香玫瑰，昆廷！好好享受吧哈哈哈哈哈”

    经受过严格训练的姑娘们并没有像电视里那样不顾一切地扑过来，用身体将杜仲淹没，但看着杜仲的眼神显然带上了几分期待，这种略带青涩的感觉反而更给人带来这些女人显然是深谙欲擒故纵之道，从她们体现出优雅气质的举止里，杜仲对这家店的主人产生了深深的敬佩。

    “你好，我是保拉”穿着深红色连衣裙的女人领着几个身材火爆的姑娘，娉娉婷婷地从一扇屏风后走了出来，老练地对着杜仲笑了笑。

    “你好”接受了现代（avi）教育的杜仲淡定地点了点头，有些窘迫地问道“请问可以为我提供一个房间和一些食物吗，我可以付钱”

    保拉为杜仲肥羊的表现亮了亮眼睛，她身后的姑娘们笑的更欢畅了。

    杜仲心里冷冷一笑，他的记忆里不知道有多少和奸商打交道的经历，保拉的小举动自然躲不过他的眼睛他下意识地将这些女人当做以前唇枪舌战的对手了。

    “当然，请把这里当成是你的家吧”保拉身后的一个姑娘微笑着走到杜仲的身边，用毫无侵略性的轻柔动作为他脱下了斗篷，搂在怀里。

    “哦，天哪”保拉在第一时间看见了杜仲身上带着的武器，但她见过的雇佣兵也不少，令她惊讶的是杜仲身后人偶一样苍白无力的初音“我们这里可不要昏过去的姑娘”

    这下连同店内的姑娘，大家的眼神里都带上了一丝敌意。

    “她是我的伙伴”杜仲理解地看了看保拉“她的身体不太舒服，我想她需要休息一下”

    “为什么不带她去医生那？”保拉警惕地问道，看着杜仲的眼神带上了一些不属于老鸨的犀利。

    “一些不大重要的理由”杜仲扯着嘴角笑了笑——假笑的他不担心产生其他嘲讽的效果——哪还有肥羊的意思。

    杜仲从怀里掏出了一枚弗罗林握在掌心，将拳面递到了保拉的面前。

    保拉没有伸手去接，她看着杜仲拳套上的扭曲铁片，那上面用烧红的铁丝极浅地烫出了一个类三角形，她看着巴多里奥，又想起安德烈，那个兄弟会里有名的老头，会意地伸手收下了那枚弗罗林。

    “跟我来吧”她点了点头，扶着墙边楼梯的扶手，扭着腰带着杜仲走上了二楼。

    “我需要一些食物，我的伙伴饿昏了”杜仲略带放松地吁了口气，轻声道。

    “这可不是什么适合我们的举动”保拉优雅地摇了摇头，呵呵地笑了两声“就是这，放心休息吧，我会嘱咐姑娘们不要来打扰你们”

    “多谢了”杜仲按着心脏微微弯了弯腰，低声念道“万物皆虚”

    “万事皆允”保拉会意地笑了笑，自语一般地细声道，离开了房间“稍等片刻，你的食物会马上送来”

    杜仲看着保拉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这才回到房间，关上了房门。

    他将初音解了下来，抱着她轻轻地平放到了床上，初音躺在柔软的红毯上，房内细细的橘黄色火光轻轻摇曳着投射在整个房间，柔和且并不刺眼，她的表情似乎都放松了下来，紧皱的眉头略微松懈。

    杜仲坐在房间靠墙的椅子上，两手交叉着架在扶手上，疲累地叹了口气。

    保拉在不久之后亲自送来了两个托盘的食物，一个托盘里是烤肉和蜂蜜啤酒，另一个托盘里体贴地摆着松软的面包和杏仁茶。

    杜仲道了谢之后关上了房门，将面包泡在杏仁茶里直到涨开，才唤醒初音，在她完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喂她吃下了暖呼呼的面食，自己也随后吃下了盘里的食物。

    他揩着嘴，心里想着应该承下保拉的人情，至少在奥迪托雷家的事情上帮一把手——虽然他不见得可以救下奥迪托雷一家，但至少他想为此事出些力，反正他也要动身去威尼斯，离开以后的事情拖累不了他。

    这个世界的人是有人情味的，他迷迷糊糊地想到。

    就这样决定吧，他的脸色阴晴不定，似乎在犹豫是否要给自己找这么个大麻烦。

    就这样决定吧，杜仲将两肘架在椅背上，两手手指交叉，在思虑中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陷入了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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