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22.豆灯记

    豆灯记

    第十夜（上）

    傍晚，三日月就将壁柜门开了，将一个衣包拿出来。小辉走进来，见他费力地搬着衣包，忙道：“你这是要做什么？夏天的衣服不都整理出来了？”三日月就僵着脸微笑道：“你却不知，承明晚上要来，我穿一件好看点的衣服见她。”

    小辉摸那衣包里软软的又光滑，想是绸缎衣服，因此也不介意地将衣包打开，却是吓了一跳，原来那衣包里是一套明显有年头的清代官服，顶戴花翎，云纹披领，仙鹤补子，小马蹄袖，袖口和下摆都有水纹。三日月却也不看，拿出妆盒来，喘了口气，道：“把云纹披领去了，壁柜里还有一串翡翠朝珠，挂上那个。”

    小辉笑道：“你莫不是给她开玩笑，穿一身僵尸装去见她？若她给你贴个符，那却不好。”三日月就惨笑道：“承明不会那么轻浮，我也不跟她开玩笑，穿这个只是为了辨明心迹，她若看不出来，我也就不跟她了，山里修仙去。”

    小辉看着衣包里的仙鹤补服，反复念了两遍：“辨明心迹嗯难不成”

    她停住了，满心狐疑地猜到三日月莫不是要打消承明的疑心，毕竟三日月宗近是个一魂多体的怪物，还有一个身体就是魔界太子阿撒托斯（李敏）——换句话说若不是运气差点卷入了宫斗，就坐上魔界的龙椅了，李炎现在是魔界的统领，当然要防着他。

    三日月知道这个义辉转世天资聪慧嘴上却不带把门，怕她说破，就咳嗽两声道：“别说出来了，趁着好的时候我打扮得漂亮一点，见见她，你也知道我这个病时好时坏的，要是坏了，可就不记得向她打秋风要东西的事了。“

    穿衣，上粉，粉不是铅粉，是茉莉熏染，冰麝定香的高岭土，打胭脂，胭脂不要厚重，只希望将那高烧时候的惨白颜色半遮半掩，画眉，眼角抹一点荧色胭脂。化好妆后，挂上那一百零八颗翡翠朝珠，戴黑布红缨暖帽，帽顶一颗蔷薇红宝石。

    小辉看他有气无力，苦笑道：“若不是脸好看，你穿上这个，越发像是恐怖电影里的僵尸了。”

    “呵”他轻声笑道，“只怕做了僵尸，承明也不太放心呢，你把我的药方子拿来，我直接给她看。”

    “没有给客人看自己药方子的。”小辉说。

    “看了，她才能放心，拿过来吧。”

    过了一会儿院里顾喇喇的刮起一阵怪风，风停之后李炎就现身了，走来与正抱着青江在廊下闲坐的数珠丸行了礼，寒暄几句，就又让刀装兵去通报。刀装兵通报给了狐之助，狐之助又通报给了小辉和三日月。

    小辉还没有开门，李炎就进屋了，她穿了一件纯黑的风衣，同样背着神衣箱子。小辉见李炎过来，就去照顾青江他们了。

    三日月便甩平箭袖，行了礼，笑道：“从哪儿跑来的圣斗士？”

    李炎就笑着说：“可巧你不是也有这么个箱子？今天好了点没有？”一边问，一边拉过他仔细看了看，叹口气道：“气色是差，上了妆也掩不住，你这些天就不要出去赚人头钱了。好好养着，想吃什么我给弄来。”三日月道：“却也没有特别想吃的东西，现在吃什么都尝不出味道。”

    李炎点点头，又笑着道：“你今天倒是别出心裁，穿这么一身出来。“

    “也就是这个。”三日月道，“不然我真不知道拿什么来见您了。”

    李炎道：“你也真是有心，不过我们兄弟还拘什么礼，凭你的身份，东珠龙蟒都能穿戴给我看，却偏偏弄个仙鹤。”

    “我却是不敢这么穿的。”三日月道，“免得别人说我招摇撞骗，你的面子也不好看不是？”

    李炎就又笑了：“你这也小心太过了，之前你还不是刀的时候，曾经大模大样地帮过我。我的刀也是你后来给的。”

    三日月就笑道：“可现在不同了，现在我就是一把刀，我宁肯选择做刀，不做什么乱七八糟的皇子，太子，那种需要抛头露面的业务让阿撒托斯去做吧。傻子的话，你更放心不是？”

    “我倒是放心。”李炎笑道，“有人不放心。”

    随即她敛容道：“毕竟魔域现在是君主立宪啊。”

    “怎么讲？”

    “魔域皇帝至少要有李氏血统，而且是能够决定自己行为的正常魔域人。”李炎说着走了几步，抿嘴笑道：“颖之（阿撒托斯）是傻子，明显不够，虽然我身边有稷苗（莎布尼古拉斯），可稷苗是颖之堂妹，不是直系，怕是不能服众。如之（奈亚）有血脉，可是同样隔得太远。”

    “我如果记得不错，你是老四。”三日月道。

    李炎又笑道：“老四又如何？魔域统领可不能同时做皇帝，何况我倒也不想让人知道我是谁家老四。”

    “我回去和阿撒托斯融合了也做不了什么。”三日月提醒道，“阿撒托斯还是会傻，我们分开时间太长，我对那个身体的指挥也太生疏，魂魄一不小心就会伤到，那样还是傻。还有可能更坏呢。”

    “我知道。”李炎笑道，“我不强求你回去，我也知道你跟阿撒托斯一融合就天地崩坏，重归混沌了，我只是希望你能站在我这边。“

    “现在不是吗？”三日月反问道。

    李炎看他半晌，道：“是。”

    “那不就结了？”三日月平淡地反问道。

    “我犯了疑心病罢了。”李炎和静笑道，“我只是希望你能站到我这边。”

    “看我这身衣服就知道了。”三日月抿嘴笑道，“那龙，蟒之类的，我不穿，我只穿个仙鹤，怎么说，我也是你手下的官员，魔域有事我自然要解决，不过我就希望当个位高活轻的文官，住在神域，领个干薪，舒舒服服地过自己的悠闲日子。”

    李炎也笑了：“魔域虽然穷了点，养你，养这些人，还是没问题的。”

    “天上能复比人间乎？”三日月道，“但莫使老死，天上多至尊，相奉事，更苦于人间。”

    李炎听他说，笑笑，知道他心意坚定，就不劝了。

    一会儿黑兔捧上茶来，三日月就端起茶杯敬道：

    “我是不想回魔域本土的，我就是在神域，在本丸里住着。也不用多说了，以茶代酒饮上一杯，这第一杯：敬你魔域常新，香花四季。”

    “好。”

    “这第二杯：敬你江山永延，福禄绵长。”

    “好。”

    “这第三杯：敬你紫荆常开，琴瑟和鸣。”

    “好。”

    李炎走后，三日月这才疲惫地坐下来，见小辉还没过来，这下他心里又生了感念，一时羡慕李炎他们身体强健，头脑清楚，一时又想自己这病怕是不容易好。就又发起疯来，脱了衣服，翻出一堆旧棉花，破布条，就地做了个窝。直到那窝足够大也够隐蔽了，他这才缩进窝里，紧紧地抱住双腿。小辉过来，又吓了一跳：

    “你呀，想要干什么。”

    他听见小辉说话，不觉又滴下泪来，道：

    “义辉公，我这病怕是好不了了，趁着身体还好，想给你生个孩子。我会海马咒，能生。”

    小辉就宽慰道：“你急什么，你都有一个孩子了，再说孩子也不是身体差的时候才生的。你说你是‘身体还好’，可我看来究竟还差，这时候你再生儿育女，不是雪上加霜么？你好好养着，等你身体好了，生几个都随你。”

    他就放任她钻到自己怀里搂紧她，不觉又渐渐地睡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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