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08.怜香卷 第四十八回

    第四十八回

    风雨落花桥头观景回车覆水檐下叙旧

    却说长谷部听了，道：“你怎地能和我一样，你有哥哥和弟弟，家里也不是没钱，不过是出来历练武艺的，住在这里也不用看人脸色，一应大小事情也不用欠谁的，我以前是一无所有，六亲无靠，甚至连我是哪个族的都不清楚，虽然这会子认祖归宗了，可赫舍里氏的事情还得过几年才能平静下来，有些人纵使从封印里出来了，也不过是叔伯和叔伯兄弟，和他们不熟，也说不上话，彼此只当是生人，也没个情面。这边呢，伽罗虽然是我亲戚，但他一天到晚又说不上什么话，光忠又老不好。”药研道：“我离家早，兄弟们之前往来也不多，纵使有兄弟，你也知道，这会子一个个的都爱生事，唯恐天下不乱人类不亡，挑活干也只干黑活，我又劝不过来，有什么办法。家家都有难念的经，不是兄弟多了就好的。有时候我也羡慕你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呢。”

    长谷部道：“要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我也不抱怨什么了，只可惜活着就要做事。”说罢又道：“前儿我去父神那里，一出门就和一个年轻天使撞了个对面，倒是好个标致模样，溜油光的黑头发，个子小小的像个中国人。问他姓名时候他说他叫元春，前生是人类，带兵打仗的，做到凤藻宫尚书，四十多岁就被杀了。”药研听了，神色凝重道：“他托了你什么事没有？听说这样的天使在一千岁之前都不能下界的。”长谷部道：“托了，他说他有个小弟，小名叫宝玉，家里被抄的时候逃出来了，大概是1645年的时候讨饭到了扬州。”药研嗐了一声，道：“真够不凑巧的，宝玉要是死在乱兵里，咱们可救不了，只能公事公办。”长谷部道：“我问过父神，父神说宝玉逃出来了，又讨了二十年饭才死，这样，父神看元春也挺可怜，就把宝玉的魂魄招到了元春那儿，兄弟俩一块住着，好歹也是个安慰，就是宝玉近日魂魄有点不稳当，一会儿记得哥哥，一会儿不记得哥哥，该是被溯行军盯上了。”药研道：“这可就费功夫了，怎么让溯行军盯上的？”长谷部道：“我也不知道，二当家那时候也在，听父神说起这事，就说要去查查，我想宝玉手里原先是有块玉的，估计是那玉惹了祸。”药研道：“你答应元春要查证这段公案了？”长谷部道：“不答应有什么法子？是我先撞了人家的。这件事还得打通豫亲王多铎的关节，让他开个证信保证救宝玉，关键是怎地让他开证信。”药研道：“大人物总是会被溯行军盯上的，帮他解决溯行军就行了。”长谷部叹道：“万一溯行军没盯上多铎呢？二当家说：如果那时候有溯行军，八成是冲着荀尚书的藏宝来的，因为也只有小冰河期的那些年，荀尚书的藏宝就有气脉在天上浮着，容易看。本来人类的死活和咱们没关系，这会儿也够麻烦，父神说还得托关系，最好找旧神阿布卡赫赫送些礼物，我又不认识他，就算之前家族里有点关系，也是多年不往来了，可要做这事得求他托梦给多铎，准备的礼物还得不轻不重地讨人喜欢。”药研道：“用法术解决这事不就行了？”长谷部道：“神通不敌业力，能托人情找门路解决的事，就不用法术了罢。”说着也不想再提这件拖棉扯絮需要关系的事，拿了药就回去了。

    到了晚上雨夹雪越发紧凑，小长谷部晚饭没吃，大长谷部心里有些发急，那边大俱利伽罗回来了却也没做饭，带光忠去莺丸那边吃了，长谷部不想劳烦他们，挣扎着下厨烧了些稀粥，喝了两口只觉得腹中冷痛恶心。一看阳历是十三号星期五，本当封斋祭祀，便也不吃了，神前点起祭祀用的清油烛，摆上万艳同杯的酒，浓浓地燃了一把千红一窟的香，独自念起弥撒用的词句来。稍晚，方收了祭祀用的法器，忽然心有所感，拿起窗课本子，用工整的钟体小楷写到：

    一在离魂二在忆，昔日桃李自成蹊。

    刀锈弓残时光逝，红消玉碎颜色离。

    春红渐欲留客住，老病却见故人稀。

    唯有残书三四卷，开篇诵读伴鸣鹂。

    写完尚未搁笔，小辉披着一件织锦斗篷走进来，长谷部急忙起身行礼。小辉笑着道：“别这么客气，你借我的书都看过了，今儿来还书的，顺便我带了些红糖银耳汤来，思量着哥哥吃着斋，就没有带大荤，这红糖银耳吃了是最补人的，哥哥若觉得不舒服，就去东院楼下睡罢。听见哥哥做祭祀的法事了，哥哥也需放宽心才是，世上一天之内死的人那们多，法事哪能做得过来呢？若是见天价地做法事，也不用干别的了。”长谷部苦笑道：“今儿是大斋期，佛家也在给冤魂做施食，我信天主自然不能落于人后，免得落个不慈悲的名头儿。法事还是要做的，稍等一会儿我还得给电脑做个系统杀毒呢，这时候病毒挺多的，还好能在这儿陪着主公。”小辉笑道：“别说什么陪不陪的，哥哥也别见外。”说着将红糖银耳递给他，因见桌上有诗，拿起来看了一遍，长谷部手快，一把夺过来放火盆里烧了。小辉道：“哥哥烧了也没事，我已经背下来了，鹤丸还想开诗社呢，凭哥哥的诗才，进诗社没问题。”长谷部笑道：“我也不想去诗社，我当年也是淘气的，乐天，义山的诗歌都看过，国外的话本也看过不少，用米换书的事情也有，后来被管我们的阴阳师发现了，又打，又骂，又捆又烧。我的书都没了，后来才攒下了这几本，不过年纪大了也就不想看书和写诗了。”

    小辉道：“确实要问问你的父神，他让你写诗不让。”长谷部道：“我不知道，更不敢问，万一惹他老人家不高兴，可如何是好呢？”小辉道：“那我托承明公问问去，承明公和yhh大人也算是同年。”长谷部道：“只怕承明公嫌我多事。”小辉道：“也不尽然，他若嫌你多事也就直接说了。”说着就坐在一边看他将滚热的红糖银耳吃了，站起来笑道：“我该回去了，明儿你要起不来，我就打电话过来让刀装兵来接你，不瞒你说，这些个刀装兵也忒惫懒，咱不说他们不动，哥哥也不用客气，能使唤他们就使唤他们去做事，他们又不是没拿着钱。”长谷部道：“义辉公身旁跟着人没有？”小辉道：“骨喰在门口等着。”长谷部道：“却也是难为他，主公有什么事让我做么？”小辉道：“能有什么事做？”长谷部道：“甚么黑事我都能做，写文告偷场题也会，止是除了斋期不做事。”小辉道：“哪儿就让你去造孽了？这是谢谢你上回帮了骨喰的忙的。你先歇着罢，我也该歇了，总是打扰你倒也是我的不是，回头我再来。”说着和骨喰去了。

    知道小辉走远，大俱利伽罗方才出来，拉他进屋，长谷部见他身穿鎏金明光铠，头戴凤翅头盔，知道是出战去了，问：“你一个人出战去难么？”大俱利伽罗摇头道：“不提难不难的。”长谷部道：“苦了你了。”大俱利伽罗道：“我乐意。”须臾又道：“你觉得义辉公怎样？”长谷部道：“挺好的，止是生不逢时。”大俱利伽罗冷笑道：“他要生得逢时，倒霉的还不是咱们？不如不逢时好。”长谷部道：“你这心倒是越来越狠了，做甚么事都不眨眼。”大俱利伽罗道：“我还是不忍心，能狠得下心，就是像当年打死尉迟氏一样了。如今他倒是个识相的，不理会，废掉罢了，还能怎样？”长谷部道：“人有一艺不算废，义辉公在雅士圈里也是有头有脸的，将来咱们也算能沾他的光，在儒门里混迹。”大俱利伽罗冷笑道：“你自己去混，和我们不相干。”说着转身径直往屋里去了，长谷部在外面看了一会落雪，却见云层转薄，乌云后一轮月亮要阴阴地放出光来，暗道确实要早些回去，因而也就回去睡了，但早早睡下也不觉落下泪来，直到三更将近，方才小睡了一会儿，却也无话。

    话说小辉回到房间，却见三日月跪坐在桌前写着东西，桌上摆着青瓷父丁鼎，鼎里却燃着一支玫瑰香，小辉好奇他写的东西，却又知道不能打扰他，就站在旁边看。三日月写完了，回头看看小辉，笑问：“没冻着么？去被窝里暖一会罢。”小辉道：“这会儿不怕冻了，若在早先，哪儿成呢，倒是体格比没来这里之前健旺。在写什么来？”三日月道：“写个贺表，yhh历劫归位，照例是该给他上贺表的，魔域虽然和天使互相看不顺气，但该有的礼节人情一样都不能落下，本来该司马穆之写这个，可他正忙着开新图，就把这事交给我了，我在这儿写完，让他看一遍，润色了再誊写，也不是太难的活，总比出战轻松。”须臾又道：“我这辈子就爱个抄抄写写，女红针线，可就因为附在了刀上，不想出战也得去了，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附在码子上呢，至少没人拖个码子去打仗。”小辉笑道：“哥哥也别说这样气话——”要知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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